同样是这些话,站在两人的角度来看却完全不一样。
由南柚来做只会是小心翼翼地提出,受了欺负也不敢吱声,表现得可怜而怯弱,令人心生无限怜爱。南北明显更强硬,受了委屈也是第一时间发泄出来,居高临下地去诘问他人。
大小姐的脾气价值千金,掷地有声。即使是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也无法让人起任何心思去质疑她漂亮的眼睛里的一点点水光,就这样无条件举手投降,确信她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南荣江顾不上心疼地上的孤品茶具了,情况被摆到明面上,就这样摊在他眼前,他也没办法再闭着眼睛和稀泥了,不得不被架上判官的位置,说出谁对谁错才能收场。
当时南柚对他说明情况时确实每句都是实话,但说一半留了一半,话藏得极具误导性。
南荣江也是一根直肠通大脑,情况还没反应过来就自以为是地跑去规劝南北。现在南北不堪其辱,终于闹到人前,大闹一场,他再蠢也能明白发生什么了。
再者,即使他还不明白、心里仍然对南柚存有怜惜之心,现在南北委屈成这样,所有人胸中的天平都倾向了南北那边,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阿姨早已反应过来南北争的是开学那天南柚抛下她和老赵独自回家的事,她把手上的水在围裙上揩干,不卑不亢地对南荣江说道:
“先生的决定我们不好说什么,但小北是我从小宁起便照顾到长大的。前阵子南小姐虽说是独自回来,比小北却早了很多。小北和老赵在门口等她半个多钟头,晌午日头这样毒辣,她将近午间一点半钟才吃上饭,南小姐却已早早在家了。小北回家,未对她抱怨一句话,只对我说饿了。”
“究竟是谁受了委屈?先生不把亲生女儿当做骨肉,我是要心疼小北的。”
阿姨是江漪那边的长辈,南越和南北都是她一手带大的,早已是他们的家人一样重要的存在。南荣江被她话里的软刺噎得哑口无言,也不敢噎回去。
憋着这口气咽不下去,他终于斟酌着开了口:“小柚啊,这件事确实是你做得不对。”
南柚虽然早有预感,听到这话还是心里一跳,仍然感到不可置信,心碎地看着南荣江。
南荣江硬着心肠,板起肥圆的脸想要做出严肃公正状:“你姐姐说得没错,有车你为什么不坐?我每个月给老赵开工资,不是为了让你去跟别人挤公交的。这要是给别人看见了,你说丢脸伐?说出去别人以为我们家亏待你了。”
他不紧不慢地抛出对付南柚的杀手锏:“传到你妈耳朵里,她听了心里也不好受。”
这招够阴,攻击范围更广。
提到那名外遇,南柚瑟缩嗫嚅着,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南越不置可否,南北的嘴角又下撇了五个像素点,在场的气氛都更冷峻了。
南荣江给这段自说自话式的发言结尾,一锤定音:“这种事情以后不要再有了,从明天开始,小柚你就跟小北一起,由老赵送你们去上学,知道了吗?”
南柚的演技显然比南北要精湛几倍。
南北憋了这么久也只是憋出点泪光,而短短几句话间,南柚的眼泪已经扑簌簌落下来,哽咽道:“……我知道了,爸爸。”
南荣江欣慰地看着这名懂事温顺,总是顺从他的每个决定的女儿,拍拍她的肩膀:“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好了小柚,你去给你姐姐道个歉,你俩好好谈谈,这事就算过去了。”
闻言,南柚尚带泪痕的嘴角忽然一抽,气得快哭不下去了。
都已经这样了,她都已经认错了,凭什么她还要给南北道歉?
