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少刚仰头灌下一口冰水,忽然听到她说这话,手一抖就喝漏了,咳了一声,边拧瓶盖边问:“又咋了?”
南北盯着从他下巴淌到脖颈上的水珠,睡衣的衣领低,那点水滑过喉结后,就在锁骨上积成小水洼,随着他的动作一闪一闪地晃人眼睛。
她在内心尖叫一声,不想承认自己刚刚走神了,嘴上拙劣地打着哈哈:“没事没事,就那个……”
戚也浑不在意地在她的注视下用手背拭去下巴上的水痕,听她丢三落四语序混乱地讲完刚刚跟南越的谈话。
南北刻意夸大事实,把自己描述得惨兮兮的,好像跟讨厌的人呼吸同一片空气就会死掉一样。
戚也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可以。”
南北本来已经做好了求人的准备,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了,一时间喜形于色。
戚也:“你说要我顺路带你上学,当然可以,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须先告诉你。”
他把自己的课表又给南北发了一遍,强调道:“我明天没有早八。”
南北从小到大跟他一路同班过来,早就习惯了两人共用一张课表,根本没想到现在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一时呆住。
戚也瞬间起了逗她的心思,把双手交叉在脑后,好整以暇地往后仰倒,坏笑道:“我为什么要送你上学,我跟你都不是一个专业的,我明天早上又没早八。你让我带你,那也得我顺路才行吧?我连课都没有,我俩怎么顺路?”
他俩也做了多年损友,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的底细,南北知道他一定会答应,但是戚也没早八确实不巧,他肯定愿意早起带她,非要这样讲让她良心不安,等她来求他。
怎么这么坏。
南北磨了磨牙。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凭什么南北一周三天早八,他只有两天。
非要把这坏家伙拉下水不可。
南北回忆了一下南柚对傅靳亦是怎么讲话的,打开求人模式,切换到水汪汪的蛋花眼,故意夹着声音说:“哎呀,好不好呀……求求你了。”
戚也憋笑,回忆起穿书文的大致内容,深沉道:“叫声哥哥,命都给你。”
南北尖叫:“男配不要抢男主台词啊!这种恶俗的话让给傅静怡说好不好!求你正常点啊!”
戚也一个人在那边笑了十分钟。
好不容易笑完,戚也说:“要是静怡说出这种话会更好笑吧。”
南北:“你先想个办法让他说。”
戚也油盐不进:“你先叫我哥哥。”
南北试图讲道理:“我连见到南越都不叫哥哥。术业有专攻,真想听你去找南柚好不好。我现在就替你发表白墙。”
戚也又在笑了。
就这样断断续续磨了二十分钟,南北嗓子都快夹冒烟了,戚也总算勉强答应了。
逗南北真的很好玩。
看着她想骂又不能骂,憋着气的样子——南北负气的时候是真的会憋气,脸鼓得圆鼓鼓的,戚也很想戳戳她的脸颊,很想戳漏这只河豚脸颊。
可是他们现在在打视频电话。
于是他上前戳了戳屏幕。
南北是典型的得了好就不卖乖,嫌弃道:“把你的狗脸挪远点。看看猫。”
戚也收回手,翻了个白眼,忽然后悔这么快就答应她了。
他们两个说不上谁更坏,总之两人都不是什么好性格的东西,平生都以在拼命给对方找麻烦为乐。
戚也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不一会儿,抱着大肥猫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南北最爱看的嘴臭宠物博主又开播了,兴奋地对着手机嘬嘬嘬:
“哈喽警长,是我呀……哈哈哈我就知道他记得我的声音,好乖好乖呀。你哥哥对你好不好呀,要不要来我家住几天呀?我保证比那个臭脸男对你好,每天给你开十个罐头好不好?”
对猫讲话比对他讲话还要夹,语气词一箩筐,眼睛里是真的要冒爱心了。
戚也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别开了,都胖成什么样,再喂出栏了。”
南北立即喝止:“胡说,哪里胖了!他能听懂你讲话的,这样说小猫会伤心的!”
