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在算起,再经过不到一日的路程,就能到秋水城,从秋水城再向西走一日的路程,就到了鸣沙关。
鸣沙关,并非一座关卡,而是西北第一边城,出了鸣沙关,就可以到瓜珲了。
天一亮,几人策马前行,快马加鞭不到天黑便到了秋水城。
秋水城与落霞镇差别极大,城墙高耸,旌旗猎猎,城门上方大大的“秋水”二字凛然其中,肃杀威严。
秋水城,西北边关第二城。
几人下马入城,城中与落霞镇也迥然不同,此时天色将晚,城中已然没了喧嚣。
枫槐序道:“秋水城中的游商不及鸣沙关和落霞镇,这与他所处位置有关,所以相比于这两个地方而言,没有那么热闹。”
凌澈听后点了点头,几人去了秋水城中最大的客栈,一进门,客栈掌柜歉意的道:“几位客官请见谅,小店已满客,客官可去别处看看。”
几人又去了别处几家,竟然都已满客,于是又回到了第一家,第一家掌柜还未说话,凌澈便将墨玉令亮了出来。
客栈掌柜一愣,拿起墨玉令看了个来来回回,又仔细端详了凌澈一番,恭敬的问道:“请问小公子是枫老将军的什么人?”
凌澈一顿,看向枫槐序,枫槐序温言道:“这位是枫老将军的孙儿。”
客栈掌柜瞬间激动起来,面色微微发红,声音都高了许多:“您是枫小将军?”
此时店中有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吃饭,听见这边动静,都看了过来。
枫槐序继续道:“并非,这是枫小将军的弟弟。”
客栈掌柜惊讶,道:“枫老将军竟有两位孙儿?”
然后欣慰笑着的道:“好!真好!”
随后将墨玉令交还给凌澈,带几人来到三层左侧的一排房间前,嘴里还尤自念叨着:“自从枫老将军战死,已经许久没见过墨玉令了,这几间房我们一直保留着,都定期打扫过。”
客栈掌柜转身对几人说道:“几位今日就歇在这几间吧。”
然后推开其中一间,对凌澈道:“小公子今晚就歇息在这里,这是枫老将军生前住过的,稍后我让人送些吃食上来。”
等客栈掌柜离开后,凌澈问枫槐序道:“为什么说我是枫老将军的孙子?”
枫槐序哼笑道:“我跟着你叫凌阁主舅舅,你不该跟着我叫枫老将军祖父吗?”
凌澈一想是这么回事,转而开心的说道:“我这出来一趟可真不亏,不仅多了把红宝石的绝魂刀,还多了个大将军祖父。”
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乐癫癫的道:“我那旗子上面又可以加个名号了,就叫‘枫老将军之孙’!”说完就开怀大笑起来。
次日一早,几人下楼吃饭,见一楼已经坐了不少人,还都热烈的议论着什么。
金木水火一看,终于有我们的发挥之地了,于是都凑了过去。
不出片刻,几人就回来了,将打听到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原来,今日一早,西城门一开,从鸣沙关那边来的人都在说一件事。
据说,他们在鸣沙关附近,都看到了一个蒙面大汉驾着一辆马车,那马车上坐着一位女子,那女子盛颜仙姿、尽色绝艳,只不过身量过于欣长。
而之所以议论纷纷,除了那女子貌美,就是她那一副嗓子,因为那女子一开口,声音如裂皮枯树、霜尽寒鸦,实在是配不上这番容貌。
那些人都说那蒙面大汉太不懂得怜香惜玉,竟让如此美人儿吃了这么多风沙,白白毁了一副嗓子。
也有人去劝了那大汉,让他带女子去看郎中,别最后成了一个哑巴美人。
大汉听劝,说会去带她看郎中,只是那女子不乐意了,非说自己没有病,死活不肯去,惹的路过的人都摇头叹息。
知道太子是扮女装被掳了去的人并不多,就连金木水火土五人也不知,他们四人复述完也跟着叹息了一回,更好奇那如枯树寒鸦的嗓子发出的声音是个什么样。
小道士对此并不感兴趣,每个人自有命数,貌美不见得是好事,嗓子坏了不见得是坏事。
凌澈和枫槐序听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这不会就是太子吧?
于是几人迅速吃完早饭,出了秋水城,向西疾驰而去。
又是一日的路程,终于到了鸣沙关城外,鸣沙关城墙比秋水城更加肃穆威严,一进城却完全不同。
鸣沙关城内十分热闹,即便天色已暗,街市依然熙熙攘攘,灯火通明,这一瞬间,让凌澈仿佛回到了中州城。
几人先找了客栈落脚,简单吃了些东西,然后凌澈吩咐金木水火四人去打探一下那坏了嗓子的美人的消息。
金木水火四人得了凌澈的吩咐,精神一振,心下道,没想到少阁主和我们一样,也想听听那枯树寒鸦是怎样的声音。
几人兴冲冲的分头而去,凌澈、枫槐序、小道士三人则出了门,在鸣沙关城内逛了一圈。
几日下来,凌澈一行人一直赶路,虽少有风餐露宿,但也疲惫异常,只不过凌澈第一次见到不同于关内风光,还是忍不住多看看。
三人直到月上中天才回了客栈,此时金木水火四人已经回来,凑到一块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凌澈走近,四人才发现。
四人将打探的消息七嘴八舌的说了出来,结果是,那美人竟还在鸣沙关,好巧不巧,如今也住在这个客栈内。
一木道:“少阁主是否要去听听?”
