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骰看着裂隙里一点一点消散的魔气，忍不住感叹道：“灵族近千年来安分许多，一直以为它们是因为结界的力量慢慢变弱不敢惹事。没想到竟是表面装乖，暗中却跟魔族勾结在了一起。当年灵族那位以元神之力在沧溟山布下结界护得灵族一脉不被灭族，这才过去一万年不到。灵族那几个长老，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也难怪，这么多年过去，灵族除了那位，哪里还有一个像样的炼魂法身。都不过是一些投机取巧，走捷径的，寿命自然长不到哪里去。能活够千年的怕是都没有，这一万年对他们来说，确实已经长到够数典忘祖的地步了。”
“唉，若灵族再不出世一个像样的法神，那位用命为灵族换来的唯一活路，怕是也要堵死喽。”
陆临听着乾坤骰长吁短叹一通，不由想到了沈初月。
沈初月虽拥有灵印，但观她魂体，也不过才两三百岁，想来她的炼魂法身也是投机取巧而来，才导致神识那般脆弱。只是，若她是以炼魂修炼，又怎会丢失记忆？他记得灵族只有弃灵再生的灵修才会前尘尽忘……
她那个奇怪的骨环或许真藏有什么秘密。
想到此处，陆临嗤笑一声。看向手中的半天毫无反应的传音石。
哼，如今她有求于他，他非得晾她一晾不可，看她如何还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陆临不屑地将其收了起来，“回北虚境。”
而此时在大佬那边碰壁之后，沈初月深刻认识到被迫等待是不行的，太被动了。她必须至少得做两手准备，把主动权握在自己的手里才行。
所以一回望月宫，她便往藏书阁里钻，打算找找关于灵族的相关线索。
问谢昭是不可能得到答案的，那个铁憨憨怕是连他自己是灵族都不知道。
唯一可能知道点什么的主系统，她又请不动人家，而且她对主系统嘴里的话也没法信任，还不如靠自己。
沈初月在藏书阁不吃不喝废寝忘食地泡了两天，又奴役谢昭和小苔花一起，三人终于找到了一点有用的线索。
“书上说，灵族抛弃所有灵气，幻灵再生变成灵修之后会前尘尽忘，所以他们在散尽自身灵气前会创造一道破开时空的阵法，可帮助他们在成为灵修之后能够找回以前的记忆。”谢昭拿着手中的书，看向沈初月，“你的身体虽然被老大用神力蕴养，但修为和神识依旧很弱，极有可能就是因为你曾经选择了弃灵再生。据说灵族一旦选择成为灵修，那么他们的修道之路就永远无法精进。”
沈初月点了点头，谢昭说的跟她在骨环里听陆临对灵族修炼的描述确实一致。
随即她又觉得不对劲：“我在骨环里曾经看到我魂体的眉心间有一枚印记，陆临说它是灵印，只有炼魂成功的灵族才会有灵印，灵族一生难道还能同时选两种修炼方式？”
谢昭：“这就不知道了。”
沈初扯过谢昭手中的书，认真仔细翻了翻，上面只是一些关于灵族的科普，但也并未写灵族是否可以同时选择两种修炼方式。
“原来灵族真的是用魂魄修炼，我在长药山的时候也曾听过一点关于灵族的传闻。据说那是一个脆弱又强大的种族，跟我们苔藓一族从出生时便贫瘠弱小不同，他们通常是从灵气最浓郁的地方直接以灵气化生出灵智，是整个四域八荒都极为艳羡的存在。却没想到他们修炼起来竟然这么艰难。”小苔花看完灵族相关的书后，也不由感慨。随即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道；“苔藓一族一开始修炼的时候也是只有一种选择，但若选择了一种，并且修炼成功，变得强大后，便能吸收其他不同的修炼方式。灵族会不会也一样？之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只有唯一的选择，或许可能只是自身太过弱小？”
“没错！”沈初月眼睛一亮，“这种规律跟种族无关，而是自然法则。只要足够强大，以前的束缚便不在是束缚，而是多出的一条道路。”
谢昭激动道：“如此的话，界门后面或许真有你曾经留下的破开时空的阵法，能让你回到过去，寻找回你的记忆。事不宜迟，你赶紧进去看看！”
“可是，初月仙子之前不是说要神君才能破开骨环里的那道混沌吗，现在神君不知去了何处，也不知何时会回，初月仙子要如何去往界门呢？”
“对哦。”谢昭的肩膀垮了下来。
沈初月：“靠别人不如靠自己，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
小苔花担忧道：“若小仙猜得没错的话，那片混沌极有可能就是混沌罡风，强行硬闯的话会割碎神识，很危险。”
