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云澜这个九霄宗的活招牌,他们一路向东驾马出了城,官道上尚有茶舍驿站,但小路贫瘠,他们走了大半个时辰才找到一个空无一人的廊亭,一行人坐下歇脚。
阮亓说要去找水源,阿文自告奋勇抱着几人的水囊也要跟着去,沈玉看着阿文的背影,不知说什么好,江邪说这孩子待不住,但一路马背颠簸也不见他半分怨言,再往前走又是荒郊野岭了,难不成真要带着他一脚踏入浑水?他真的只是为了报恩和吃口饱饭才跟着他们的吗?他总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头顶大片大片的乌云争先挤压,愈来愈低。
云澜看着天色忧心忡忡,这场雨来势汹汹,廊亭不足避雨,也不是等人的地方,他们在这儿过于扎眼了,得找个别的地儿,沈玉与之对视了一眼,知晓了对方心中所想。
阮亓这时回来报信儿:“后面有清泉,也有水缸,应该是给送葬队伍留的,往东南有坟场。”
“阿文呢?”
“接水呢,他不是想干活儿么。”阮亓耸肩,毫不心虚地指使他。
云澜把忧虑说了出来,方清忽然想起昨日听来的八卦,道:“我听说,城外有间破庙,咱们来时没见着,会不会就在这边?”
阮亓看向沈玉说:“不是说被一群乞丐占了么,直接去不会被盯上吧?沈公子,咱们怎么办?”
另几人也迷茫地看着他,沈玉摇了摇头,连具体方位都不知道,他们不能做无头苍蝇,沉吟片刻,他拿了剑,起身说:“我先去探探路吧。”
云澜等人罕见地没有异议,待沈玉几步消失于林间,阮亓无奈的叹息道:“让路痴去探路,公子这出的什么馊主意。”
“阮小兄弟,你家江公子打的什么主意?”
阮亓摊手,一副他也不知道的赖皮样儿,他家公子被死咬了半宿,眼下正无处泄火,若是这小乞丐安安分分地待到他回来,他还能给他找个好地儿长大,但要是他不识好歹……
“几位恩公,水接好了。”
阿文本来就饥一顿饱一顿的,长的是又瘦又小,抱着四五个沉甸甸的水囊更显得人小,见状燕云昭和方延上前接了过来,将水挨个分过去,她不太信这么个小孩儿能生出什么鬼心思,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估且试他一试。
发现沈玉不在,阿文垂在身侧的手指捏了下衣角,问道:“沈公子去哪儿了?”
阮亓嗤笑一声,道:“放好自己的位置,主子的事儿也是你能问的?”
此言一出,是个人都听出了其中的羞辱之意,但阿文偏生是个能忍的主,一声不吭的立于一旁,然而众人看不到的阴影里,他的手指关节泛白。
余光里见几人都喝了几口水,阿文松了松肩,袖下的手指灵活地动了动,耐心地等着,不消片刻,几人便东倒西歪的趴了下去。
阿文指尖搭着冷刃,没去接近他们任何一人,果断的抓起几人放在一旁的包裹往背上一甩,然而刚迈出廊亭,便听到身后懒洋洋的一声问话:“小屁孩儿,哪儿去啊?”
阿文浑身一震,回头的同时急退数步,阮亓靠在柱子上,手里把玩着一把短刀,趴在桌上的三人也纷纷揉了揉脑袋醒来,阿文惊讶,他这足以放倒一头牛的药劲,竟只困住了他们须臾。
阮亓不用猜都知道他在想什么,冷笑了一声:“在我面前下药,我要是能让你得逞,回头我家公子能生砍了我。”
燕云昭紧锁着眉头,问道:“你为何要做这种事?”
方延先前也觉得江邪小题大做,但现在真切看到阿文所做,也不禁呵斥:“你就是这么报恩的?”
阿文也不再维系着那张唯唯诺诺的面皮,原形毕露,阴狠的看着几人:“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带我脱离苦海,指不定想着找机会给我扔下一走了之呢,你当我傻吗?”
