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一直知道我是一个很有毅力的小朋友。
所以他决定,领养这个事儿,要交给我来做决定。
绿先生为了领养我,做了对我的全面考察。
我父亲为了让我做决定,做了对绿先生的全面考察。
有一点你要知道,我爹非但是个好人,他还是个侠义之士。
什么叫做侠义之士,那就是他的朋友,上到政|府高层,下到街头混混,总是有个信息网,都是他的好朋友。
什么叫政|府高层,就是有一次我们去北京,有一辆神秘的黑车来接我,然后我们去参观了很多对外不开放的景点,以及去了一个奇怪的部门,我找厕所的时候走错门,进了另外一道门,他们正在那里开会,我听见他们在讨论妖怪活动指令的最新法案,可以如何号令全北京的妖精部队,总之是个厉害的地方,以及我们那天还见到了北京市的市长,就是他亲自来这里批准一个秘密的法令,那个时候他看见我们,看见我父亲的那个朋友,然后问我父亲的朋友,这谁啊,我父亲的朋友很从容地说,这条法令,过了。
然后北京市的市长再也没开过口,转身就走了。
我小的时候带我哥哥出去,我们俩一般出去玩就去那种没人的地方,没人的地方堵着很多抽烟的小混混,一般小孩都不敢来这里,怕被抢钱。可是只要我们两个过去,那边的小混混看见我们转头就跑,他们怕让我们听到他们骂娘,他们在老大那里挨揍。
总之,这就是我的父亲,一个好人,一个侠义之士。
他做了绿先生的全面调差,包括那位北京神秘组织的好朋友,他甚至还去调查了绿先生的家族和他的前世,据说,他祖上三代都是好人,他往前七世也是好人,所以我爹对他放了心。
他决定让我自己想,要不要做绿先生的义子。
可是这个事儿,有点像是拜把子兄弟和谈恋爱的区别。就像是你和你兄弟拜把子,你可以在一群人面前和他光明正大耍义气,或是当着一群人的面拜把子,可是你可以当这一群人的面和你女朋友告白,却不能当着一群人的面和你女朋友谈恋爱,因为你们都知道,只要是当着别人的面谈的恋爱,那就是假恋爱,你们两个平时相处实在是太腻了,所以才要摆在别人的面前来给别人看看,腻歪腻歪别人来做这件事,获得一点恶心别人的乐趣。
所以我爹,我继母,我未来的义父绿先生盯着我看的时候,我就觉得,我还没有准备好,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我还得适应适应,我和绿先生还没有那么熟,不如我们先做朋友,从朋友开始,不要推得那么快,逼得那么紧。
我说完之后,他们都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他们想了想,决定给我绿先生留一些空间,让我们两个单独相处。
我和他相处的时候,他郑重地问我,有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一个义父,就像是张无忌和金毛狮王那样。
我不知道啊。
我看了很多武侠电影,很多很多,真的很多了,可是每次武侠电影一开头,我奶奶就带我去吃肯德基,于是我看了很多武侠电影的开头,我对武侠的了解,仅限于开头。
我说,我现在没有想过,我只有七岁,我的脑子里只有油条豆腐脑小豆浆和酱菜蝶儿,我一般早上都吃这些,这些和肯德基不一样,这些我就没有吃腻过。
可我义父是个不懂风月的人,他从来不能像我奶奶一样理解我。
他还是对我说,如果他来做我的义父,我觉得可以还是不可以。
那我肯定不能饿着我自己。
我就说,我昨天晚上没有吃着饭,今天早上起晚了,还没有吃到早饭,虽然我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小朋友,但是我觉得我在绿先生家,容易挨饿啊。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他很有钱,那么有钱,我就是一念之差,如果我没有那一念之差,我是可以做一个富二代的,他会是我爹而不是我义父,就是他会办好领养手续,而我会有继承权,那些钱够我把全中国的油条大饼酱菜蝶儿买下来,可我那个时候,我不懂,有的时候耐心就是差那么一点,人就是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有耐心,而非在知情的情况下有耐心。
