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然严肃起来,道:“这个我不清楚,我回去查一下。”
柳桃溪点头:“没事不急。我就是想了解一下。”
柳桃溪本来也没打算在孟邵谦这里拿到太多有用的信息,问了一嘴就继续干她的活,而孟邵谦听着他们两个讨论修复也没什么兴趣,坚持了一会儿,很快就兴致缺缺,开门出去了。
吏部尚书……可是皇上八年前亲手提拔的斩佞官,莫非当年的事真和皇上有关系?
孟邵谦紧锁眉头,隐隐不安。
一天的时间其实非常紧张。
柳桃溪在客栈整整呆了一天,从早到晚把买的熟宣纸全用完了,才算是将临冬寒帖的字还原的差不多,然而,这还只是准备工作、现下还需要把原本的墨色小心沾湿,在不损害字的情况下,对糟朽的地方进行局部替换。
替换需要选和原作相同的纸,确保纤维种类一致,不过柳桃溪现下的不够,所以还得去买。
乐宴主动请缨,打算一个人快去快回,柳桃溪却拦下来要自己去,她怕乐宴执意,立刻解释道:“纸的种类很多,你一个人去买的话,不一定能买到合适的。”
乐宴听罢犹豫:“可你今天已经很累了。”
柳桃溪在屋子里写多久,他就在旁边陪了多久,也看着柳桃溪越写到后面,活动手指的次数就越多。现在还要专门出去买一趟纸……
柳桃溪听罢,摆了个懒散的姿势,伏在书案上歪头轻笑:“知道我写得手疼,那你还打算快去快回干什么?”
乐宴呆呆睁大眼睛,不太明白柳桃溪的意思。
真是个二愣子。
柳桃溪心情很好的继续道:“你要是快去快回了,我岂不还得挑灯夜战着写?好不容易可以出门转转,你还不让吗?”
今天做了这么多,已经算进度很快了,她可不打算晚上赶工,和乐宴说买纸的事只不过是随口讲一下,可不是立刻要的意思。
也就乐宴会当真,急火火的就要去。
不过呢,她还真就喜欢乐宴这一点。
“出去转转,怎么样?”柳桃溪展颜一笑,主动拉起乐宴的胳膊晃了一下。
这个动作有一些撒娇的成分在,乐宴微怔后有些失措的移开目光,磕磕巴巴的回复:“那,那好,就一起吧。”
正好可以一起去买纸。乐宴一边觉得可以转转,一边还心心念念卖纸的事情,留了时间给柳桃溪梳洗,还不忘拿走一点纸的材料。
因此,等乐宴说出要去哪里逛之后,柳桃溪也毫不意外,只笑道:“那岂不正好可以买?”
她打扮好之后是一身粉青交加的衣服,淡粉长衫加缠枝纹刺绣,素白短衫配天青色百迭裙,不像以往一味的端庄清冷,反而生出一丝缠绵婉转的少女柔情,乐宴看愣了好几眼,不停眨眼睛让自己清醒一点,嘴上还找补的嘴硬:“主要是那边热闹。”
那可不,全京城最大的书画铺子,能不热闹吗?当初柳桃溪一来京城就被带去了那里,自然知道那边人流量多大,对此柳桃溪佯装严肃:“你说的对。”
李栖月是个喜欢热闹的,上午在这里熬了半天,下午看他们两个还一步不移书桌,也就不想管了,干脆锁好自己的屋子,自己跑出去玩。因此乐宴柳桃溪两个一路顺畅的手牵手下楼,也没人打断,就这样连着走到了外面。
这个点儿,正好是古代夜生活的开始。
路过酒楼时,柳桃溪正拿着一个新买的糖人轻舔,乐宴则一口把糖人的兔耳朵咬的嘎嘣脆。
两人在卖糖人那买了两兔子,又因为两人一直牵着手遭到了小贩调侃,火速撇开后没多久又粘上了。两个人心照不宣,一路沉默到了酒楼。
发现柳桃溪停下来看向酒楼内部的说书台案后,乐宴他侧头问道:“你想听书?那我们进去。”
说罢乐宴就要拉着柳桃溪进门,柳桃溪紧急叫停摇头:“不用,就是想起来了一些事,我们先去别的地方转吧。”
她停下来只不过想起了那次,听说书的讲父子相认的故事而已。并不是想进去听书。
乐宴也不纠结,看柳桃溪不想进,立马道:“好,那我带你去吃签菜。”
签菜,说白了就是古代版烧烤,只有京城市井有少部分流传,柳桃溪很小的时候父亲就知道她喜欢吃,所以晚上总会带两串回来。
乐宴以前没吃过,偶然顺走柳桃溪一串后,仿佛打开新世界,忙追问柳桃溪这是什么。
当时柳桃溪说:“这是签菜,不过我更习惯叫他烧烤。”
乐宴也觉得烧烤好听,柳桃溪这样说,乐宴也就这样叫,从来不一板一眼的叫他的大名——‘签菜’。
连你也不叫他烧烤了么……
柳桃溪听着怅然,任由乐宴在人群里紧紧拉着她向前走。感受着乐宴手上的温度,她突然有一种,只想作为陶姣,就这样在人群里,和乐宴牵手走一辈子的感觉。
穿过一阵拍说叫好的人群,乐宴在柴火味道浓重的地方接过老板烤好的一把签菜,转身找了个远离柴火堆又风向相反的小桌,让柳桃溪坐着,又把两串肥瘦相间的羊肉丁子递给柳桃溪:“这两串嫩,你先吃,小心一点别咬到竹签。”
这照顾人的习惯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柳桃溪接过来签子,对着乐宴冷不丁的道:“别人来吃你也会这样吗?”
