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传说鲛人族滴泪成珠，珠子别称“鲛人泪”，价值可观，看他涕泪滂沱，龙宓也不浪费，弯着腰就跟在他后头捡了半天。
焦烨也争气，一直哭到了三更，直到忽然间噹的一声窗边烛台跌落在地，他才立刻呛的拔剑出鞘护在龙宓身前。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蓦然出现在厅堂中猛扑过来，叮的短兵相接，屋子里火光四溅！
“柳姑娘快往右边跑！”他偏头大喝，声音还有几分没散去的哭腔。
龙宓：“……”
“他傻鸟吧？！”朏朏崩溃。
作为个炼神期修士，不但废物到被一帮修为不如他的妖怪暴打还连周围环境都没留意，甚至现在还直说了让她们往哪跑！
直！说！了！往！哪！跑！
拜托啊这你爹的谁不知道危险来了要跑，你这么说不就直接暴露她们坐标为对方反向加速了吗？
那黑影显然也没想到他这么蠢，顿时桀桀怪笑：“哪里跑！”说着砰一下挥了披风，几道紫黑色电光甩出炸了满屋子火星四射。
“不要！”眼睁睁看着龙宓的身影被爆破得化为泡影，焦烨大喊。
“哈哈……”那黑影得意大笑，话音未落，一股血忽地从他口中吐了出来。
焦烨大惊，只见对方咚的双膝一软，兜帽摔下来露出了一张尖嘴猴腮的脸，他不由狠狠一怔：短短一瞬，一截簪子居然就从那男人喉咙处穿出！
“焦大哥，你没事吧？”龙宓忧心地问。
紧接着，嗤的一声轻响从她手下传来，一股血立马顺着手沾湿了她的衣裙，焦烨大惊失色：“柳姑娘，你……你是捅穿了他的喉咙么？”
“不然呢，指望你出手，黄花菜都凉了。”朏朏不屑。
焦烨一脸内疚：“抱歉，让你沾血了。”他确实没想到“柳扶风”（龙宓）那么柔弱可怜的一条蛇为了保护他竟然做到了如此地步。
真是……义薄云天啊。
焦烨从内疚中回过神来，忙脱了外袍遮住一地狼藉。“没事了，柳姑娘，我这就下去找老板清理现场……要么你跟我一起吧。这屋子里也不大安全……”
还没等他再说，龙宓就一把掀开那外袍，三两下翻找出了一袋晶石，下品三百多颗，中品一百多颗，还有些低阶法器，其中一个空间装着堆藏品，龙宓顿了顿。
满地小山似的东西已经让一开始还目瞪口呆的焦烨被结算时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余光扫见龙宓的动向，他忙问还有什么。
龙宓立即找出了当中最离谱的物件，焦烨霎时黑了脸：“这是……！”
“是什么？”她明知故问。
看着一地腥臭的外肾，焦烨表情复杂：“是一些……脏东西。柳姑娘别碰。”
“那就清理掉吧。”龙宓说。
焦烨点头，还没说完，开门声就打断了他的话。老板带着几个伙计进来收拾残局，又说这次都怪她们看管不力才给顾客带来了风险，为表歉意，今晚这单免住宿费，还可以再送一间房给二人。
临走前，老板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
看着焕然一新的屋子，焦烨舒气：“刚才其实也吓了我一跳，他出招那一瞬我还以为你……”没再说下去，“还好。”他轻叹。
“对了，他发动攻击时你明明就是站着不动的，怎么忽然又换了位置？”
“我刚才用了个幻术。”龙宓说。
“原来如此。”焦烨应声也不再多问。
就是刚入门的人修也能用出幻术，更别提天生更容易擅长幻术的妖修了，而龙宓现在的马甲就是个蛇妖，刚才他们争斗又不免致使那狂徒分心，于是她使用幻术一时间骗过了敌方很合理。
然而，众所周知，幻术观赏性强、攻击性弱，是个华而不实的存在，因此一直难登大雅之堂。
所有修士，不论地域、修为境界或种族，但凡有能耐使别的把戏一般都不会用这种低级套路。
