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说书先生的问话,书寒鸦诚实地摇摇头,“晚辈刚入世,武林前辈们都未见过面。”
说书先生上前确认道:“你真不知他是江南镖局的镖头公孙樾?”
血滴子公孙樾,传闻他头上的斗笠一揭必定要有人头落地。
书寒鸦闻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赶忙起身朝着公孙樾躬身一揖,赔礼道:“原来竟是公孙前辈,失敬失敬。”
他刚拜完起身,面前却换了另一个人。来者长身玉立,头顶上戴着一枚价值不菲的紫金冠,身上却穿着件打满补丁与紫金冠完全不配的青衫长袍。
“你既拜了我,那我必定要请你好好喝一杯。”青袍男子明知这一拜不是对他,却偏偏接了去。
“虽有人请喝酒,但我未必会接受。”书寒鸦应声道。
说书先生在旁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就敢不喝他的酒。”
“恕在下初来乍到见识浅薄,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书寒鸦这个人明明有着最矜贵的外表,但身上却丝毫不见傲慢之色,待人接物总是让人没办法挑他毛病,哪怕他有时候的行为很让人不痛快,所以与他交锋的人往往只能吃暗亏生闷气。
被问之人还未开口,说书先生已替他回答:“广福镖局的镖头柳星辰你可曾听过。”
柳星辰,钱如星辰洒人间。他喜欢做散财童子,喜欢请人喝酒,所以特别穷。
他请客,哪怕你要喝天下最贵的酒,喝上三天三夜都绝对不会有事。可若是一滴不沾,他必定要追在你后面,无论你吃饭睡觉还是洗澡做事,他都会一直跟着,直到你喝下才行。
“有酒喝怎么不叫小老儿?”门外又有一道略显尖锐的声音传来。
众人齐齐转头瞧过去,却发现门口根本没有人。紧接着那道声音又在他们耳边响起,“我在这,你们往哪里看啊?”
众人纷纷回头,这才发现他们中间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黝黑精悍的红衣老头。
只闻其声不见人的川蜀镖局总镖头影随行竟然也来了。
东南西北四方镖局,除了四海,倒是齐全了。
三个镖局的总镖头进来后行动一致,目光都是先落在丘黎的长枪上,然后再移到红布包裹的鸿俦,最后才是书寒鸦。
他们对武器的兴趣远没有对人的高。三人将书寒鸦里里外外观察了数遍,在心里产生相同的疑问:此子身上没有半分警戒,俱是空门,莫非传言有假?
虽然是明摆着的事实,但是第一个来的公孙樾却是谨慎地再次确认道:“阁下打败的可是天下第一镖局,四海的总镖头丘黎?”
书寒鸦拿起一旁靠着的九曲枪看了看,“天底下能拿少林亲传九曲枪的应该只有一个丘黎吧?”
“好好好!”公孙樾连赞三声“好”,将小二送上的好酒猛灌入喉,朝书寒鸦拱手一揖。
书寒鸦却不愿平白受礼,请教道:“前辈这一声好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好一个从何而来。你竟不知?”影随行截口问道。
“在下初来江湖,不懂规矩,不擅察人心,还请明白告知。”书寒鸦虚心求教。
转眼间已是一坛下肚的柳星辰先是豪赞一句“好酒”,接着才赞起了人:“阁下打败丘黎就如这好酒,实在是妙,自然值一个‘好’字!”