沈初月：“若以前的我真的曾留下过那道阵法，她肯定是相信我能成功回到过去的。”
“真的太危险了。”小苔花担忧得眉毛都皱在了一起。
“不用担心，若是真的会危及到小命，我肯定逃得比谁都快。”沈初月揉了揉小苔花的眉心，“小苔花这么厉害，就在旁边帮我护法吧。”
谢昭也跟着坚定地点了点头，对沈初月有一股莫名的自信：“她就算让骨环出事，也肯定不会让自己出事的，放心吧！”
沈初月：“……”
倒也没那么大能耐。
沈初月拿出骨环，盘腿而坐。祭出自己的神识，旁边的谢昭和小苔花以神力护着她的神识一点一点探入骨环。
触碰上混沌罡风的瞬间，沈初月便感觉到神识立刻被一股力量给挡住。
那力量如锋利的剑刃，生生地往她神识上刮。
她强忍着痛意，咬牙抵着剑刃前行。那剑刃一开始还只是抵挡，后面似乎发现对方想要硬闯，剑刃直接缩小，瞬间化为无数剑尖，刺向擅闯之人。
“唔——”
神识受损，沈初月留在外面肉身的嘴角溢出血来。也不过片刻的功夫，不仅嘴角，就连眼、耳、鼻也都开始沁血。
谢昭和小苔花见此，心里担忧地就揪成一团，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根本无能为力。
骨环内，万剑噬心的剧烈痛意已经让沈初月已经麻木了，她微小的神力在这些罡风下无异于蜉蝣撼树，她的神识已经破碎，但却没有散去，完全是凭借着一定要穿过这片混沌的信念凝聚在一起。
上次被陆临领着很快便穿越的混沌，这次，长得像是过了几万年，长到她的意识在疼痛下已经开始涣散，长到她甚至都要忘记自己为何要如此执着，只有唯一的一个信念，她要成功，她不要被当成贡品，不要看着伙伴们一个一个死去，她可以的，她一定可以……
“你是……上次的漂亮姐姐？”
“你怎么伤这么重，大哥哥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漂亮姐姐，你快醒醒，不要在这里睡着，会被吞噬的。
“快醒来……”
“快醒来……”
迷迷糊糊中，沈初月似乎听到谁在呼唤她，飘渺得仿佛在天际，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不，不要离开她，不要，她很快就成功了，不要离开她！
沈初月倏地睁开眼睛，嘶吼：“不要走——”
看清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沈初月的声音戛而止。
“漂亮姐姐不要害怕，我不走，我哪里也去不了的。”
沈初月循声望去，看到了一团人形白影，也同时看到了白影身后的巨大水幕。
她想起来了，她在骨环里。
沈初月看着白影，问道：“你是谁，为何在这里？”
“我是阿无，是瞿禹山刚化灵生智的灵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
沈初月想起来方才昏迷时听到的话：“我上次进来的时候，你也再？”
“对呀，我原本在瞿禹山待的好好的，突然一睁眼就看到了你和大哥哥，可是你们好像都看不到阿无，哎呀！”那团白影突然欢快地飘荡了几下，“姐姐你这次能看到我了耶！阿无还以为姐姐跟大哥哥一样，只有阿无出去了，姐姐才能看到阿无。”
沈初月已经从方才昏迷时听到的话中推断除了对方口中的大哥哥就是指陆临：“你出去过？陆临还看到你了？”
“陆临是谁？”
“你的……咳大哥哥。”
“哦哦哦，对呀，上次姐姐突然出去的时候把阿无也一起带出去了，后来被大哥哥发现了，大哥哥好凶，让我老实待里面不许出去。”
沈初月：“……”
所以那晚陆临找她，是因为阿无？
算了，人都走了，管他呢。
沈初月看向阿无：“你可知这里的界门何时出现？”
“姐姐是说那个会发光的漩涡吗？它好像隔半个时辰便会出现一次。”
沈初月点了点头，盘腿坐下为自己疗伤，等待界门出现。
“姐姐是要进去那个漩涡里面吗？”
“嗯。”
“那个漩涡是个坏人，姐姐你不要进去？”
“坏人？”
“是啊，它每次一出现的时候，就哄骗阿无进去，说能送阿无回瞿禹山。可阿无觉得它是在骗阿无，它连瞿禹山的神树都不知道在哪里，它根本都没听说过瞿禹山，它跟青长老一样，就是想把阿无骗进去然后把阿无的灵气抽干！”
青长老？这个名字似乎曾在那夜的梦里出现过……
沈初月正思索间，天际突然打下一道白光，像是裂开了一条缝隙。
“漩涡坏人又来了，姐姐你要小心！”阿无小声喊了一声，赶紧消散身子躲到了水幕的云雾里。
沈初月坐起身子，朝着裂隙间的漩涡靠近。