焦烨思索了下，摸出一样小玩意递给她，“此物能和目标人物加密通话又有我的标记，只要你分一丝灵力到里边那么就能随时随地和我联系，我也能定位你并及时抵达你身边护你周全。”
龙宓愣住了。
“你放心，这是修真界常用的设备并且是我师门所配，并不会让我破费的。”焦烨信誓旦旦说着，将那粒拇指肚大小的白玉蝉塞进了龙宓手中。
“回人间暂停，”朏朏再也按捺不住，怒道：“咱们还是先去南海把他爹剁成臊子好了！”
灵剑宗都配备了能加密通话的通讯设备给他，那他牠爹的刚才搁那儿大呼小叫的背刺啥呢？
龙宓也想不通这臭鱼到底几个意思，焦烨只以为刚才见了血才导致现在她恹恹的，连忙主动提议自己住这儿，让她去睡新的那间房。
龙宓便跟着小厮去了新屋子，一推门，一身宽衣博带的掌柜刚好坐在茶几旁边对她招手：“过来吃杯茶压压惊？”
龙宓合上房门，笑道：“刚才多亏了您办事得力，多的不用找了。”说着，她掏出了两只袋子放到桌上。
一包百十来颗的鲛人泪，另一包中是几十块中品晶石。
掌柜清点完了，挑眉：“行呀，小姑娘，年纪轻轻，出手阔绰。”
龙宓笑而不答。
掌柜也不多说，乐呵呵走了。
“老大，咱们这样做真不会败露吗？”朏朏忐忑。
“怕什么。”龙宓说：“兵来将挡。”
……
半个月后，黄昏，客栈厅堂中。
焦烨从外头回来垂头丧气堆在桌边倒了杯茶，仰头一饮而尽。
“怎么了？”
闻声，他抬头就看到做到了他对面的龙宓，“没……没什么。”声音中有些压不住的心虚。
“还没查得水落石出么？”她问。
焦烨顿时腾的一下红了脸，竟然连看她一眼都不敢了，半天可算憋出来一句：“你随我来。”
关上门，他东张西望了一阵，终于转过身来：“我之前答应你要帮你讨回公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现在你且等着，我这就和师尊交流探讨一下，定能有所收获。”
龙宓望着他微微一愣。
焦烨也有点难为情。
他发誓，一开始，他是真想独当一面的，毕竟整个灵剑宗弟子三千，他是真觉得沈鹤把这么大的事单独托付给他处理那是对他而言相当大的殊荣，他要是不搞出名堂来简直有辱师门！可这些天他也算明白了，他不行。
他真不行。从白跑到晚，从东跑到西，都要累吐了还是收效甚微，而且今天问了下酒楼茶肆的民众他才知道原来就连魔尊也没调查出个所以然来！
焦烨顿觉前途渺茫，同时他却又有些松一口气：那可是魔尊啊，统管整个罗刹境的魔尊查了老半天都没用，那他查不出就知难而退也很合理吧？
想着，焦烨眼神越发坚定起来。
朏朏慌了：“老大，他不会真找沈鹤吧？”
沈鹤心细如发，早年又曾帮人族完成了卧底任务重创龙族以夺取瑶天境的天材地宝，比焦烨这愣头青要靠谱得多。
一旦他发现了什么端倪，那么她们就悬了！玄门肯定不会放过她们的，虽说再死一次也行，但是夺舍高危，稍有不慎就是神魂俱灭，献舍的即便有，也不是次次都能配型成功。
而且每逆天而行带着龙宓复活一次，她这千年的修为就得掉一个境界，于是即便朏朏自己也实在不敢保证下次她们还能逃出生天。
可龙宓却笑了，“看看他耍什么名堂。”
这个“他”没说究竟是谁，朏朏云里雾里的还不等再问就听焦烨小心翼翼问：“师尊？”
“何事？”沈鹤的声音白玉蝉中飘出。
焦烨迟疑不定。
沈鹤说：“无事就挂断了。”
“别别别！”焦烨忙说，“我有事，有事！是大事！”
“说。”声音疲惫中有些不耐烦的冷意。
焦烨再不敢耽搁，匆匆说：“师尊，我在幽都忙前忙后查了这些天还是一无所获，目前已知的线索只有胡氏满门男丁惨死……并且他们的死相无一不是被抽干了血肉、切去外肾、晶石也不翼而飞……”[晶石]：妖修的内丹所化，蕴含死者生前的七成修为，异种之间可依据属性来食用以补充自身能量。
说到这儿，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愣。
“然后呢？”
