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正初意识到大事不妙，报警以后立刻往慕秉持的办公室冲去。
他进来后，慕秉持介绍道：“纪小姐，他是我的助理，如果真的要做什么，需要他帮助。”
纪遇点头：“也对，到时候肯定不只有咱们两个人，还要动员大量资源，你要花不少钱，不过你肯定花的起，我已经研究过你的财务状况，你公司的流动资金、负债率、你本人的财产，你真的相当有钱，花不完的那种，你是我见过最会节省成本的商人。我可以一一列举……”
“纪小姐。”慕秉持打断她的话，“这不是重点。”
这女人再说下去，他老底都要被揭光了。
纪遇回到正题：“没错，重点是这颗行星一旦进入海王星轨道，就真的打入太阳系内部，会摧毁天体、扰乱轨道，潮汐引力会导致太阳系中其他行星的海洋波动加剧，磁场的变化会引起极光，是会有短暂的美丽，可是最终还会毁灭地球。”
袁正初咬着牙齿憋着笑，他干咳了一声，说道：“那你是怎么知道这颗行星的存在？”
“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不过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们，如果我们混的比较熟了，我再告诉你。现在要紧的是我们得拯救太阳系。慕先生，你得加入，否则你就要死了。”
她每个字都很认真，甚至有点东西。
可是连起来听，就像精神病，没救的那种。
慕秉持食指抵着鼻尖干咳一声，“听起来是一件非常伟大的事，行，我加入。”
袁正初快要憋不住笑了，只能拼命掐着自己的手指。
纪遇的目光一阵温柔和感慨，“慕先生，你太好了，我们一定可以成为朋友，我们初次见面，比我跟另一个朋友的初遇好多了。”
慕秉持：“你还有别的朋友啊？”
疯子也有朋友，估计也是疯子。
“当然有了，不过那是一次惨痛的教训。”纪遇摇摇头感慨道：“这次教训让我明白了很多事。你千万不要摸陌生女人的大腿，尤其是别从下往上摸，哪怕看到白白嫩嫩的大腿，手很痒。因为她会打你，女人是相当残暴的。”
纪遇头上被打了三个包，才记住这个教训，从此之后再也不敢摸女人大腿。
慕秉持从这个女人走进来到现在，他从平静、到震惊、到气愤、到秀、到认命，经历了许多。
“这么说，你还摸过女人的大腿，被打了？”
纪遇煞有其事道：“没错，被打得相当惨烈。这世界上最美丽的是什么？是女人，摸不得。可男人不一样，我摸了男人的胸，那男人还朝我挑眉，说：嘿，宝贝，想再摸一摸别的吗？到里面去。”
她学那男人说话，学的有模有样。
袁正初忍不住问：“然后呢？你摸了他别的吗？”
纪遇的眼睛单纯到不像话：“我也想，但当时没时间，我得去做别的事，所以就走了。”
袁正初：“……”
这女人是缺心眼，还是她真的不懂？
可是这天然蠢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这脑子肯定坏透了。
慕秉持食指用力地敲打着桌面，微微点头，“厉害，不过你好像也是女人。”
纪遇：“……”
她拿出手机，用屏幕当镜子照了一下，“没错，我也是女人，这么说我可以摸我自己。自摸不犯法，也不会挨打，真是妙。”
慕秉持：“……”
他朝助理使了个眼色，勾了勾手指。
袁正初弯腰将耳朵贴近他。
慕秉持压低声音说：“打电话催催警察。”
“好。”袁正初走出办公室。
此时，办公室里又剩下两人。
纪遇认真地望着慕秉持，“我们现在可以行动了，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慕秉持：“在这之前我有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你问。”
纪遇认真地趴在桌上坐得笔直。
慕秉持的目光，这时才略带专注地落在对面的女人身上。
她的头发随手挽了个丸子，松垮垮地坠在脑后，几缕碎发没拢住，垂在鬓角，随着她说话时微微的动作轻轻晃着，像没系紧的线。皮肤是冷调的白，衬得眉骨和下颌的线条格外清透，五官算不上太惊艳，却透着股未经修饰的干净。
她看起来大约二十四、五的样子，身形偏瘦，肩背却挺得很直，像株往高处拔节的树，看着单薄，实则藏着韧劲。尤其那双眼睛抬起来时很亮，像把碎光揉在了里头。
他心中不禁涌起一丝遗憾，小丫头挺好看，可惜脑袋坏了。
他得先稳住这个变态精神病偷窥狂。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有没有可能它不会撞到地球，会因为速度够快直接穿过太阳系离开，或在太阳的引力作用下被抛出太阳系，亦或是被捕捉成为新行星。毕竟太阳系是一个非常稳定的系统，行星之间的距离非常遥远。”
纪遇认真听完，斩钉截铁道：“没有可能。”
慕秉持：“那有没有可能它被引力影响减速，不会一直保持280万公里每小时？”
纪遇：“不会减速。”
“看来你挺了解这颗流浪行星。”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淡淡的嘲讽。
纪遇对这一丝的嘲讽没有丝毫察觉，她依旧严峻道：“就算它真的减速，进入太阳系内被引力捕获，依然会扰乱太阳系内的行星轨道，导致灾难后果。”
她接着说：“太阳系中每颗行星都处于稳定的轨道上，这是经过漫长时间的引力相互作用和调整所形成。一颗体积如此巨大的外来行星的进入，即便以目前最符合地球的轨道为参考，也无法保证其他行星不会受到影响，忽视引力交互导致的不确定性是非常危险的。”
