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文化节闭幕式那日，暮色将天空染成琥珀色时，祁野在后台最后一次检查流程单。舞台灯光在他睫毛上跳跃，远处传来观众入场的喧哗声，像涨潮的海浪一**涌来。
"部长！程学长来了！"宣传部的学妹小跑过来，脸颊泛着兴奋的红晕。
祁野抬头，看见程谦站在入场通道的阴影里。他今天难得穿了正装，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衬得肩线笔直，银丝眼镜换成了更正式的款式，整个人像是从时尚杂志走出来的模特。
"哇哦..."祁野吹了声口哨，"程总监今天帅得有点过分了。"
程谦皱眉扯了扯领带："为什么我也要上台？"
"作为技术总监接受采访啊。"祁野自然地伸手帮他调整领带，"放心，问题我都筛过了，不会涉及**。"他指尖不经意擦过程谦的喉结，感觉到对方瞬间绷紧的肌肉。
这时主持人报幕声传来，祁野收回手笑道："该我们了。"
当追光灯笼罩两人的瞬间，台下响起一片吸气声。祁野听见有女生小声说"这是什么偶像剧画面"，他转头看向程谦，发现对方正专注地盯着提词器，耳尖在强光下透出淡淡的红。
采访进行得出奇顺利。祁野妙语连珠地讲述文化节背后的故事，程谦则用简洁精准的语言解释技术亮点。当被问到合作感受时，祁野突然转身面对程谦：
"其实我最想感谢程学长。没有他的技术支持，那些天马行空的创意永远只能是PPT上的构想。"他眼底映着舞台的星光，"是他教会我，真正的浪漫不是空中楼阁，而是能让梦想着陆的脚手架。"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程谦的喉结动了动，指节攥紧了话筒。祁野看见他镜片后的睫毛剧烈颤抖了一下，像是被惊动的蝶翼。
庆功宴设在礼堂顶层的星空厅。水晶吊灯将香槟塔照得流光溢彩，祁野被众人簇拥着碰杯，目光却始终追随着角落里的程谦。那人端着一杯苏打水，正用手机记录窗外的夜景——这是他们开发的文化节AR程序的重要场景。
"程学长怎么躲在这儿？"刘翰突然端着酒杯插到两人中间，"来尝尝这瓶波尔多，我爸酒庄特供的。"
程谦后退半步："不用。"
"别这么扫兴嘛。"刘翰逼近一步，"听说你父亲是程氏科技的程总？怎么庆功宴都不来捧场？"
祁野快步走来时，正看见程谦脸色骤然苍白。玻璃杯在他手中发出细微的咯吱声，碳酸气泡争先恐后地破裂。
"刘副主席，"祁野笑着揽住程谦的肩膀，"李教授找你讨论明年科创基金的事。"他感觉到掌心下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
支走刘翰后，祁野轻声问："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程谦沉默着走向安全通道。祁野抓起自己的外套追上去，在楼梯转角处听到压抑的干呕声。月光从气窗斜斜切进来，把程谦的身影割裂成破碎的几何图形。
"给。"祁野递过温热的蜂蜜水——不知何时准备的保温杯。
程谦接过去时，手指擦过祁野的掌心。那温度冷得像冬夜的雪。
"为什么追出来？"他的声音带着砂纸般的粗粝感。
"因为你看上去..."祁野斟酌着用词，"像站在悬崖边的人。"
程谦的轻笑像一片雪花落在夜色里。他推开天台的门，春末的风立刻卷着樱花扑过来。远处未名湖泛着细碎的银光，像谁打翻了一整瓶水银。
"小时候，我家的樱花树比这棵还要老。"程谦突然开口，指尖抚过生锈的栏杆，"每年春天，母亲会抱着我在树下读《小王子》。直到某天她收拾行李离开，我才知道那些故事都是谎言。"
一片花瓣落在程谦肩头，祁野伸手轻轻拂去。这个动作让程谦颤了颤，但没有躲开。
"父亲觉得养猫是玩物丧志，把我捡的流浪猫从十二楼扔下去。"他平静的语调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那年我十岁，从此明白感情是能被摔碎的东西。"
祁野的呼吸滞住了。他想起那些加密的猫咪档案，想起程谦抚摸流浪猫时温柔的眉梢，突然明白这些年的独来独往不是冷漠，而是太过汹涌的温柔找不到安放的容器。
"我是被领养的。"祁野突然说。他摘下一片粘在程谦发间的花瓣，"生母把我放在福利院门口时，襁褓里塞着张字条，说'希望有人给你我做不到的幸福'。"
程谦转过头，月光在他镜片上流淌成河。
"这些年我拼命当优等生，进学生会，把每件事做到120分。"祁野自嘲地笑，"好像这样就能证明被选择是值得的。"他摊开手掌，花瓣在纹路上轻轻颤动，"直到遇见某个笨蛋，才发现完美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忽然顿住了。程谦的瞳孔在月色中放大，像两汪吞没星光的潭水。
远处传来零点的钟声。祁野数着心跳，直到第九下时，程谦忽然抬手按住自己后颈。温热的触感袭来的瞬间，祁野听见他说：
"我讨厌人类，因为他们擅长辜负。但你不是，"他的呼吸拂过祁野的耳垂，"你是...例外。"
这句话像解开魔咒的密钥，祁野感觉全身血液都涌向心脏。他低头时，程谦的睫毛扫过他脸颊，像蝴蝶降落时颤动的翅尖。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划破寂静。程谦后退半步，看着来电显示皱起眉头："父亲。"
接完电话后，他神色恢复冷峻："我要回实验室。"
"我送你。"
"不用。"程谦走到楼梯口又停住，"...明天下午，要去看新发现的流浪猫吗？"
祁野怔在原地，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才后知后觉地笑出声。他趴在栏杆上对着夜色大喊："程谦你犯规！这算什么啊——"
晚风卷走他的声音，却卷不走唇角甜蜜的刺痛。那里还残留着程谦洗发水的薄荷香，凉凉的，像吻过一片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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