那道光由远及近，如探照灯一般，打到了沈初月身上，太亮了，以至于沈初月不得不用胳膊挡着。
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竟然是个有灵印的灵族，看来是想进界门。”
那灯的范围缩小成拳头大小，在沈初月周身扫探一圈。
“灵印的灵气到是挺浓郁，可惜不是个完整的灵族，暂时没有资格——”
威严的声音停了一下，突然道：“上次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一男一女，其中一个可是你？”
“没错。”
“那男的体内有我灵族的一样东西，你把它取来，便允你进。”
“不知这东西是何物？”
“是我灵族的魂源之力。”威严的声音似有不忿，“我灵族于修炼一途本就艰难，魂源之力更是极难炼成，与灵族而言无异于第二条命，必不会轻易给与外人。那人想必又是一个骗取我灵族信任，盗取魂力的贼子。介于你修为弱小，想必不是他对手。也不要求你把它杀了，只需索回魂力即可。”
威严的声音落下，打在身上的光消失，天际的裂隙也无影无踪。
“咦，坏人这次怎么不诱惑姐姐进去了？”
阿无从水幕中出来，疑惑地看着沈初月。
沈初月还在思索那人的话，陆临一个天界神君，体内怎会有灵族的力量？
先不说她如今能否联系到陆临，即便找到了陆临，就凭借她也根本不可能从陆临手中把那什么魂源之力弄到手。
好不容易凭借自己的力量穿越了混沌，结果却功亏一篑，沈初月即便再不甘心，也只能先出去，再想办法。
“姐姐你要走了吗？”
沈初月：“怎么了？你也想出去？”
阿无摇了摇头：“虽然这里有坏人，但是好像比瞿禹山待着让人舒服，还有阿水陪着我，我暂时还不想出去。”
“嗯，那我先走了。”
“姐姐，不要相信坏人的话！”
“嗯。”
那人的话，沈初月自然不可能全信，但界门她是一定要进的。
沈初月的神识一回归，谢昭和小苔花便感应到了，立刻上前关心道：“如何，可成功了？”
沈初月摇了摇头，但并未说为何没有成功，只道：“时候不早了，熬了两天，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想办法。”
谢昭和小苔花见沈初月情绪不高，也没再问，三人各自回了自己的寝殿。
沈初月躺在床上，想着方才的种种，正烦闷不已的时候。
脑海里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动静，那是曾在下界的时候，被江策强买强卖契下的乾坤骰的感应。她曾经因此偷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正愁不如如何联系陆临，沈初月闻此，立即打起精神细听。
“吾的应期快到了，过些时日需前往素尘山把体内的魔气分离，你留在秘境裂隙，留意魔族的动向。”
“神君应期神力减弱，近日魔族在北墟的异动又极为频繁，可需派人护法？”
这声音听起来极为沧桑，似乎是个老者，不是乾坤骰的童声。
“无妨。”
“可神君上次历劫失败，受损的神力还未恢复，如今又赶上应期——”
“一个应期罢了，本君何时无用到需要他人护法的地步了。”
“是小仙逾矩了。”
“行了，退吧。”
接着沈初月听到了脚步声以及关门的声音。
半响后，一道熟悉的女童声音响起：“神君手中的传音石看起来像是南虚镜的东西，神君这两日似乎一直在留意它，可是在等来自南虚镜的消息？”
传音石？沈初月一愣，不会是她知道的那个传音石吧？
“吾问你，若是有人惹你生气，你对那人说不会再搭理她，你觉得那人会怎么做？”
沈初月：“？”
不是吧，竟然真的是她知道的那个传音石。
“算了，你也退了吧，本君乏了。”
接着，似乎是乾坤骰那边做了什么，沈初月脑海里的联系消失。但那道感应还在，想必是乾坤骰陷入沉睡了。
沈初月躺在床上愣了半响，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赶紧起床出去，循着记忆去找不知道被丢在那个犄角旮旯的传音石。
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草丛里找到。
她拿着传音石，又试探着往里面探了一丝神力“咔哒”这一次跟她预料的一样，通了。
果然，传音石并没有坏，而是先前被陆临刻意屏蔽了。
沈初月明显听到那边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以及啪的一声，很细微的，像是什么东西掉落但又险险被接住的声音。