纪遇说起这话时，一点都不像个变态，反倒是个正经人在探讨学术。
慕秉持突然来了点兴趣，这丫头的确有点东西，估计是学天文物理疯了。
他拿起一旁的平板电脑，在上面滑动了几下，将它推给纪遇。
“科学家早就做过类似的实验，流浪行星闯入太阳系会发生什么情况，你看看。”
电脑屏幕的界面上显示的全都是英文，慕秉持给她的是原文链接。
慕秉持：“我可以给你翻译。”
纪遇将页面简单的看了一遍，说道：“科学家通过多次模拟实验得出极端情况是小概率事件，地球毁灭高度不可能发生。”
慕秉持：“原来你看得懂英文。”
纪遇抬起头：“我会46万种语言。”
慕秉持：“……”
他扶着自己的额头，甚至懒得反驳她，只是冷冷地笑道：“你说会就会吧。”
看来她的病是治不好了。
纪遇将平板电脑推到一旁：“我知道科学家是抱着严谨的态度模拟，但模拟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这颗星球不会按照你们模拟的方式来，不然你们早就发现了。”
慕秉持看着她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一种荒谬感再次涌上心头。
他几乎要放弃和这个女人的所有对话，但心底最后一丝求证欲，让他决定做一个最终的测试。
他的手指在桌面的智能屏上快速滑动了几下，调出了一份他私人收藏的数字化文献档案。
这是一份未经公开的考古学报告附录，关于一块极其冷门的阿卡德王朝时期的黏土板碎片，上面的楔形文字变体让专业学者都感到棘手，报告本身也标注了多处存疑和未能完全解读。
他将平板电脑转向纪遇，屏幕上是那份布满密密麻麻楔形符号和英文注释的PDF文件，他的手指点了点图片中央一段尤其复杂的文字。
慕秉持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讨论一份日常报表，“既然你会46万种语言，这份资料里刚好有一段古老的内容，你看看。”
他没有透露这份资料的真正价值和难度，只是轻描淡写。
纪遇的目光落到平板上，那双刚刚还显得有些不聚焦的眼睛，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像是最精密的传感器完成了对焦。
她甚至没有接过平板，只是就着他的手，扫了那段文字大约两秒钟，只有两秒钟。
然后，她抬起头，语气轻松地像是在读小学生作文：“这段文字记录了送往乌尔城伊什塔尔神庙的贡品。精炼的黄金十五塔兰特，上等青金石八塔兰特，来自迪尔蒙的珍珠。后面磨损比较严重，但是大概推测是檀香木，以及一名精通乐器的女奴。”
她流利的诵读戛然而止，然后微微蹙了下眉，指尖虚点向屏幕下方一行几乎看不清的小字注释：“不过这个报告里的转写有点小问题。”
慕秉持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但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冷漠表情。
纪遇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心理活动，自顾自地指着某个符号说：“这个符号，报告里转写为DINGIR.SHAR，推测是某个次要神祇或地名的一部分。但实际上这是一个连写变体，应该是DINGIR和UR。DINGIR是神性限定符，而UR在这里不是指乌尔城，而是基础、根基的意思，引申为来自原产地的，最上等的。所以后面修饰青金石的形容词上等，程度比报告里理解的还要再高一级，指的是最顶级的原产地青金石。”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种死寂。
慕秉持的指尖微微发凉。
纪遇说的内容，与他私人聘请的顶尖学者提供的保密翻译稿核心部分高度吻合，甚至在女奴精通乐器上更具体。
而真正让他后背窜上一股寒意的，是他高价聘请的翻译花了三天，而她只花了两秒，还指出了翻译的问题。
他不懂楔形文字，无法判断纪遇说DINGIR.UR分解是否正确，但她给出的解释，逻辑严密，符合楔形文字的构词法，还完美提升了后续形容词的等级，听起来无懈可击。
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席卷了他。
眼前这个行为脱线、哭哭啼啼、监控他、翻他垃圾桶的女人，在他专业领域内最生僻的角落里，用一种他无法质疑的方式，展现出了近乎神迹的能力。
他强压着没有目瞪口呆，而是化为了一种更深沉，几乎冻结的凝视。
下颌线的线条绷紧了一瞬，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那双眼睛看着纪遇，不再是看一个疯子或跟踪狂，而是在看一个无法用现有科学和认知去定义的异常现象。
他沉默地将平板电脑收了回来，屏幕暗下去，他的动作甚至比刚才更加缓慢和刻意，掩饰任何可能存在的细微颤抖。
过了好几秒，他才用一种极度克制，愈发低沉冰冷的声音开口：“纪小姐，你以前专门研究过楔形文字？”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符合逻辑的解释，虽然这个解释，在她46万种语言的宣言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纪遇轻描淡写道：“没有研究过，我只是看过而已，就记住了。你别岔开话题了，说的是流浪行星的事，别管什么古文字，不然你们连未来都保不住了。”
