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交战,暗里偷袭,纵然赢了也是耻辱。
然而石玮只是象征性地拦了下并没有真的阻挡,这里都是镖局的人,胜之不武就不武吧,总好过丘黎被打败的损失大。若是江湖上有微词,到时候就说他挑衅在先便是。
“快退下!”不想丘黎却异常焦急地怒吼道。然而箭已离弦如何回?不能再犹豫,他唯有一个选择。
急火攻心的丘黎暴喝一声,急提体内所有余力。长枪在他手中疾转,好似寒风过境,冰冷刺骨。镖旗不堪束缚随风而起,连带树林里傲然而立的翠竹都有折腰之势。
众人身下的马匹早被惊得嘶吼连绵,暴躁地胡乱跑动,嘈杂一片。
书寒鸦的目标始终只有丘黎,长袖一甩,偷袭之人顿时凌空飞出。
还未将马制服的石玮当机立断,弃马出手接住小镖师。他深知决斗时的余波往往都不会小,可没想到竟会如此之大,连带已经运功有所防范的他心神都为之一震。
石玮擦干口角溢出的血,瞬间就明白为何大当家如此焦急,这要是对方不收功,小镖师必死无疑。
小镖师落地后虽惊魂未定,仍不忘惊奇道:“二当家的,大当家这一招我怎么没见过?”
石玮心中亦是不解,嘴上却闭口不谈。这一招比丘黎曾经使出的任何一招都要厉害百倍千倍。
一个人若是有如此厉害的一招平时却不显山显水,要么就是这个人有一个非常厉害的仇人,此乃保命之招;要么就是这一招不可在人前使用。
“啊!”四海众人惊目圆瞪,惊呼出声。
只因书寒鸦竟使出一模一样的招式,甚至比丘黎更猛烈更有力,宛如龙卷风席卷而来,翠竹为之尽折腰。
两枪相撞,鸿俦竟像是勇猛的狮子,张口吞噬着丘黎的长枪。
丘黎心叫不好,只是他已分身乏术,只能任人宰割。
没想到的是,鸿俦的枪尾在即将触及他心脏之时却突然偏转到旁边二寸处。仿佛被万吨铁柱撞击过一般,丘黎痛的发出长啸之声。
书寒鸦收回鸿俦的同时丘黎也被后劲震得飞出去。只听“碰”的一声,他的身体摔落在十丈以外,惊恐地看着胸口,这里本该有个鲜血淋漓的口子才对,没想到对手竟只用一根钢棍就让自己一败涂地。
“大哥!”
“总镖头!”
四海众人赶快上前去查看,丘黎蠕动着呕血不止的双唇,伏在石玮的耳边只来得及说出一个“杀”,便昏了过去。
所有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罪魁祸首。石玮一声令下,在场的二十多名镖师十八般武艺十八样兵器便同时从四面八方照着书寒鸦齐攻而来,顿时如同铁桶般将他围在中间,看来已是非取他性命不可。
被围攻的书寒鸦却是异常镇定,手中长枪横扫一圈,浑厚的内力竟将四海镖局围攻之人直直逼退,日头下鸿俦闪耀的光芒根本让人睁不开眼。
一截之后,他又追着前方别过眼睛避光的四五名镖师再进一枪,齐整的队伍顿时变得散乱。接着他左右开弓,拦截两边眼睛适应打算出招的对手。
如此已有三方倒地,书寒鸦长枪后撤,击飞身后逼近之人。鸿俦如同破城锤般直接撞开四海的人墙。
二十多名镖师俱都倒下,顿时哀声一片。书寒鸦却没停下,又单独缠上这些人中武功最高的石玮。
武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眼花缭乱的石玮不过十招,手中剑就轻松被枪尖挑起,横飞出去,落在一个正准备起身的镖师面前。
“还来吗?”书寒鸦的语气里面没有任何挑衅之意,只是普普通通的问一句,但四海众人脸上却是**一片。
“你骗人!你明明说你不会长枪。”那个毛躁镖师撑着一口气怒斥道。
方才书寒鸦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若这都叫不会长枪,那天下恐怕就没有会长枪之人。
“我何曾骗过人?方才我用的枪法有刺和挡以外之招吗?”书寒鸦辩驳道。
真要说起来那倒的确没有,他一直以来用得的确都是挡和刺两招。可这基本招本就有着千变万化的形态。
“我若是你们,当务之急应该是先回去救治丘黎。”
此时再没人阻拦书寒鸦,四海镖局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捡起丘黎的长枪,轻飘飘的离开,一场战斗下来他似乎没有损耗分毫。
“二当家这可如何是好啊!”长老焦急问道。
石玮当机立断,“他说的不错,救总镖头是眼下要紧事。”他一边安排护送丘黎回镖局的事宜,一边遣人拿着信物去神龙谷请谷主前来救命。
风簌簌、夜寒凉。
石玮书房门口屹立着三个信使。明明身后的屋内温暖干燥,可他们却眯着眼抿着嘴站在外面任由寒风如刀子般拍在自己的脸上,也要守护好这扇门。
屋内石玮手中的狼毫笔正在纸上飞舞,这已经是他在写的第三份书函。等到三份内容相同,只是收件人不同的密信都写好封口,他才吩咐门外候着的三个人进来。
三人从冷入暖,都止不住打了个寒颤,但是他们都不敢有任何怨言。
石玮依次将信分发下去。
“这封送到武当给代掌门问天道。”
“这封送到寒刀门给门主刀九霄。”
“这封送到南海派给门主南昭。”
“记住一定要送到本人手上。”
“你等下,”第三个人又被石玮叫回来,“你直接将信送到钱塘给落黄泉的首领南柯。”
“是。”
安排完石玮又找来探子问话:“书寒鸦现在在哪里?”