“师尊！我知道了！”焦烨一拍脑门，“凶手很可能已经死了！”
“……什么？”
焦烨立即将前些天他在客栈遇袭的事讲了一遍，并且着重强调了当时那妖修的凶恶，一副他“亲眼所见就是这妖怪屠杀了胡氏满门男丁”的样子。
沈鹤听完沉默良久。
朏朏瑟瑟发抖：“老大，他不会认识到什么了吧？”
“山高皇帝远，他懂个屁。”龙宓嗤笑。
焦烨也不解了：“师尊，有什么不对吗？”
“事关重大，先别声张。另外，既然事已至此，执行任务的结束期限也快到了，你就先回来吧。路上小心。”
焦烨连连应声接着偷偷看了龙宓一眼，忽然问：“师尊，我带个人……啊不，蛇，和我一起回去可以吗？”
“为何？”
焦烨便把“柳扶风”（龙宓）的凄惨经历绘声绘色讲了出来，朏朏听得狠狠捏了把汗。
毕竟这经历有部分那就是龙宓捏造的啊，这要是被沈鹤这老油条听出个不对那不就让她们本就岌岌可危的处境更为雪上加霜了？
焦烨这倒灶玩意甚至还重点强调了一下后半部分：柳扶风被卖去胡家结阴亲又死里逃生无家可归！大有一副“只要他们今天也弃之不顾，那么她明天出了三长两短肯定就都是他们间接导致”的模样。
话已至此，沈鹤说：“随你。”
“她若作恶，唯你是问。”
焦烨忙拍着胸脯道：“师尊你放心，柳姑娘心善，绝不是什么不法之徒。”说着，他还誓言旦旦地补充说：“要是您不放心，等我回来我立刻就带她去云梦泽找您……”
不好！朏朏尖叫：“完了呀！老大！这把咱们有去无回了！”
龙宓闻声只是笑：“慌什么？”
接着，只听沈鹤道：“不必了。你带她回灵剑宗自会有人安顿，无需来见我。”
焦烨愣了愣，很快又想起来他近些年都在云梦泽避世自然不会见客，于是忙不迭一叠声地应了。
挂断以后，他扭头看向龙宓，双眸炯炯：“太好了！柳姑娘！有我师尊应允，这下你再也不用东躲西藏了！”
朏朏呵呵：“有他在那才是真的不得不东躲西藏了！”
龙宓笑了笑，低垂眼帘，一副文静内敛，心中则提醒朏朏：“待会儿怕的话就及时切断和我的视觉连接。”
朏朏愣了：“……什么？”
话犹在耳，下一刻，那原本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她的焦烨忽地浑身一震，皮下青筋暴起，一缕缕黑色细纹飞快从他一条条动脉血管中抽长、蔓延，从衣领下爬到脖颈和脸颊。
咚的一声，他顿时倒在地上。
“老大，你！”朏朏愕然。
“下饵这么久，也是时候收网了。”龙宓俯视着他，说。
大股大股的黑血从眼耳口鼻迅速流出，焦烨抖如筛糠，那些血全部都是他被直接融化了的骨肉和内脏。
南海鲛人族过强的复原力这时似乎成了诅咒，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组织不断再生不断溶解，剧痛翻江倒海，他张了张嘴，大概是想要呻|吟哀嚎，可是空气里只有哧哧的呼气声。
紧跟着，呼吸和心跳也弱了，一阵潮水般的窒息感涌上来彻底淹没了他。
与此同时，地上多了一堆衣饰和一滩脏污的黑水，黑水慢慢无痕褪去，一条莹润又熠熠生光的蓝色晶体蓦然竖着悬浮在龙宓手心。
朏朏错愕：“老大，他……他死了？”除非死，不然怎么可能内丹化为晶石还都吐出来了？
“嗯。”
“南海鲛人居然是可以被完全杀死的么？”
“当然了。”反手丢了那晶石到气海给她，龙宓一边翻着那些在地上乱七八糟的衣物，一边说：“被称作‘不死族’只是意味着它们的薄弱点比一般种族更隐蔽的同时复原力更强一些而已，并不是代表它们能‘永生’，世上没有任何一种生灵能永生。”
“你从一开始就可以杀了他。”朏朏笃定。
龙宓点头。
龙族之所以擅长速战速决，原因之一就是她们有一双“直死之眼”可以轻易看穿万物最大的致死点究竟在何处，接着强悍的实力就能助力她们将敌方一击毙命。
她现在虽然外表是个蛇妖，但瓤子里一直都是龙。那么她当然知道究竟怎么“对症下药”，只不过当时这鱼人还有用。