“怎可能!”乐宴站在柳桃溪旁边一边吃肉一边回复:“我就没带谁来过这吃,乡烟味重的肉,他们也看不上,就算叫的是老孟,也会坏我心情,更别提给他递肉了,给他找个凳子都算我闲的没事干。”
很难想象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吃串是什么情景,柳桃溪想了一下,被自己脑海里的情景逗笑了。
肤润如脂玉,眼璨似星辰,这般美景叫乐宴尽收眼底,他目如流火,情绪几经流转,凝聚道嘴边变成了温柔平和的两个字。
姣姣。
柳桃溪嘴角的笑凝滞了。
乐宴不知道自己不经意说了什么,似乎方才他只是晃了一下神,很快又回复过来吃他的串。
柳桃溪心头罩了一层阴影,有些食不知味了。
*
清晨光影斑驳,柳桃溪安顿好徒弟,跟着来接她的官员打算离开客栈,前往提刑司。
上车之前,她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许久没见到熟悉的人后,也不打算再等,应了官员的意思出发。
马车一路平稳到达提刑司,又转了个弯儿到达公开庭审的位置。这里早早就有百姓围着,夹杂着辱骂和哭泣声,被一层衙役牢牢拦在堂外。看见柳桃溪到了后,立刻就有官员小跑过来,指挥着官吏给马车围住,接柳桃溪下来。
这样的阵仗震慑了那些百姓,开始小声嘀咕这是何方神圣。
柳桃溪也有些谨慎的拉住官员询问,才知道这是主官大人的意思。
替我造势么。
柳桃溪粗略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昨日的事,嘴角微勾,眼睛却半分笑意不显,应了下方的人下了马车。
“柳姑娘!”主官大人高坐堂前,朗声喊道:“此案,怕是要麻烦您了。快请进来!”
他声音洪亮,喊话分量也不轻,自然叫堂内都一致安静得看向这个所谓的柳姑娘。
柳桃溪微微一笑,隔着数位民众拱手道:“惭愧。大人用得到我,是我之幸!”
白得的刷存在感的机会,怎么能不领情呢。
柳桃溪自会把自身的能力和气势发挥到最大,步履款款进了公堂,顶着几十双眼睛的目光,拿起了案前的文书。
前日她就已经看过这账本,上面的字和从帐房屋里搜出来的字迹并无二般,无怪乎怎么查都和帐房脱不了关系。
但主动改和被动改,始终是不一样的。
“这账本确实是帐房改得不错,但是,有几笔,是第三次改动,而且第三次改动的时间,和上两次时间间隔深甚远,根据墨痕和纸的贴合度,起码有两个月的空隙。”
酒楼老板听罢,突然情绪激动起来,骂道:“第一次改的数字不多,是我叫他改的,肯定是他贪心不足还想糊弄我,又改一次账把大头的钱都放他口袋里了!欺我眼盲不知道,还祸水东引把我儿子害死了!我命怎么这么苦哇!”
“你个黑心老板!你克扣我们底下的前你还有理了?”
“你儿子死了活该!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帐房也不是好东西!拿这么多钱,也不知道晚上睡觉踏不踏实!”
民众言辞激烈,帐房就在那瑟缩着,低声说着:“不是我,不是我,明明是公子,明明是公子为了还赌债……”
他声音小,但瞎子老板听得到,当即就要爬过去打他,嘴里还怒骂着,什么脏字都往外蹦。
眼看底下吵成一团,主官只能大喊两声肃静,等安静下来后又对柳桃溪问道:“除此之外,还有发现吗?”
柳桃溪点头,又道:“民女还发现,第三次的改动和前两次都不一样,笔划不连续,墨痕晕染的深浅不一,由此可见,这一次他的情绪变化很大,手像是在不停的发抖,不能排除被胁迫修改的可能。”
主官略一沉吟,道:“柳姑娘是说,可能有人逼他改的账本?”
柳桃溪颔首。
其实这个案子,提刑司基本查明白了。只是缺一张能服众的嘴讲明白。
这个酒楼老板祖上厉害,和前任皇帝有些关系,有个皇家牌匾,这几年落魄了但底子还在,此事不办好,难保他不闹。而酒楼公子已死,人死如灯灭,他欠百姓的账只能他爹还,可他爹都不信怎么可能还会还?万一带着牌匾上诉敲鼓去,二府三司首先就要拿他问罪。
一边是百姓死活要个交代,一边是烫手山芋招惹不起,主官虽位列四品,到底还是没靠山。拉柳桃溪出来,就是想让她当那个挑明的人,一则证据的笔迹真假有保障,二则也能把自己撇干净。
一个本来就因笔迹鉴定出名的修复师,还是一个普通百姓,没官职没渊源,酒馆老板再怎么不信,也说不出什么问题。此时再把关键证据拿出来叫柳桃溪鉴别说出个一二三来,这案子叫谁来说,也得说他办的漂亮。
是的,柳桃溪到位了,捶死他家公子威胁帐房的字条才会被拿出来。
人的心思就是这样千回百转,再怎么善良也不会忘记爱护自己的羽翼。
果不其然,柳桃溪一点头,主官立刻道:“本官方才听他一直在说他家公子,那就把酒馆公子的笔墨呈上来吧。随便把帐房家里的字条也拿上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关系。”
我回来了!!虽然还在咳嗽,但至少脑子不疼了,继续打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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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审个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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