就在我错失富二代的那个早上,我未来的义父恍然大悟,他对我说,他这个人有点唐突,不太会和小朋友相处,但是他的恋人,他还给我解释了一下什么是恋人,就像是我爹和我妈的关系,其实我知道,但是我没有说,因为我真的是很饿了。他说但是他的恋人,对和小朋友聊天很擅长,他是这个领域的专家,让他来和我聊,一定,我会对他改观。
我当时立刻直觉不对。
我觉得这个里面有问题。
我当时有点意识到我将要面临什么,但是我还觉得,绿先生和我的王校长,很遥远,我和安全。
你要知道一个小孩子上小学的时候,最危险的事情不是他在外面遇到人贩子,而是他妈妈和校长的关系好,对校长吐槽他上小学还继续尿床的事儿,而校长他觉得这很无所谓,甚至拿到升旗典礼上去讲。
这简直是小孩的地狱。
反正和绿先生的这个事儿就这么定了,为了补偿我没吃饱饭,他说等我和家里人一起吃完午饭,他就带我去吃下午茶。
要知道我这个人一直很瘦,我的哥哥白希他有一点胖,而我小的时候实在是太细溜了,有的时候站在白希身边就跟他一根胳膊似的,但是我一直吃很多,我从来不错过任何饭,他一说我只能吃午饭没有早饭吃,我登时就很伤心。
中午的时候他在我家吃了饭,要知道我继母的手艺很好,有点太好了,之前她有个朋友发达了去北京开馆子,请过很多各类的厨师,但是都没有找到一个人的手艺有我继母那么好。那个朋友心里头有点坏,她知道我继母很缺钱,于是就花一个果篮把我继母祖传的所有方子都买过去了,开馆子让所有的厨师都来学,后来那个馆子开得特别好,有很多很多人来吃,但是我继母依旧很贫穷。
绿先生那天在我家吃到了全世界最好吃的饭,他一连吃了七碗饭,吃得我父亲有点愁,因为我们家的锅就那么大,绿先生已经把我们家晚上的米饭都吃光了,他要再吃下去,我们就得再花半个小时给他蒸一锅饭出来,不知道他还等不等得及。
但是所幸他七碗饭吃完就到了下午茶的时间,他就带我去西餐厅吃下午茶去了。
西餐厅的下午茶是个很糟糕的地方,因为那边的东西很贵,一个小蛋糕就顶一顿中餐馆的钱,但是毕竟是他付钱,我在那边吃了七个小蛋糕,我觉得我吃回本了,万万没想过他既然这么有钱,完全可以做我爹,给我付一辈子的小蛋糕钱。
可是那年的我,不懂这么多。
我们吃完小蛋糕又去吃自助餐,那个年代自助餐是很高级的东西,反正整座城市就一家餐厅而且贵得很离奇,毕竟没什么人见识过这玩意,所以人人都觉得这是个好东西,但是贵得很离奇,大家又吃不起,只好就此作罢。
我就在那家自助餐馆,遇到了王校长。
是这样的,就是绿先生他把我领到餐厅的时候,我要去上厕所,绿先生没有养小孩的经验,他不晓得这么小的孩子你最好领着他去厕所,而他不懂,我跟我奶奶久了,我一贯很自立,我就站起来直接走了,而他在那边等人。
我走到一半的时候,我看到王校长,我那天没有穿校服,但是他看到了我,我看到了他,我本能地立定站直了,特别诚恳地说,校长好。
王校长很和蔼地说,白正清,你好。
我那个时候没意识到会发生什么,我走过去了,去上厕所。
我在厕所待得有点久,因为我之前没见识过自动出水的水龙头,我小的时候学校和家里都没有这种高级玩意,所以我在那边玩水的时间有点长,过了一会儿我看见王校长进来上厕所了,我又很正经地和他说,王校长,你好。
你要知道小孩子见面礼,总是很严肃,很重要,没有人教过他们不要在老师上厕所的时候和老师立定问好。
王校长愣了一下,看了我一眼,沉默了一下,还是很和蔼地和我说,白正清,你好。
我走出去了。