凌澈不解,问道:“听什么?”
四人齐声道:“那美人的声音啊?”
小道士番了个白眼,神色像是看傻子一样。
枫槐序听后“噗嗤”一笑,胳膊肘轻轻怼了怼凌澈,道:“你们凌霄阁的人,想法可真是与众不同!”
四人见凌澈不解,争抢着说道:
“少阁主让我们去打探美人的消息,不是也好奇裂皮枯树、霜尽寒鸦的声音是个什么样吗?”
“我们刚刚听了一耳朵,着实有些惊人!”
“少阁主还是自己亲自去听一下。”
“我们是学不出来的。”
凌澈:……
凌澈艰难的出声:“你们去听了?”
四人齐齐点头。
凌澈看着四人,头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一言难尽。
恍然间,凌澈想到了舅舅,舅舅好像就经常一副这样欲言又止的神色看着自己,凌澈不禁反思:难道那时舅舅看自己,就像自己看着现在的金木水火一样吗?
凌澈问了四人那女子和大汉的房间,便和枫槐序悄悄摸了过去。
虽然已经十有**确认那就是太子,但还是十分谨慎,万一对方不是太子,真是女子,大半夜的潜入房内,这就说也说不清了。
于是二人准备先去大汉的房间。
凌澈和枫槐序到了四人说的楼层,有些惊讶,那大汉竟把整层都包了下来,如果这大汉真的是那四大护法之一的玄鹰,那功夫自然不可小觑。
凌澈眼睛一转,拉着枫槐序随意进了一间房间,特意弄出不大不小的声音,进入房间后,又从窗户轻轻翻了出去,蹲在暗处看着这一整层。
不一会儿,那大汉就从房间推门而出。
只见那大汉面部方正、苍髯如戟、倒眉竖发,正是玄鹰。
凌澈冲枫槐序挑了挑眉,枫槐序无声的笑了笑。
玄鹰随着声音查探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嘀嘀咕咕的又回到了房间。
凌澈和枫槐序从暗处出来,悄悄去了太子的房间。
太子的房间和玄鹰中间隔了好几间,也不知是太子自己的要求,还是玄鹰太过相信自己。
凌澈轻轻推了推太子房间的门,然后向枫槐序摇了摇头。
枫槐序张口无声的说:“翻窗。”
二人又轻手轻脚的来到窗户前,也没推动。
凌澈:……
枫槐序:……
无奈,二人先回了房间。
凌澈道:“太子是真把自己当黄花大闺女了吗?”
枫槐序听后,毫不厚道的笑了。
枫槐序笑完后道:“那就从房上潜进去吧!他们住的四层,我看了下结构,应当可以进去。”
凌澈点了点头,二人又出了房间,去到客栈外面。
凌澈看着楼高四层的客栈,望楼兴叹。
凌澈常被凌钰泼冷水,说内力不好好修炼,轻功也很难大有所成,别人一跃能上房揭瓦,你也就翻个土堆,可能还被绊一跤。
凌澈自诩聪慧,但于内力修炼一道,却连小儿也不如,有一次真气走岔,差点要了性命。
枫槐序知道凌澈叹什么,于是拍了拍他,安抚道:“没事,你现在可是沧溟剑传人,用不着飞来飞去,如果需要的话,我拎着你。”
枫槐序这个“拎”字用的习以为常,却一下子把凌澈带回到两人开始一同江湖游历的日子,那时自己和现在的青南小道长一般瘦,被枫槐序轻松的拎来拎去。
凌澈认命的张开双臂,等着枫槐序来拎自己。
枫槐序如以往一般提着凌澈的腰带准备跃起,手一滑竟没提动。
前几日刚见面时,知道凌澈结实了不少,竟没想到结实了这么多,拎起他竟然有些费劲。
于是枫槐序揽住了凌澈的腰,这才轻轻跃起,几个起落才到太子所在的房顶。
枫槐序轻轻的掀开瓦片,看到了睡的四仰八叉的太子。
枫槐序:……
心可真大。
凌澈也挤了过来。
凌澈:……
心真不小。
此时太子感受到了一丝凉气,迷迷糊糊翻了个身,眯着眼睛看看是不是窗户漏风了,刚翻到一半,就看到了房顶上的两张人脸。
太子:“啊——”
只是因为嗓子沙哑,声音不大,听起来倒像是乌鸦飞过秋季黄昏的枯藤老树,留下一声低沉而又凄凉的“啊……”。
凌澈:……
枫槐序:……
过了一会儿,太子才看清上面两人是谁,顿时面色一喜,扯着破败的喉咙开口道:“下来,从门进。”
凌澈觉得,在秋水城听到的那“裂皮枯树,霜尽寒鸦”的形容,真是有所保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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