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弥漫着静谧的黑暗,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窗帘,投下淡淡的银白色影子。
林冬霜在被子里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安静的房间里,每一声微弱的声音都变得格外清晰,由于连下了好几天的雨,墙壁传来隐约的潮湿味道。
窗外,树叶的微风沙沙作响,她的思绪变得活跃,回忆和忧虑交织,像无数根细线,在她心头缠绕。
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早上四点半。
心里无比烦躁,林冬霜从床上坐了起来,抓了抓头发,拿起手机搜索薄城阳跟她说的那条新闻。
这条新闻是好几年前的,但还能看到关于这条新闻下面的留言,前面几条点赞最高。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孩子的父母该多伤心啊】
【孩子,你知不知道你父母有多疼你,全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现在的小孩都吃不得苦,真自私】
【动不动就跳楼,以后长大了也是个没出息的,早点死了也好】
【精神病就别出来乱跑了,就该一直关起来,继续在那他就不会死,有病就得好好治】
林冬霜看的心惊胆战,这些文字没有一个脏字,可是字字句句都透着吃人不吐骨头。
林冬霜一时之间不知道打出这些评论的究竟是什么人?
全都站在自己的角度想当然地审判。
林冬霜实在看不下去,将手机扔在一边,蜷缩成了一团,抱着膝盖将脸贴在腿上,身体逐渐发抖。
再抬起头时,林冬霜已经满脸的泪水。
她将眼泪擦干,翻出了薄城阳的号码,颤抖的手指点击拨通。
手机那头很快便接通,“冬霜。”
说这两个字时,似乎透着一丝惊喜,她居然主动打给他。
林冬霜揉了揉发红的鼻子,尽量用平常的语调开口,“你到家了吗?”
“刚到家,现在躺在床上,你怎么还没睡?”
“我刚刚看了你跟我说的那条新闻。”
手机那一头,沉默了有十几秒,开口道:“已经发生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活着的人能做的就是反思,避免悲剧再发生。要不然这一切只会不停地陷入恶性循环。”
反思这两个词真好,可是有几个人愿意反思呢?要是有反思就不会再有战争了。
人与人之间就不会互相攻击,互相扣帽子了。
林冬霜倒在床上,盖好被子将手机放在旁边。
“但是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有这样的事情上演,该怎么办呢?”
略显麻木的声音,也透着一丝真切的询问。
“既然改变不了世界,那就从身边的小事做起,帮助不了所有人,那就关心身边的人。现在对我来说,你就是我身边的人。”
“你的身边有很多像我这样的人吗?”
林冬霜的目光认真地盯着天花板。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不会用同一套模式套到每个人身上,对我来说你跟别人不同。”
或许是薄城阳的声音太过温柔好听,字字句句也没有攻击性,像个泥鳅,林冬霜感觉困了,打了个哈欠。
“薄医生,睡吧,我要睡了。”
薄城阳轻轻“嗯”了一声,“好,睡吧。”
林冬霜闭上眼睛入睡,她以为薄城阳将手机挂断了,她没再碰,可是在她睡着之后手机依然保持通话。
……
薄城阳洗完手,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查看自己眼角的伤痕。
一个星期的时间过去,薄城阳脸上的伤已经好转,还略有淤青。
这时,镜子里又出现另一个男人的身影,他站在薄城阳身边打开水龙头洗手,转头瞥了他一眼,只见薄城阳从口袋里掏出遮瑕膏,往脸上涂抹。
秦令峯的眉梢挑了挑,带着几分玩味,“呦,薄医生还挺爱美的。”
薄城阳没在意他的调侃,只是淡淡地说道:“总不能在患者面前带着伤,不太好。”
秦令峯一边抽出旁边的纸巾擦手,一边说:“你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跟脸上的伤有关?”