我走出去以后我怀疑王校长在看我的背影,我回头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没有在看我,真奇怪,我这件事上有点继承我奶奶,我奶奶脑壳后头有眼睛,我大概是有半个,我总能知道我哥哥白希在背着我搞什么鬼,但是时准时不准的,就像是我奶奶说的,我是半个峨眉派的传人,有一半继承了我妈妈,有一半继承了我爸爸,所以我脑壳后头的眼睛只有一半准。
我又坐在绿先生对面,等他的恋人来。
绿先生实在是对我很满意,他说,他的恋人也一定会很喜欢我,很喜欢我们这个家的。
那个时候他的言外之意就是,他一定能领养我,一个有钱且谈过一次恋爱的人就是这么自信。
但凡绿先生曾经失意过一次,他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他对他的人生,就永远不会这么确定,永远不会有这样愚蠢盲目的信心。
但是幸运的是,他一次也没有失意过。
就在他说这个话的时候,王校长来了。
王校长就站在我的桌子边上。
我还没有吃过自助,我也没在外面遇到过王校长。
那天我出来没有带红领巾,但是我还是很正式地站起身来,正式地对王校长说,王校长好。
王校长看着我,他沉默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小的时候有个本事,就是我喜欢盯着一个人看,我能从这个人的表情判断出他在想什么。比如说我父亲,有的时候他骑车驮我,他骑到一半忽然很有激情,加速往前走的时候,我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是我知道他在想晚上我继母要做的菜。
比如说我哥哥,有的时候他玩游戏到一半忽然嘿嘿笑,我看着他笑,我看他右边脸的笑容弧度,我可以判断他是在想吃瓜子还是巧克力冰棍。
但是我奶奶,她是一个很专注的人,她做事从来不走神,永远都像是在穿针,我永远搞不懂她在想什么,这就是一个武林高手的基本素养。
所以,就那天,王校长盯着我看的时候,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我把阎宁的裤子剪碎了那件事。
这个时候,绿先生忽然站起来了,他一把拉过王校长坐在他身边,特别激动地给王校长介绍:“啊玥,这个就是我说的那个小朋友,清清。”
绿先生一只手搭在王校长的肩膀上,一只手牵着王校长的手,两个人很亲密地坐在一起。
我打小儿就是特别敏锐的一个小孩。
我看出来王校长很尴尬。
事实证明如果你是一个同性恋,你不幸生在那个思想封闭的年代,而且你是生在这个特定的国家,尤其是你的恋人是个校长的时候,你还没有成功领养这个小朋友之前,你最好还是谨慎一点。
我就看着王校长沉默地挣脱了绿先生的手,又状若无事地把绿先生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推了下来。
他冷静地站起身,坐在了我的身边,似是想要对我笑,但是又没有能够笑得出来。
我很郑重地坐直了,对他说道:“王校长好。”
头一遭地,王校长换了个称呼叫我:“清清,你好。”
那一瞬间我盯着我的校长看,又一次地,我看出来他在想什么。
我知道他在想,他一定要把我领养回家做我爹。
我有点不懂。
我其实知道自己给王校长留下了一个不太好的印象,毕竟他就职的当天上午,我惹了全校最大的祸;毕竟现在我知道绿先生是他的恋人了,他铁定没跟绿先生说起来过我阎宁被我当众羞辱的事儿,否则绿先生绝对不会领养我;毕竟我在他上厕所的时候和他打招呼,他应该,不太,喜欢我这种喜欢在人上厕所的时候打招呼的崽。
但是王校长忽然对我很亲昵,他说,清清,我知道你是很听话的一个小朋友,你看,我和绿先生,我们两个是很好的朋友,他想要领养一个小孩,我要来帮他,你在我的学校上学,我一直就知道你是很听话的一个小朋友,所以我希望,绿先生,他能做你的父亲。
我茫然地看着他。
我是一个不太喜欢说谎的小孩。