“江南镖局诚邀少侠前往游山玩水。”公孙樾再度端起酒碗道。
袅袅江南,青山绿水,的确是游玩的好地方。
影随行也做着同样邀约的动作,“川蜀最是热情待客地。”
蜀地之人性格豪爽,爱笑爱耍,的确好客。
“还有我。广福镖局有喝不完的美酒佳酿、海鲜美味。”
梅鹿、飞霞、头曲、瑞露都是出自两广,粤菜闽南菜更是全国闻名,柳星辰所言不虚。
三个人三杯酒三份诚意递到书寒鸦面前,可他却一杯都没有接,断然回绝:“这杯酒在下不能喝。因为我打败丘黎本不是为了得到诸位的青睐,也不是为你们的谢意。”
“我知道。”柳星辰动容道,此时书寒鸦在他心里的形象俨然是一个不忍见到四海镖局垄断市场压榨小镖局的正义人士。然而他的动容在几息后便因为书寒鸦接下来的话僵在脸上。
“三位不该来谢我,你们每一个镖局都有着百年的底蕴,前辈们的武功也都是佼佼者,按理本该谢自己才对,再不济谢对方也行。”
四海镖局崛起后,可谓是一家独大。其他镖局若想生存就必须依附于他们。这三个镖局本有立争的资本,却没有任何反抗便心甘情愿俯首称臣,甚至还帮着四海蚕食其他镖局。
如今见着有人打败了丘黎,便跑来相邀,打算利用书寒鸦的能力脱离四海的控制,真小人伪君子算是占了个遍。
三个镖头脸上齐齐变色,随即目光一碰,统一意见。既然书寒鸦不肯接受他们的好意,那只能见识见识他们的恶意,否则四海那里不好交差。
三个人三样武器三个绝招齐齐攻向书寒鸦,他却不见任何慌张之色。长臂翻转,左阴右阳,那三样武器顿时被他牵引着改变方向,互相冲击,最后竟生生被他的内力尽折断。
这是多么深厚的内力!这是多么令人震惊的一幕!大厅里陷入了长达一盏茶的寂静。说书先生惊得下巴都合不拢,刚入口的酒来不及咽全都顺着嘴巴流出来,慌得他赶忙处理起来,然而根本没人留意他的丑态。
最先离开的是公孙樾,他拿下了头顶的斗笠却没有人头落地。
接着是柳星辰,他请客,却没有让那人必须要喝他的酒。
最后是影随行,他就这么直接的走到酒楼门口。没有像他的名字一样总是从人后出现,总是从人后离开。
清场后,说书先生向书寒鸦竖起大拇指,“初入世你就把武林第一镖局给得罪,如今又将第二梯队的镖局们也给得罪,现在我不得不问问阁下名讳?”
书寒鸦回道:“一个小小的执行者而已。”
“执行者......”说书先生咀嚼着这三个字,却没有问他执行什么,而是打探道:“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他预感着,有这么一个人入世,将来有得忙。
酒足饭饱之后书寒鸦晃了晃手中的九曲枪,向说书先生打听道:“在下想找一个镖局把手上这个累赘给当掉,先生可有推荐。”
“没有。”说书先生直接拒绝,骂骂咧咧道:“你把有名的镖局都得罪透了,现在谁敢接你的镖?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意气用事。”
书寒鸦敢得罪他们,是因为知道他们邀约不成必围攻,围攻若败必不会追究。
这三个人的每一步都是计算好的,留有余手。若是邀约成功,书寒鸦也不觉得他们会和四海对着干,肯定是用他来谈判。
若是邀约失败那就群起而攻之,赢了依旧是谈判的思路不变,输了则给丘黎托托底,不让丘黎一人被嘲太难看。
这样万事不吃亏的墙头草自然不可能是书寒鸦的目标。因为莫说丘黎败,就算丘黎死,四海也不会塌,所以能让他襄助的目标至少应该有挑战丘黎的勇气以及长久对抗四海的魄力。
何况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非常明确,走这一遭不过是为让旁人觉得他选无可选罢了。
“这江湖上不可能都是四海镖局的附属者吧?”书寒鸦主动为说书先生续上一杯水酒,引导道:“我听闻道上押一些特殊的镖找的都不是四海,我初出茅庐,先生则见多识广,还望指教。”
说书先生沉默了,因为书寒鸦所言不假。一般人找镖局押镖必定会选择名声大的,比如四海,第一镖局的头衔也算是实至名归。
而道上的老人押镖则是找长风镖局,因为长风镖局什么镖都愿押,什么地都敢去,并且保证一定让对方本人签收。
可是说书先生不想告诉面前这个惹祸精,以免给长风镖局带去麻烦。但他又知道,若是长风镖局的当家在这里,她一定会选择接下这个镖。不仅为长风的信用,更为了一直以来她对丘黎挑战的目的。
况且他不说,也会有旁人说的,与其那样,不如现在掌握先手,至少还能谈判一二。
“我可以给你一个地址,但是你得保证不用强迫的手段逼迫人家接镖。”
书寒鸦听到自己的品行被质疑,当即自辩道:“先生看在下像那样没有礼法的人吗?”
“不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书先生大笔一挥画了个地图给他,“男子汉大丈夫,你莫要食言。”
“放心。”书寒鸦拿出那本手册,然后将地图夹在里面。
说书先生眼神极好,看到一个熟悉的图案,当即凑过来,好奇道:“你这个什么册子,叫我瞧瞧?”
书寒鸦合上册子,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做了个请的动作。
一双粗糙的手本已经触摸到册子,可是当手的主人对上书寒鸦那双深不可测的双眸后,突然像是被蛇咬了一般将手缩回,“天底下多少人死于好奇,我惜命的很,还是算了。”
书寒鸦一离开丰乐楼,大堂拐角处即刻有个人起身悄无声息地跟在他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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