慕秉持忽然有一股被天才踩在地上摩擦的感觉。
明明自己才是天才，而且是一个英俊、聪明、又极度有钱，无可挑剔的天才。
可此时此刻，他忽然感觉自己身上的光黯淡了，像一颗明亮的太阳，被一个巨大的黑色天体挡住。
他用拳头抵着唇干咳了一声，调整好被摩擦的情绪后，冷声说：“那颗流浪星行，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按照目前地球的科技也无法阻止。”
地球那么大的行星，以那么快的速度进入太阳系，撞击地球，人类毫无办法。
幸好这女人是在编故事。
“放心，有我在，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就行。”纪遇相当自信。
慕秉持轻哼一声：“是吗？”
这丫头脑子倒是挺好使，说不定真是天才，只是学疯了，所以有了妄想症。
“慕先生，时间紧迫，不光要整合资源，我还得现教许多知识，发射机会只有一次，我现在就可以开始工作了。”
纪遇卷起了袖子，“在这里开始也行，给我拿块白板和黑笔来。”
慕秉持轻笑，“你要手写？现在都用电子白板了。”
纪遇摆手，“电子的不行，那玩意我用不利索。”
慕秉持：“……”
“你的意思是，你连电子白板都用不利索，但是你却能阻止一颗行星进入太阳系撞击地球，是吗？”
纪遇：“嗯嗯。为什么要问我这个？”
这两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2023年最厉害的火车司机，回到维多利亚时期，也不会开维多利亚时期的火车，但不代表他不是一个好司机。
慕秉持还没有回答，门被推开，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走进了办公室。
“慕总，警察来了。”
袁正初站在慕秉持身边。
纪遇疑惑地看着警察，这画面似曾相识，“为什么要叫警察？”
其中一名警察走到纪遇面前，“纪小姐，又是你，怎么又在骚扰人了？”
他们已经逮捕过她好几次了，管了她好多次盒饭，她又特别能吃，每次都要吃两份。
警察拿出手铐，“跟我们走一趟吧。”
两个警察将纪遇抓起来，将她的两只手背在后面，用手铐铐住。
纪遇懵了，疑惑地看着慕秉持，“你报警抓我，为什么？”
慕秉持淡淡道：“你监视我，翻我垃圾桶，偷窥我生活，你说我为什么？”
“可是我们刚刚聊的很开心，而且你在认真听我说什么，一点都不像讨厌我的样子，你答应加入了。”
她不懂，她一点都想不通，他人明明挺好的呀。
慕秉持嘴角勾起一丝讥诮，“人类嘴上说的，跟他们做的往往不一样，因为他们很会虚伪，很会装。”
他不想跟这个神经错乱的女人解释太多，反正以后不会再见了，她大概会被送到精神病院去。
纪遇不死心，追问道：“那关于探测器的事呢，你真赞同我吗？”
慕秉持冷着脸说：“它们只是人类制造出来的机器。情感得有多旺盛，才能对机器共情？你回家慢慢共吧。”
这才是他的真实想法。
纪遇听了这话，也没有太生气，而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你故意骗我，我学到了。”
果然够虚伪，她以后也得学着点。
警察拉着她往外走。
纪遇转过头说：“我前面跟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再给我一分钟，就一分钟。”
纪遇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两个警察，冲到慕秉持面前。
这两个警察往两边退，差点没站稳，懵了。
这哪来这么大力气？
袁正初立刻挡在慕秉持面前张开双臂，“你要干嘛？”
纪遇以最快的语速说：“它距离海王星轨道还有40亿千米，这个距离可以检测到它的存在，但需要主动。光学望远镜、红外望远镜、射电望远镜、尤其是银河动力的宇宙探索者1号足够灵敏，距离和位置正好，把视场角调整到2度，既能覆盖足够大的天空区域，又能保证图像分辨率。等它的引力对太阳系中的其他天体产生摄动被你们发现就来不及了。”
在纪遇说到一半的时候，警察就抓到她往外拖，门关上的那一瞬间，纪遇将最后一个字说完。
办公室终于安静了。
袁正初笑了笑说：“这女的长得还挺好看，就是脑袋不好。慕总，要告她么？”
慕秉持想到这女人黑他系统的事。
他手肘撑在桌面上，深邃的目光中透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俊美的面庞在光影间显得冷峻危险。
慕秉持按了一下座机电话，很快那头传来秘书的声音，“慕总，有什么吩咐？”
慕秉持冷着脸说：“召集信息安全团部门，20分钟后开会。”
他要弄清楚这个女人是怎么黑进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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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流浪行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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