“跟我哥打了一架。”
薄城阳在秦令峯面前倒也诚实,他们俩关系不错,在精神心理方面的观念大致相同,彼此之间对对方的做法都有很大的认可,不同的是,秦令峯主攻精神科。
而且还有个外号,叫黑山老妖。
至于这个外号怎么来的,那就要问那些苦逼的实习生了。
秦令峯也不觉得意外,只是淡淡笑道:“可惜了,我要是在场,就能看到情绪一向稳定的薄医生,打架是什么样子。”
“你自己上网搜那些打架的视频,人类打起架来跟猴子差别不大。”
薄城阳刚自黑完,遮瑕膏也涂完,他转过头问:“怎么样?还能看出淤青吗?”
秦令峯抱着怀,仔细认真地看了一眼,“看不出来。”
“那就好。”
薄城阳打开水龙头洗去手上的膏体,他平时不涂这个,今天只是要上班,所以才买了一支。
“薄医生,新的一批菜鸟实习生又到了,不知道这次有几个能留下,一想到要教那些菜鸟就头疼,我都能想到他们有什么人了,有死读书的,有自作聪明的,有胆小没自信的,也有过于狂妄的。”
“我们也从菜鸟过来的。”薄城阳脸色一贯得波澜不惊,“经验都是积累的,没有天生高明的医生,犯错是难以避免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实习生在旁边,患者总是束手束脚,而且有些患者是强烈拒绝的,毕竟精神心理问题,患者更容易抵触。”
“所以提前要跟患者沟通好很重要,征求他们同意。”
薄城阳说完,擦干手要离开。
“薄医生。”秦令峯叫住他。
“还有事?”
“你对刘医生有多少了解?”
“刘医生?”薄城阳微微皱了皱眉,“你指的是哪个刘医生?”
“精神科刘泓医生,多年老医生了。”
“接触的不是很多。”
“那好吧,你去忙吧。”
秦令峯在这家医院的时间比薄城阳更久,有些事情他也知道的比薄城阳多。
薄城阳有些狐疑,见秦令峯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想开口问怎么了,可是预约的患者快到了。
“那行,下次再说。”薄城阳离开了洗手间。
……
一名惶惶不安的女患者,捏紧了双手,十分焦虑。
“李小姐,会有实习生全程观摩我们这一次的沟通,便于他们学习。不过你放心,你看不到他们,他们会在那扇门的单向玻璃观察室后面观察。”
来咨询心理问题的人,本就容易焦灼,没安全感,如果一堆医生围在他们身边,就会导致患者更加的没安全感,不敢表达心声,所以在争取患者的同意情况下,让实习生站在单向玻璃后无接触观察,削弱观察感。
“李小姐,如果你实在感到不自在,我可以让他们都出去,但这是一家教学医院,我希望他们能够留在这儿,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如果没有大量的经验积累,没有办法培养出好的医生。”
薄城阳会根据患者的情况,向他们提出让实习医生在单向玻璃观察室观察问诊情况。
不是每个患者都适合让实习生留下观察,有些患者需要绝对的**,他会让实习生离开,在事后在与实习实习生们分析交流并讨论,而且会模拟当时情况,确保他们能学到东西。
李小姐的人惴惴不安地观察四周,“他们,会说出去吗?”