鉴于我奶奶的后脑勺有眼睛,所以我更不敢当着校长的面撒谎。
但是事实证明那天我是应该撒谎的。
我对王校长说,可是王校长,绿先生和我说了,你们两个是恋人,你们都是同性恋,同性恋就像是我爸爸和妈妈之间的那种关系,但是我妈妈是个男人,你们两个都要来做我的爸爸,可为什么你说你们是好朋友?王校长,我知道你是我的校长,你是不会撒谎的,一定是绿先生撒谎了,可是事情是这样的王校长,我父亲他是个好人,他非但是个好人,他还是个侠义之士,什么叫做侠义之士呢,就是他的朋友有一位政|府高层,这位高层亲自调查了绿先生,查到他祖上三代都是好人,往前七世他也都是好人,这个事儿是我爸爸在绿先生第一次领我出去之前告诉我的,哎,王校长,你要知道,我爸爸他是个好人,但是他不是聪明的那种好人,所以他是不会撒谎的,那问题是,这里头肯定有一个人在撒谎,我不能怀疑我爸爸,我也不能怀疑我爸爸他朋友调查的内容,毕竟他朋友可以号令全北京的妖怪,而且限制北京妖怪出行法令啊,那我只能怀疑你了,你也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毕竟你是我的校长啊……
我巴拉拉巴拉说了这么一大堆,王校长沉默了。
须知我那个时候是一个只有一年级的小孩,一年级的小孩说什么妖怪之类的都不稀奇。
但是一个一年级的小孩可以逻辑这么缜密把这些全搞懂,全程没有一个为什么问大人,这王校长就沉默了。
正如绿先生所说,王校长是这个领域的专家。
他看一个小朋友,看一眼就知道他是笨是傻。
他和一个小朋友一交流,就知道这是个什么性格的小朋友。
但是我,我和我哥哥一样,我们出生的几率极低,像他那种智障的小孩实在是很不容易,而向我这种有点唠叨的小孩更是难得,我们两个一双,就是白家的希望。
我从王校长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火光。
那不是对家庭期望的火光。
我看到了他对校长职位的热爱,以及他对前景的期待。
毕竟,这年头,二十九岁当上校长的男同,很罕见的啊。
终于,王校长发话了:“清清,你先去挑好吃的吧,这边是自助餐,你想吃什么可以随便拿,想吃多少都可以的。”
我从来没有吃过自助餐。
我那个时候不知道吃自助餐这么爽的。
我走出去第一个看见的东西,就是巧克力瀑布。
首先我要承认,我长大以后意识到那种巧克力其实不好吃,只是甜,而且生甜,一点都不香,但是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巧克力瀑布啊,巧克力瀑布旁边还放着堆积成山的香草卷,我只要拿上一根香草卷,在巧克力瀑布上滚一圈拿出来,巧克力就会凝固在上面,或者是我技巧好一点,可以把巧克力灌入到香草卷里头去,吃巧克力夹心香草卷。
我看了一眼那边的甜品,妈呀,满满一溜的各种小点心甜甜圈和布丁啊,我当时站在那里,手里拿着香草卷,凑在巧克力瀑布前头,仅仅是站在甜品柜前面我就已经傻了,更不要说甜品柜后面整整好几溜的水果小吃各种菜,还有火锅薯条各种串,可是我忽然醒悟过来一件事,那就是我小的时候跟我奶奶出去那好吃的,总要跟在她后头,我拿了东西她给钱,现在我一个人出来拿好吃的,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助进来就可以随便吃,所以我又灰溜溜倒回去了,我想跟绿先生说让他去付钱。
我走到一半的时候,我听见绿先生和王校长在讲话。
我的耳朵一直很好,我站得远远地,就能听见他们两个讲话。
王校长听起来很生气:“阎挚深,你为什么把清清领过来之前不跟我说?你说我今天过来有一个惊喜,惊喜就是一个活人?你想领养一个孩子,我也同意了,可是你连问都没有问过我,就直接把人领过来了!还有白正清——还有清清,他是有父母的,他家室齐全,人家为什么要把小孩给你养?就算是他父亲现在同意了,他继母不是亲生的不能做主,可是万一后悔呢?这些事,你为孩子想过吗?你考察过吗?你和我商量过吗?我真的是受够了,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小孩子这种东西,不是小猫小狗,领回来是要负全责的,你要照顾他长大一辈子,你不能就这么胡乱看到一个可爱的你就领回来……”