然后，咔哒一声，接通的传音石，被再次切断。
沈初月：“？”
这人是不是有病？不是在等她主动道歉吗？又挂断是怎么回事？
为了自己接下来的目的，沈初月耐着性子又开启了一次。
这一次没有跟方才那样很快被接通，对方几乎像是掐着点般，在一刻钟之后，启开。
“何事？”
声音极为冷漠且高高在上。
“……”
您可真能作。
“神君，小仙终于找到您了，呜呜呜，您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小仙那天去找您，结果听说您不在，就去仙宴台打听您的去向。结果，结果，呜呜呜……”
沈初月哭的断断续续，听起来极为伤心。
“怎么了？”
这次的声音到是没那么冷漠了，但语气依旧不太好。
“结果，那些仙子听信了仙宴上的谣言，认为是小仙的原因才没让您跟兰瑶神女有情人终成眷属，一见到小仙就开始骂。小仙拿出传音石准备让您帮小仙证明不是她们想的那样，结果却怎么也打不开传音石。她们就嘲笑小仙说小仙装模做样，说小仙不知廉耻，还把小仙的传音石给抢去丢给灵兽。小仙被灵兽伤得好惨才好不容易把传音石抢回来，呜呜呜呜，小仙好难受，好委屈，如果不是关键时候传音石坏掉，小仙就能及时联系到神君您，也就不会因为被仙子骂还要被灵兽打，呜呜呜——”
“你，当时用传音石联系我了？”
陆临的声音彻底没了那股故作冷漠，甚至还有些心虚。
“是啊，可它不知道怎么回去就是打不开，就是因为它，小仙才会受这么重的伤。”
“你受伤了？”
“嗯，您也知道，小仙刚来上界，修为弱，除了您也没认识的人，都没人可以求助，只能任他们打骂，骂就算了，小仙这张嘴也不是吃素的，小仙能骂回去。可是打小仙根本打不过呜呜呜呜。”
“抱歉，是我没——”
沈初月根本就没听陆临在说什么，一心只想着自己的目的。只想成热打铁，于是直接打断他的话：“小仙感觉南墟境这边因为兰瑶神女的事情，好多人不喜欢小仙，好多人针对小仙。小仙不想在南墟境了，好想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待着。上界只有您一个人对我小仙，小仙先前还那样气您。小仙现在好后悔。神君您现在在哪里，小仙可不可以去你那里，小仙好想你啊。”
陆临：“你、你想我？”
“那天小仙真不是故意的，您把小仙丢出去，小仙以为您不打算要我了，小仙刚来上界，怕得罪了你。所以那晚才难过的哭了，一睁眼看到有人，还以为有人要害小仙，小仙才……呜呜呜，对不起。小仙错了。”
“咳，你，先别哭，我又没说不答应你。”
“神君，你愿意让小仙跟着您？”沈初月的声音里全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和开心。
“咳，正好本君最近无聊，你那张嘴惯会叭叭叭，便来北虚镜给本君当仙侍，逗个乐子。”
“呜呜呜，多谢神君，小仙一定天天把您伺候好了，你说什么都听您的，不论您想对小仙做什么，小仙都不会反抗的！”
沈初月后面的一句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陆临声音不由拔高：“沈初月，你记住了，来我身边当仙侍，你的性子就给我收敛住，若是让我再说听到从你嘴里蹦出那些虎狼之词，你便永远待在南虚。”
沈初月从善如流：“嗯嗯，神君教训的是，小仙记住了！”
“好，明日我便会派人过去接你。”
说完，顿了片刻，又道：“咳，你若是害怕，晚上，吾允许你把传音石打开。”
沈初月：“……”
怎么总觉得对方有点不对劲呢？
半天没等到回答，陆临冷声道：“这不过是吾对你仙侍的赏赐，你若不想，便——
“多谢神君，您对小仙真的太好了！”
沈初月自然不可能不领情。
“少多想，本君不过是不想自己的乐子因为晚上害怕一夜，明天来的时候一副蔫头蔫脑的模样坏了本君的心情，你还没资格让本君对你好。”
“小仙明白，小仙僭越了。”
“嗯，本君要打坐，传音石会给你开着，你去睡吧。”
“神君晚安。”
“嗯。”
昨天没更，今天两更合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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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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