南荣江这个昏庸无脑的中年男人,他心中根本毫无公平公正可言,他只是想在所有人维护光辉伟岸的正面父亲形象。
尽管这种东西他从未具备过。
南柚的牙又要咬碎了,只好低下头,用自然滑落的两缕修长鬓发掩去咬牙的那一瞬间过于明显的咬肌形状,只展露出两弯湿睫,和犹带泪痕的柔美面容。
她朝南北低着头,声泪俱下:“对不起……姐姐,是我做错了。我不该只顾着自己不照顾别人的感受,给你和赵叔叔添了这么多麻烦,真的很对不起。”
“但我真的从未讨厌过姐姐,更别说嫌弃。我只是太笨了、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融入这个家。”
“对不起大家……请原谅我吧。”
南北抢在南荣江说出打圆场的话之前,第一个伸出手,擦掉了挂在南柚眼下摇摇欲坠的一颗泪珠。
南柚不禁抖了一下。
南北故作大方地拍了拍南柚的肩膀,学着南荣江那自大到令人火冒三丈的语气,大度地说:“好了好了,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这次我就先不跟你计较了。”
这么近的距离下,南北清晰地看清了她说出这句欠揍的话后,南柚恨到紧咬牙关,咬肌一动,清瘦的侧颈浮起青筋的模样。
南柚恨到想把南北放在她肩上的手甩开,但迫于此时的场景和事态又不能这样做,只好垂着头装作失魂落魄,诚心悔改。
南北捻着那滴凉透的眼泪,笑了。
这滴眼泪是她的战利品。
-
南北vs南柚2:0,南北又从奇怪的角度曲线救国,再次占据微弱的优势。
强装着人样回到房间,南北立即原形毕露,变成一只开心到踮着脚转圈圈的狐狸猫。
“桀桀桀!”
戚也捂着耳朵抱怨:“不要发出这么像反派的笑声啊。”
南北向来指就往西,从来不听取任何人的意见。立即凑到收音孔旁边“桀桀桀”地怪笑了五分钟,直到戚也被迫臣服于她的淫威之下,举起双手投降才罢休。
等南北玩累了后终于消停下来,窗外下起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听到雨落下细细碎碎的声音,鼻尖仿佛已经嗅到了放射菌的气息,那是写在记忆里的雨水味道。坚硬的玻璃把湿冷的水汽隔绝在外,在这样的雨夜里身处于一个干燥温暖、舒适万全的境地,大概能算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之一。
他们的屏幕上播放着一部同样的番剧,传统少年漫热血冒险题材,正适合在这样的下雨天重温。
天际在刹那间雪亮一片,闪电像蛇一样掠过,只是没有雷声响起。
南北扭头看向窗外。
进度条还在走,主角在踽踽冒险途中遇到了一位良师益友,开启了一段特训之旅。
剧情早已烂熟于心,戚也没有继续看下去,而是盯着屏幕里她的小狗睡衣柔软的领口,放松的下颌,被阿姨喂出的一点软软的脸颊肉。最近烦心事太多,她脸都瘦了些,看着脸颊肉都快没了。不过南北听到这话应该会很开心,她一向不喜欢自己的脸颊肉,戚也戳她的脸超过三秒她就会生气。颊边的头发在耳后别久了,蓬出一道自然的弧度,那弧度很婉约。
这公主不叫不闹的时候像个天使。
他忽然很想叫她一下。
“n……”
刚开口,房间门被敲响了。
南北注意力全转移到门上了,没听到他说了一半的话,疑惑地回头,站起身来去开门:“谁啊?”
来得真不是时候。
戚也闭上嘴,叹了口气,懒洋洋地往后靠,陷回了电竞椅里。
不常有人来敲南北的房门。
南荣江平时已经触够了她的霉头,更不会主动上门自讨没趣。这几天因为南柚的事他已经足够得寸进尺了,他自己恐怕也明白这一点。此时他要是胆敢找上门只会点燃南北这枚人形火药桶,彻底炸飞家和万事兴的匾额。
阿姨一般早晨或午间阳光最好的时候上来打扫南北的房间,吸吸尘,换一换床单,重新插上新鲜的花束,顺便打开门窗让阳光照耀一两小时再合上。
南越……唉南越不会来敲门的,上次只是因为穿书女要出场了,意外而已。
南北不以为然,唰一下打开房门,以为是阿姨找她有事,一抬头,数日前的场景重现,南越正端着一杯牛奶站在房门前。
南北:“……”
谁说国产没有优秀的恐怖片?
