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蝉鸣撕开盛夏的帷幕时，祁野发现自己得了怪病。他会在凌晨三点惊醒，指尖残留着程谦西装面料的触感；路过便利店冰柜时突然发笑，想起那人喝汽水时喉结滚动的频率；甚至在解剖课看到心血管模型时，眼前浮现出程谦实验室白大褂下若隐若现的锁骨。
"你完了。"室友陈昊咬着冰棍断言，"这是晚期心动症。"
祁野把脸埋进《临床医学导论》，书页间忽然飘落张便签纸。那是程谦上周随手画的服务器架构图，背面还沾着点咖啡渍。他像被烫到似的跳起来，抓起手机逃向解剖室。
黄昏的光线穿过百叶窗，在福尔马林标本上切割出金绿相间的条纹。祁野对着骨骼模型练习缝合，针尖却总在皮质上打滑。直到熟悉的雪松气息漫入鼻腔，他才发现程谦倚在门边，白大褂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线条漂亮的小臂。
"听说你最近在躲我？"程谦的声音带着实验室特有的金属凉意。
针头刺破橡胶手套，祁野倒抽冷气："我在准备期末..."
"撒谎。"程谦走近时，试管在口袋碰撞出清脆声响，"上周三你在图书馆三层C区徘徊四十分钟，最后拿了本《哥德尔定理》坐在我斜后方；周五中午故意把餐盘打翻在我常坐的位置；昨天更离谱——"他举起手机，屏幕上赫然是祁野匿名在校园论坛发的帖子：【急求计算机系课表，重金酬谢】
祁野耳尖烧得通红，缝合线在指间缠成死结。浸泡池里的影子晃晃悠悠，映出程谦镜片上跳动的光斑。
"因为..."解剖刀突然从台面滑落，程谦伸手去接的瞬间，祁野脱口而出，"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金属坠地的回音在空旷教室层层荡开。程谦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后颈脊椎节节分明，像串突然凝滞的音符。
"这个玩笑..."
"不是玩笑！"祁野扯下手套，露出被缝线勒红的指尖，"会在你实验室外徘徊四十六圈计算偶遇概率，会记住你每件衬衫的纽扣数量，会因为你点赞猫咪视频就傻笑整天——这样的我，怎么可能是玩笑？"
程谦直起身时碰倒了标本瓶，淡黄色液体在地面蜿蜒成河。他后退半步，喉结艰难地滚动："你知道我的家庭..."
"我知道你父亲是控制狂，知道你母亲离开时带走了所有童话书。"祁野逼近一步，白大褂下摆扫过程谦的裤脚，"但那些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要的是现在站在这里的程谦，是会偷偷给流浪猫买进口罐头，会在代码里藏樱花特效的程谦！"
警报器突然轰鸣，福尔马林泄露触发了消防系统。喷淋头降下暴雨的瞬间，程谦抓住祁野手腕冲出门外。他们在警报声中狂奔，湿润的风鼓起白大褂，像两片挣脱桎梏的蝶。
安全通道里，祁野背抵着防火门喘息。程谦的镜片蒙着水雾，发梢不断滴落晶亮的水珠。黑暗中，祁野数着他睫毛上将坠未坠的水滴，直到对方突然开口：
"下周我生日。"
"什么？"
"你说要送我成年后第一个礼物。"程谦摘下眼镜擦拭，"敢失约就黑进你教务系统改选修课。"
祁野尚未反应过来，程谦已消失在楼梯转角。他摸着狂跳的胸口蹲下，在消防栓玻璃上看见自己傻笑的脸。
接下来七天，祁野化身精密运转的机器。他翻遍程谦的借阅记录，发现《小王子》的借书卡上有八个相同的日期——每年生日；跟踪到程谦常去的猫咪咖啡馆，老板娘说有位客人长期预订靠窗座位却从未出现；甚至黑进校园监控（为此被陈昊敲诈三个月奶茶），发现程谦每逢雨夜会在实验楼顶楼画星图。
生日当天清晨，程谦在储物柜发现张猫爪印卡片：【今晚八点，三教天台，过期不候】。字迹潦草得像抓狂的猫，他却不自觉弯了嘴角。
暮色四合时，程谦在楼梯间撞见刘翰。"劝你别去。"对方晃着U盘冷笑，"你以为他真在乎你？不过是想看高岭之花堕落的恶趣味..."话音未落，程谦已擦肩而过，白大褂带起的风卷走未尽的话语。
天台门推开刹那，星辉如瀑倾泻。程谦怔在原地——整个天台被改造成浩瀚星海，投影仪在夜幕织出《小王子》的玫瑰园，他们开发的AR程序正在空中勾勒出流浪猫的三维模型。每只猫咪脖子上都戴着樱花项圈，爪印在地面连成句话：【要一起养只B612的猫吗？】
"Surprise！"
祁野从控制台后跳出，发梢粘着彩带。二十个全息投影屏同时亮起，不同院系的学生出现在画面里：
"程学长生日快乐！谢谢你帮我修好毕业论文数据！"
"谦哥，去年编程竞赛的算法救了我们组！"
"小程啊，你设计的校园导航系统真的..."
程谦扶住栏杆，指尖深深陷进锈迹。视频最后出现位白发老人，背景是动物救助中心的招牌："小程先生，您资助的'流浪猫绝育计划'已经..."
"你怎么..."程谦的声音哽在喉咙。这些他以为无人知晓的善意，此刻化作星群坠落眼底。
祁野举起遥控器按下暂停键，星空忽然化作樱花雨。在纷飞的花瓣中，他捧出个陈旧的猫玩偶："我在二手市场找了三个月，和当年你被扔掉的那只一模一样。"玩偶肚子里传出机械音，竟是程谦手机里那段《小王子》法文原声。
程谦接过玩偶的瞬间，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跌碎在绒布上。他想起十二岁生日那夜，自己蜷缩在衣柜，用破损的录音机反复播放母亲留下的晚安故事。此刻那只录音机正躺在玩偶体内，齿轮转动声与心跳共振。
"祁野..."他第一次主动拥抱某人，鼻尖蹭到对方衣领的消毒水味，"你真是..."
警报器再次嘶鸣，不过这次是祁野设定的烟花程序。紫色烟火在空中炸成猫咪形状时，程谦感觉颈侧传来轻柔的触碰。那是比樱花更轻的吻，带着柠檬糖的甜和未说出口的千万句喜欢。
深夜的实验室内，程谦对着玩偶按下播放键。法语音频播到四十七秒时，突然插入段加密录音。降噪耳机里传来祁野的呼吸声，混着初夏的蝉鸣：
"今天发现程谦左耳后有颗小痣，像藏在雪里的樱桃核。好想咬一口...啊这段不能录进去！"
他反复听着这段偷录的独白，直到晨光漫过量子计算机的金属外壳。对话框里躺着祁野三分钟前发的消息：【所以...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光标在输入框闪烁良久，程谦最终敲下：【明天下午三点，猫咪咖啡馆。】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实验室门悄然开启。刘翰举着手机冷笑："程公子知道吗？你资助的流浪猫基金，有笔钱转进了祁野的账户。"屏幕上的转账记录泛着幽幽蓝光，像淬毒的刀。
[好运莲莲]我最喜欢的一章，因为这种表白好适合文雅的句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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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心跳频率与二进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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