“你……”
方延一脸震惊,他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倒反天罡”了,好心帮他还帮出错了,引狼入室也就罢了,还被反咬一口,当真是逆天。
阿文耳边一动,随后转身就跑,他们怎么可能由着他跑,当即脚下一点便要追上去,就在此时,
刷——
数支弩箭伴着破空声袭来,竟是有将他们包围之势,几人不得不转手抵挡,阿文趁这空档已经钻进林子。
这边他刚钻进去,沈玉便从另一方向掠了出来,浑身冷冽,手中掐着一个蒙面人,将他掼在地上,与此同时,暗处躲藏的几名蒙面人也纷纷提刀现身。
云澜指了个方向,大声喊他:“沈玉!这边交给我们,快去追阿文!”
沈玉粗略看了一眼那几个黑衣人,随后毫不含糊的转身就冲阿文跑的方向去了。
阿文虽然人小,但两条腿倒腾的快,对林子更熟悉,沈玉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以阿文的体力跑不了多久,面对燕云昭方延等人他尚能遮掩一二,但面对沈玉,他毫无胜算,他只能躲。
沈玉阖上双眼,长剑出鞘,向前踏出了一步,四下瞬间寂静,阿文的喘息声一点不差的落入沈玉耳中。
随着他身影一动,林子仿佛也恢复了呼吸,重新哗啦啦地响着,几乎是瞬息间,五十丈开外的阿文浑身血液倒流,一动也不敢动,泛着寒光的长剑离他的脖颈仅有半寸,握剑之人但凡抖动一下,就能刺穿他的喉咙。
其实沈玉应当是生气的,但更多的是失望。
“为什么?”
“我……对不起,”阿文声泪俱下,“如果我不按他们说的做,他们就要杀了我。”
沈玉疑惑:“他们?是谁?”
“我不认识,我不知道。”
“要你做什么?”
“他,他们,就是让我来偷东西,说只要我偷到了,就让我在城东好生待着,公子,我真的是被逼无奈的。”阿文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沈玉有些事没理清,一时也不知该不该相信阿文的说辞。
“为什么找你?他们又怎么确定你会成功?”
沈玉很不理解,如果是奔着残图来的,怎么可能让一个小孩儿担此大任?派他来的人就没想过他会失手么?
阿文抹了把眼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们告诉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的。”
“派你来的人是潭州城里的?”
“不是,我在城里没见过他们。”
“邓文,你家主人,知道你出来扮成叫花子丢他的脸吗?”
一道淡漠的声音突然从二人身后传来。
阿文瞳孔一缩,随后不管不顾,“扑通”一声冲着沈玉跪了下来,朝他膝行了两步,沈玉的手当即向后撤了一下,但仍虚对着他的脖子,阿文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但他不敢低头,仰着一张满是泪痕的脸道歉求饶:“我不知道他说的什么,别杀我,我真的只是想要活命,是我鬼迷心窍,求求公子,别杀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下一瞬,江邪一刀砍了出去,谁也没想到,阿文竟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躲了过去,沈玉眉头一拧,剑锋轻扬,疾步追上,不消片刻,又重新搭在了他的脖颈处,阿文怔愣了一下,随后夸张的笑道:
“沈公子怎么还不杀我啊,你旁边那个从见我的第一眼就想要我的命呢。”
这前后大相径庭的态度令沈玉心生惊异,身侧的江邪一张脸竟是比他还冷,阿文撕破脸之后像是又想到什么,重新可怜兮兮的说:“恩人,你就行行好,放我走吧,东西我也还给你们了,我真的是被逼的呀。”
沈玉丝毫没有松动,长剑又向前探了一分,冷声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我真的不认识,要不您二位杀了我,把我的尸体挂在墙头,看看谁来认领呢?”阿文说完,自己先抖了抖身子,又挂了一副悔恨叫人怜惜的表情,“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只想活命呀……”
阿文下一句还没说出口,身子向前晃了晃,然而这时变故突生,沈玉原本要后撤的手忽地向前送了几分,竟直接一剑捅穿了他的喉咙,握剑的人却抖了手臂,抽剑溅起的血花洒在了另一双同样震颤的眸中,沈玉难以置信地看向身侧按着他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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