南越用另一只手阻止她想重新关上门的动作,卡门的动作斯斯文文,但是南北双手并用,却没有办法再让门合上一厘米。
南北放弃了。
南越松开门把手,把牛奶递给她,看着她喝了一口后,问道:“你和南柚怎么回事?”
南北托着底下的小碟子接过来,啜了一口。温度正合适,南越在生活中这些小细节的把控上也严谨到令人发指。
南北其实没有睡前喝牛奶的习惯,南越也知道这一点。
但是每当他有事要找南北谈谈时,他就会热好这样一杯牛奶敲响她的房门。55℃,放三颗方糖,最适合饮用的温度和刚到及格线,踩在她可接受范围内的甜度。
糖加太多怕她蛀牙,糖再少一块,她就要嫌不够甜不肯喝了。
牛奶里的糖分在空气中做着分子运动,甜味氤氲在空气中,微白的蒸汽袅袅地散开,柔和了这种类似“逃课被抓后教导主任约我谈话”的严肃气氛,使之变回了兄妹间的平常交谈。
甚至还有点像一场温馨的睡前茶话会。
教导主任继续问:“你那天问我有没有南柚的联系方式,就是因为这件事?”
南北哼哼:“是呀。”
南越:“这是她的问题,你处理得很好,以后受了委屈不要憋在心里,不愿意告诉南荣江的话,可以跟我讲。”
金融精英男在家里也戴着那副冰冷精细的金丝眼镜,推了推眼镜继续说道:“我会听,我会站在你这边。”
南北掏了掏耳朵,有点不敢相信这些话能从南越嘴里说出来,感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忽然想要耍赖皮:“就算是我的错呢?你也会站在我这边吗?”
如果我真的做了那样的错事呢?像书里那个南北一样,为了我本应拥有的爱,无知天真地犯错作恶,你还会像这样袒护我吗?
还是会站在那个披着荏弱纯善外衣的南柚那边,严厉地斥责我,冷冰冰地、失望地看着我。就此丢弃我、放逐我,转而去庇护那个外来的旅者,你新的“妹妹”。
南越瞥了她一眼:“你造成的一切损失和伤害都会由我来承担。你犯了错是我的责任,是我对你看管不佳。我会用你最讨厌的方式教导你,矫正你的歪脑筋,但我不允许任何人跨过我伤害你。”
“你是我的责任,南北。”
从母亲死去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是我的责任了。
南北鼻子忽然好酸好酸,感觉马上就要有小珍珠掉进手中的杯子里了。
南越以前从来不跟她说这种话。
他高冷邪魅的大魔王形象实在维护得太好了,让人感觉受伤去找他要安慰时只会得到喷洒的毒液,而不是这样的承诺。
南北抬手揉揉眼睛,刚想说点掏心窝的话,南越却已经手动结束了肉麻环节,抱臂斜靠着门框,挑眉看着她:“明天开始赵叔就要送南柚去学校了?”
他这表情很屑,南北本来想说的话在嘴边打了个滚,被迫吞回去了。
南北脑子还没转过来,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这茬,干巴巴地回答:“是啊。”
南越:“那你怎么办,跟她一起去学校?”
南越很清楚南北那点倔驴脾气,是绝不愿意跟没好感的人共处一室的。
假如硬要把南北和南柚关在一起,明天的城市新闻就大有可写了,南越揶揄地想。
南北似乎还对他抱有希望:“你就不能……”
南越这次很无情:“我不能。我明天去外地出差,早上七点的飞机,三天后回来。”
其实他一开始来敲门就是为了提醒南北这件事,看到她脸上骤然开裂的表情,大魔王南越愉悦道:“明天你就跟南柚一起上学吧。”
南北把微冷的牛奶重新塞回他手里,以恨不得把门拍到他脸上的力度关上了门。
南北一回房间就拿起还未挂断视频电话的手机,苦瓜脸对另一边诧异的戚也哭诉道:
“戚少,你明天能顺路带我去学校吗?”
非常感谢鸭蛋烧宝宝给我评论,收藏不涨可能是我写得不好,没人爱看…?其实我已经看开了owo,之前写的存稿还没发完,我将躺平慢慢发[摸头]今天出去玩了发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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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委屈x雨夜x晚间茶话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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