“也就是说，当初你就是奔着要钓个踏板让你去灵剑宗才前往鬼蜮么？”
“嗯。”
朏朏难得哑然了。
“乖宝，你虽然跟了我几千年但毕竟甚少入世，我现在的所作所为你有什么不赞同的也很正常，可是凡事看的不该只是过程，还得看结果。”她忽而放缓了语气，说：
“既然从一开始，我们合作就是为了求生，而这世道还就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那么他作为我需要‘感化’的攻略对象之一就注定和我博弈，只是这一局对我们最好的结果源于和他进行彻底的零和博弈。于是我选择牺牲它，成全我。这固然显得‘残忍’，可我们要的究竟是什么？是真枪实弹的利益，还是跟他玩儿什么‘皆大欢喜’？显然，你我最需要的是后者，也一直都会是后者。而现在我们有了千年修为、百年寿命和南海鲛人一族的复原力那不就是很好的结果么？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叹惋呢？”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世事如此，她处事也一向如此。
“……老大，你下次动手前多提醒我一下吧。”朏朏犹豫了下低声说，“我还不习惯。”
“行。”
龙宓说完，朏朏忽地沉吟起来：“既然咱们的行事准则是利益至上，那这两天是不是要将胡氏连根拔起？”
“不用了，直接动身去灵剑宗。”
朏朏闻声忍不住抬起后腿挠挠头。
那天，胡氏满门男丁惨死，可那帮女的却被龙宓提前用了个法阵困住了，毫发无伤——这么做不但让她俩现在少了一堆晶石，还多了些隐患：虽然当时在法阵内的那些人暂时五感尽失，但是为绝后患，她们难道不该将其斩草除根吗？
龙宓究竟意欲何为？
想了半天，朏朏越想越乱，“老大，你还真是喜怒无常啊。”
龙宓笑了笑。
一阵哧啦哧啦的电流声忽然在她脑海中响起。
[系统]：“[新手任务]完成。任务奖励：抽盲盒*30次。”
紧接着，一只金光闪闪的敞口箱子忽然从她芥子空间中浮现，上头浮动着一串数字：
30/19650122
她试着朝箱子一伸手，手中立即多了个物件，而箱子上的数字因此变动起来：29/19650121
[系统]：“已使用一次抽盲盒机会。”
这么多宝贝都能拿吗？！
龙宓欣喜不已，转头一看，笑面一僵。
朏朏小心翼翼问：“老大，你拿着块抹布干嘛？”
龙宓沉默了。
那抹布上还飘着只有她看得着的名称：[隐身衣碎片][上品]
她不信邪地试着往手上一盖，在朏朏的惊呼声中回了一些面子，终于欣慰地把[隐身衣碎片]丢进了须弥芥子中，然后又抽：[陶瓷镇轻度损坏的象牙白瓷碗][下品]
龙宓不肯作罢，一口气抽了半天：沾了油污的绣花手绢、开了线的福袋、两块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桃酥……
她不可置信，这宝箱里头这么多东西难不成都是垃圾？
随即她不死心地抽了最后一把：[枯萎的牵牛花][下品]
……真是黑心啊，她累死累活做工这么久好不容易达成任务，居然三十次抽盲盒保底就是个[隐形衣碎片]。
龙宓扶额。
“这个桃酥可以吃吗？”朏朏小声。
龙宓问了一下系统，点头。
朏朏立刻欢呼，化形出来跳上桌大快朵颐起来，甚至还没忘了关心她：“老大你怎么了？”
“没事，”看了看堆了满桌子的垃圾，龙宓生无可恋：“只是又一次认清自己。”
爹的，纵使重生到异世界了一旦抽卡怎么也是玄不改非，氪不改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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