戚也把猫端起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展览,试图让她醒悟:“这么大只,去宠物店洗澡都要按超级大肥猫收费。”
南北仍在溺爱:“哎呀我们警长只是虚胖,虚胖……”
戚也翻出手机相册里前几天给警长洗澡时拍下的小猫湿身照,向她展示:“实心的。”
南北被拆台拆多了,勃然大怒:“那又怎么了!小猫就是要胖一点可爱,怎么会有你这样封建的家长!”
警长无辜地喵了一声。
这件事在南北的调解下,以戚也捏着鼻子跟警长握手言和告终。
玩到得意忘形的结果就是,前一天晚上睡太晚,第二天两人都睡过头了。
南北睡前还特意给老赵发了信息,请他明天直接送南柚去学校就行,给他放半天假,自己跟戚也一起上学。
对方是戚也,老赵又想起高中时期两人也经常顺路一起去上学,放心得不能再放心了。
南北一直是个不省心的存在,就连小时候闯祸也要比别人更多,身边的人早就惯了把心牵挂在她身上。这偶尔一放心,果然就出事了。
南越早就出门赶飞机了。不巧的是,今天阿姨有点事要回家一趟,特意给她留了饭和字条,大清早就出门了。
南北把课本和早餐装进书包,攥着字条绝望地反复拨打儿子的电话。
响铃——无人接听——自动挂断。
很显然,因为戚也今天早上没课,他昨晚没定闹钟就睡了,现在更是情理之中地睡过头了。
同时,戚也还拥有当代年轻人的好习惯:手机全天开启静音模式,谁打电话都吵不醒。
南北拨了数遍都无人接听,渐渐麻木,已经开始考虑打车去学校的可能性了。
家住太偏,打不到车的风险很大。
就在这时,远在戚宅的睡美人终于睁开双眼。他伸出一只手在枕边摸索到了手机,点亮屏幕,看到满屏的未接来电和社交软件的信息轰炸,腾一下翻身坐起。
“戚也你完了!”
“我完了。”
两个人同时这样想。
他匆匆抓起一件外套,披在睡衣外边,还有一只袖子没穿好就跑下了楼。
杨女士难得早起,此时正端坐在沙发上,很有闲情逸致地插一瓶花,见他冲下来很诧异了一下:“你一大早穿得跟乞丐一样是要去干嘛?”
戚也把外套穿上,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头也不回地说:“要饭。”
他急着出门,随手甩上门,咔嚓一声,挡住了杨韵又嫌弃又好奇的探究目光。
人早已跑没影了,杨韵只好回过头,继续修着花枝,无奈地摇着头:“哦哟,生个儿子就是不好,为了糊弄我,什么没出息的话都说得出来……”
她心里已经盘算着要怎么在戚父面前埋汰戚也了。
插花是一件能让人心情放松平静的事,忙碌间,不知思绪飘到了哪里,她忽然想起乖乖巧巧讨人喜欢的南北。
“要是当初我生的是个女儿有多么好。像小北那样,漂漂亮亮的,不像家里的大少爷,臭脾气又犟又倔。”
知子莫若母。她是戚也的生母,这混世魔王只要咳嗽一声,她就知道接下来要刮什么妖风了。
杨女士早就看出戚也对南北的感情并非只是青梅竹马的情谊。
要比那更多,更深,想要更进一步的感情。
可是,亲爱的,面对从小到大一直亲密无间的发小青梅,要怎么才能把这种心意说出口呢?
说出口的话,会不会吓到她,让她心生疑虑,会不会到了最后连好朋友也做不了了呢?