绿先生很委屈地说道:“可你不也同意,清清很可爱的嘛。”
王校长阴沉沉地说道:“他不可爱。他这个年纪的小孩都是这个样子,你喜欢他,你才看他格外可爱。我学校里头几百个小孩子,我看他们都一样。我是做老师的,我比较注重老师自己的品格,小孩子什么样的都一样,你养得好了,长大了都有出息。”
我就觉得吧,王校长他讲话,像是在开会。
我当时就觉得他们在讲很严肃的事情,我站在那边,手里头拿着一个巧克力香草卷,心里头揣着一堆甜品点心,我不能走近,我又不能走远了。
就在这个时候,阎宁青着眼眶,走进来了。
青渺渺跟在他后头。
阎宁一眼看见我,转身就想走。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走几步,就被青渺渺拎回来了。
他被拎到我面前来,我就看见他青着一只眼眶,沉默地看着我。
我也沉默地看着他。
半天之后,我看看我手里香草卷,我问他,你吃香草卷吗。
他沉默地接过了我的香草卷,低头开始吃起来。
我想,这不能怪我,因为香草卷不是我吃的,但是毕竟今天是阎宁他舅舅请客,所以我就觉得,即便是他吃了很多,绿先生也都会照付的。
青渺渺说道:“哟,这不是白正清吗?你奶奶不是会武功吗,你会不会呀?”
我一定要说,青渺渺这个女人,虽然她是阎宁的恶毒后妈,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她。
因为她真的很会吃,她找得到满城全部小巷子里最深藏着的美食,认识每一个年迈退役的老厨子,而且买衣服很会砍价,甚至能从专柜的柜台砍口红的价,她是一个很奇迹的女人,她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她不喜欢阎宁,可是这不能怪她。
我问阎宁:“巧克力香草卷好吃吗。”
阎宁还是看着我,他不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绿先生的声音传过来了:“青姐,你来干什么?”
青渺渺拎着阎宁的后领子,把他拎到绿先生面前去一丢,说道:“我听老赵说啦,你想领养小孩是吧?你怎么不养你大侄子?他不是很好吗?你们阎家呀,总得有个人站出来,把这个孩子养了吧。实在不行,我就再送到二老家里去,毕竟是二老亲生的孙子,总归比我这个后母强,是不是?”
我那一年才知道,这世上有的人,他身边的人谁也留不住。
哪怕是他亲生的老子爹娘,爷爷奶奶,叔叔婶婶,舅舅舅妈,都忙不迭地想从他身边跑开去。
他就像是一个妖怪,没有被获批行动指令,他在人类中间格格不入,没有一个人想留在他身边。
绿先生这个人说话比较直白,他当着阎宁的面就对青渺渺说道:“那我们两个是想领养一个自己的小孩,阿宁他毕竟是哥哥的孩子,这……”
王校长是个聪明人,他立刻和蔼地笑了一下,对青渺渺说道:“嫂子,你先坐。这顿饭我请,大家都是一家人,一起开开心心吃个饭先。”
这个时候他又看向我和阎宁,对我们两个人说道:“快,来坐。”
我跟着阎宁走到桌子前头去,心里还惦记着我的甜点柜,可我是个正直的小朋友,我又一次地看见了王校长,我特别郑重地对王校长说,王校长好。
王校长沉默地看着我。
他真的沉默了很久,很久。
那一瞬间我不懂,那究竟是慈父的眼神,还是校长的眼神。
终于,他对我说道:“清清,叔叔带你去看甜品柜好不好,那边有爆米花和冰淇淋,我带你去吃,啊。”
他带着我就要走。
这个时候,青渺渺的声音传过来了:“哎呦,王玥遥,我差点忘了,白正清是你们学校的学生是不是?你们学校的领导,还不知道你是同性恋吧?”