“你放心,你的**能得到绝对的保障,如果有任何人医护人员泄露你的**,都会承担严重的法律责任。”
李小姐点点头,“可,可以了。”
“好的,李小姐,跟我说说心里有什么烦恼。”
“之前,在工作上遇到了问题,当时我心情很不好,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来,我后来找了一个精神科的医生看,也是这家医院的,他给我开了很多药,我也按照医嘱吃了很多,可是我感觉我越来越焦虑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甚至经常在早上呕吐。我去做身体检查,说了我的情况后,他们也说是我精神问题,让我去看精神科。”
“那之前的精神科医生给你开了什么药?”薄城阳问。
“我带来了。”李女士从包包里,拿出了一包药放在茶几上,紧接着又拿出了一份文件,“还有这个,是我之前治疗的医疗信息副本,你看看吧,我们也可以节省一些时间,我不用重复说了。”
薄城阳打开腰带,看到里面大量的精神类药物,眉头拧成一团,紧接着他打开了文档袋,看到关于李女士的医疗记录,脸色更加沉重了起来。
见薄城阳的脸色微变,李女士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薄城阳立刻收起表情,淡淡地笑道:“没什么。”
他将文档放在一边,“李小姐,我们先不管这些医疗记录,上面有太多都是主观判断,很容易陷入为主。我们重新开始,就从你工作开始说起,从不同的角度来探讨一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或是是薄城阳长得好看,又或许是薄城阳态度好,他的话让李女士得很有说服力。
“好的,这事要从四个月前说起。”
一个小时之后,薄城阳将李女士送送出了咨询室。
“薄医生,今天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
早知道的话,她就早点来找这位医生了。
“不客气,你并没有太严重的问题,不用太担心,只要找到正确的方式帮你,你很快就能走出来,还有。”薄城阳指了指她手里的药包,“这些药,你已经吃了有四个月,突然一下子停药,会有戒断反应,会让你更加难受,所以我建议你第一个星期每天把药量减到三分之二,第二个星期再减半,用一个月的时间,把这些药全部断了,以后不要再吃了。”
“我知道了。”
李女士离开之后,薄城阳看到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戴着帽子和口罩,可他依然认出了她。
他笑容满面朝她走了过去。
林冬霜正坐在椅子上,见他走过来,她站起身。
“冬霜,我们的咨询半个小时后再开始。”
现在还没有到他们见面的时间,
林冬霜点头,“我知道,你先去忙你自己的事儿吧。”
她只是怕迟到,所以提早来了。
看到林冬霜来,他放心多了,他今天担心她不会来,一大早就给她发了短信,提醒她不要忘了。
“那好,我到时候会来找你,不要离开。”
“好,我不离开。”林冬霜平淡的语气,却透着一份对他的承诺。
“哦对了。”薄城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奶糖,塞进她手里,“这个给你,你慢慢吃。”
看到手里多处的一把奶糖,林冬霜有些吃惊,“这……”
薄城阳塞完糖转身离开。
秦令峯端着水杯来到林冬霜面前,“小姐,你是薄医生的患者?”
林冬霜点点头,“嗯。”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眼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他也是医生,“而且胸前憋着一个牌子,精神科主治医师秦令峯。”
看到精神科三个字,林冬霜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他排斥的动作落在秦令峯眼里,察觉到她的不适,秦令峯也往后退了一步。
“不好意思,我只是头一次看到薄医生给患者这么多奶糖。”
他的话让林冬霜听出些什么,“你的意思是,他没有给过别人?”
“这我就不清楚了。”
秦令峯似笑非笑。
林冬霜更加不懂了,迷茫地看着手中的奶糖,“心理医生给患者奶糖正常吗?”
秦令峯笑出了声,但并不尖锐,而是温和,“这可能是他表达友善的一种方式,他治疗患者有他独有的方式,跟别人都不一样,你可以放心,他是我们这最好的心理医生。”
自己是没有给过成年患者奶糖,医患之间,尤其是精神心理医生跟患者,虽然要交流沟通,保持良好的关系,取得患者信任,但是也得保持一定的边界感,要不然很容易出问题。
心理医生给患者奶糖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注意方式,可以在治疗的过程中让对方放松。
可是在等候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奶糖塞到患者手里,也不管她要不要,这样的行为,严格来说,是一个略微不合时宜的行为,按理说放在薄医生的身上,是最不应该发生的。
但有些事儿,秦令峯自然不会当着患者的面乱说什么,只是心里想想罢了。
“那我就不打扰了。”秦令峯端着水杯离开,临走前转过头又多看了一眼林冬霜。
这位小姐的气质真好,而且刚刚薄医生看她的眼神很明显有点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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