从小心眼就一直比别人更多的戚也,在这种地方也考虑了更多。他总是这样犹疑踌躇,一遍又一遍地质问自己,在那扇门前止步不前,永远不敢越界。
少年自尊心强,稍微长大一些后他就不再愿意跟杨韵分享任何心事了。本来这些心里话还能对两个青梅竹马讲,友谊的藤蔓外却丛生一枝不可告人的感情。
他把这枝酸涩痛楚的新叶藏在胸中,不对任何人说,面上仍然装作若无其事地跟南北嬉笑打闹。
戚也藏得确实很好,南北一无所知,迟钝如傅靳亦更是毫无知觉,唯有在母亲眼中他是全然透明的。
这是如此一种绝不可遏止、绝不能伪装的感情,像水一样自然流淌过他的指缝。他的胸口无时无刻都在隐隐作痛,胸腔里的枝叶在密密匝匝地缠绕,吸吮他年少时多愁善感的情绪和经年妄想,蓬勃地生长。
只要一见到她,空气中都会弥漫起甜美酸楚的气息,他心中的荨麻为她开出花来,只为求她垂青爱怜。
杨韵虽然知道他的心思,但从不去戳破,更不会主动为他做些什么。
从好友到……,仅仅一步之遥,有些人一辈子也跨不过。任何推波助澜都没有用,这一步注定要他自己踏出才行。
最后剪去斜逸的一小枝,桌子上积起了浅浅一层被修剪下来的花叶。杨女士终于完成了这幅插花作品,退后几步观赏自己的劳动成果。
蓝白的大飞燕纤长舒展,浅粉的芍药拥着奶白的和风多头玫瑰,下部坐落着几朵奶油杯和九星草,整瓶花疏密有致,和谐而美丽。
杨韵望着她的造物,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但是亲爱的,我总是相信会有那一天的。
-
另一边,戚也匆匆驱车赶到南宅时,南北就站在门口。她的额发被刹车的气流吹起,像等着家长接送的小学生一样背着书包,叼着个纸皮烧麦,幽幽地注视着他。
迟到的家长倍感压力:“……”
事到如今南北已经不急着去上课了,势必要让戚也受到良心的谴责才行。
戚也的脸皮比她想象得更厚,上车后,面对南北的悲愤指控,他往左打方向盘,若无其事地拉长声音:“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本来是没有早八的,早上也不用屁股着火一样急着出门。”
“我急得连睡衣都没换,不知道是为了谁。”
听到这话,南北瞥了一眼他身上印满了涂鸦小猫的睡衣。
这只小猫是照着警长画的,是她去年忽然对板绘感兴趣的时候的产物,画完后非要送戚也一份她定制的警长周边全家桶,还叮嘱他一定要用起来。
她这人三分钟热度,兴趣过了板子就扔到一边吃灰了,戚也倒是一直用着这些喵周边。
此男试图打一套愧疚感情牌,可南北并不吃这一套,绝不内耗:“略。你别问我,你问你自己咯。”
一顿没营养的小学生互掐过后,已经到了学校门口。南北扯过自己的书包下车,从驾驶室敞着的车窗里把装着早餐的纸袋塞进他怀里,毫无悔改地说:“我迟到都怪你!下次不许背着我熬夜打游戏!”
说完转身就跑走了,她急着去上课。
南北在家习惯把头发盘起来,防止长发妨碍行动。但昨晚她忘记解下发圈就睡了,今早起来拆开后头发卷卷的,卷发披在身后,随着跑动看上去□□弹弹的,像拿着怀表跑开的三月兔。
凑巧这节是一堂大水课,南北赶到的时候正赶上第一节下课,她从后门走进去的时候正好混在下课进出的人群中,并没引起多少人注意就溜了进去,还赶上了第二节课的点名,可以说是十分幸运了。
戚也升起车窗,把车停到路边,捏开纸袋,烧麦是糯米蛋黄馅的,皮薄馅大。他咬了一口,学南北一样叼着烧麦,低头忍不住地想笑。
真的没骗杨女士,他忙了一大圈只要到了口饭。
公主啊,我别无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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