一瞬间,空气冻住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
除了阎宁。
阎宁开始用脚磨地板。
我叹了口气。
我什么时候才能吃得到花生酱卷心的冰淇淋能?毕竟我看了一眼,那边除了自制冰淇淋机,还有雀巢的各种挖勺大块冰淇淋啊,我要是过去挖,我能挖一桶回来随便吃啊。
我小的时候一直和很多人都格格不入,我总怀疑世界上的人太复杂,导致他们忘记了,人生就是该无穷尽地去享受世间的一切,可他们偏偏不懂这个道理,他们不去享受,只是去互相搞砸彼此的人生,希望别人的日子过得惨一点,就是因为这样,他们错失了人生的大半。
所以那天,我站在一群要搞豪门宅斗剧的人面前,我干了一件大事。
这件事感动了我爹,感动了我继母,感动了青渺渺,甚至感动了绿先生,唯独没有感动我自己。
我是这里面,唯一一个没有被感动到的人。
我对青渺渺说,阿姨,不对,小阿姨,是这样的。我这个小孩,我虽然年纪小了一点,但是我想问你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青渺渺说,大人说话,你少插嘴。
我对她说,我没有插嘴,我很有礼貌地在问你,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青渺渺只好说,好吧,那你说吧,白正清。毕竟你们峨眉派的人,都不是特别的讲道理。
我就对她说,你吃过自助吗,她说没有。
我说你要不先跟我去把账结了,我们把菜先拿点过来吃,吃完了我们再吵架。你看,在我们家,如果要吵架,就要把筷子和大酱碟子都收走,这样就不能吃饭了,我们不如先去吃饭吧。
青渺渺看了我半天,半晌,说道,我觉得小朋友还是不爱说话的好一点,但是你说的有道理,我先跟你去拿菜。你要知道,我跟他们阎家的事情已经闹了有两年了,我很累了,还是饭好吃一点。
绿先生眼睁睁看着青渺渺跟着我去拿菜了,他又看看王校长,又看看阎宁,他说,我觉得这个小孩,有一点不一般。
王校长当然知道我不一般,他已经为我很头疼了。
然后,我干了一件我曾经干过的事情,那就是我对绿先生做过的事情,我对我继母也做过的事情。
那就是听他们讲话。
我问青渺渺,我说,阎家的饭好吃吗。
青渺渺跟我在自助餐厅聊了八个小时。
我从头到尾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话是,你们阎家的饭,好吃吗。
第二句话是,你口红的色号,是几号,我知道是圣罗兰的,但是我不知道是哪个色号。
八个小时之后,青渺渺对王校长说:我今天还有事,我们两个,就是只我和她两个人,还要去第九大道的第七馆子吃夜宵,虽然外面吃了自助,但是自助太腻了,那家的夜宵酸辣粉很不错,我们两个吃晚饭,她会把我送回家,至于阎宁,阎宁爱死哪儿死哪儿去,她不管。
须知那个时候的绿先生,大概他认识青渺渺有三年了,这三年里青渺渺没有一天消停过,更没有一天善待过阎宁,可是遇到我的那个晚上,她很开心,她完全忘记了她和阎家的大仇大恨,她只记得一件事,那就是我们两个还得赶着十二点店关门之前去吃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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