“即将抵达国都。”
石玮有些意外,“他应该比我们快才对,怎么晚了数天。”
探子小心翼翼道:“他中途还游山玩水了一番。”
石玮手中的毛笔顿时被捏的裂开。
-
临近国都,书寒鸦便找了个茶摊暂歇。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裹,他从里头拿出卷轴,将丘黎的名字划掉。
送茶水的摊主盯着那柄破了的长枪眼珠子直转,脸上露出市侩的笑容,打算向自己的客人讨个便宜:“公子看起来眼生,这枪已经坏了,您带着也不方便,不如给我当烧火棍?”
书寒鸦简直哭笑不得,不知面前这位心大的摊主若是知道这是天下第一镖局总镖头的长枪后,还敢不敢提这要求。
他虽不识货,却有识货人。
旁边有个正在卖菜的菜农眼睛随意一瞄,当即稀奇道:“咦,这不是丘黎的长枪吗?”
书寒鸦寻声望过去,只见这菜农生的唇红齿白,竟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的一双眼睛明亮有神、清澈见底,让人一照面就觉得心生欢喜。
“少侠好眼力。”书寒鸦夸赞道。
“小意思。”菜农不以为然的摆摆手,紧接着凑上前来打探道:“丘黎武器在这,莫不是他人挂了?”
“那倒没有。”
菜农毫不意外地“奥”了一声,“我就纳闷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取他的命,那他长枪怎么在你这?”
“他输了。”
“哈哈哈哈。”一阵爆笑声传来,那菜农半倚在车轱辘上捧腹大笑起来,“他不是号称金枪不倒吗?怎么会输?还连武器都输了!我要去四海镖局笑话他!”
说完一跃而起跳到马车上,拉着没卖完的菜就往城门方向急奔而去。
等他走后,书寒鸦见摊主还在,索性就将丘黎的长枪递给他。这长枪拿着也是累赘,做烧火棍......别说倒正好。
摊主哪敢接,摸摸鼻子,责怪道:“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是丘总镖头的长枪。那啥我还有事,先去忙哈哈。”
摊主一溜烟的就跑的没影,书寒鸦无奈摇摇头只能继续拿着这个累赘。
身周嘈杂声不绝于耳,茶也寡淡无味毫无口感,但就这样什么都不做的度过短暂闲暇时光,他觉得也是一种惬意,毕竟从前的他可没有这样浪费时间的机会。
歇息半个时辰后,书寒鸦接着赶路,他得在城门关闭前进国都。
民间有句话叫“到国都不到丰乐楼便如同进宫却没见到皇上”。见不见皇上书寒鸦倒无所谓,但是这丰乐楼是一定要去的。
夕阳西落,酒楼里的说书先生正准备开工,书寒鸦走到离他稍近的位置坐下,准备听听京城的新鲜事。
“客观,要点什么?”热情的小二送上散茶招呼道。
“胭脂鹅脯、酱牛肉、茄鲞、阳春三两面。”
说书先生耳朵微动,眉目轻挑,主动前来搭话:“这位公子一看就是讲究人。”
“看来先生也是讲究人,倒不妨坐下一叙?”书寒鸦从不小气。
只是你不小气不代表别人会觉得你大方。
“我若与人交谈必得先喝上一盅酒,公子既然不饮酒还是下次再谈。”
书寒鸦了然一笑,招呼小二上酒,并给了一吊钱做小费,喜的小二连连作揖。
有钱好办事,小二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送上两壶香味浓郁的汾酒,“客官您的酒,请慢用。”
说书先生邀功道:“有我在他们绝对会上好酒。”
书寒鸦握住酒壶,掌心顿时传来温热之感,想必这酒直到送上来前还温在炉子上。他执起酒杯一饮而尽,只觉得口中绵柔悠长、半晌都回味无穷,确实好酒。
一壶下肚说书先生满意的打了个饱嗝,这才开口询问:“公子想聊些什么?”
书寒鸦却没有马上作答,依旧自顾自地享用着美食佳酿。
“你不会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吧?”说书先生嘟囔一句见他依旧不说话,也不勉强接着大快朵颐起来。
只是他不勉强,却有人偏要勉强。
“听说阁下打败了丘黎?”
一道粗声粗气的质问声从上方传来,书寒鸦抬头见是位头戴斗笠满脸虬须的高猛汉子站在他面前,大有掀桌之势。可他却依旧没有应声,垂下头继续吃东西。
倒是说书先生经验丰富,先把手中酒壶护着退到一旁。
公孙樾何曾受过这种傲慢,纵然是丘黎来了,也得给他三分薄面。可他想到此行的目的,只能紧咬牙关,强迫自己忍耐。
一种诡异的气氛在大堂蔓延开来,吓得门口的顾客都不敢进来。掌柜急匆匆而来想问责,又急匆匆退回去,颤声对小二吩咐道:“你从后门去报官。”
书寒鸦直到饱腹放下碗筷,用一块白色帕子净嘴后方才再度抬头看着公孙樾应声道:“不错。”
“你知道他是谁吗?你敢这么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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