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一切的疑问都来源于这，村庄夹杂着雾气，在茫茫的天际上空弥漫着一层浓郁的晨雾，白雾远处透出丝丝金光。
村庄已然苏醒，田埂里已有两三个老人牵着牛耕种着，几个小男孩跑在路上打闹，还有一两人骑着村子里最先进的交通工具从邵江非一行人身后穿过，满载稻草的自行车骑过时，还能擦过手臂。
如若不是看见路上有几个穿着严实的女人走过，否则就会相信这是一片祥和的景象。
邵江非发现出现在外面的女性，无不穿着长衣长裤，头上戴着草帽，帽沿挂着一圈黑纱，不裸露出一片皮肤来。只有认真盯着才能在黑纱中勉强看出一双眼来，可村庄的女性早已适应在这黑纱下行走干活。
他随机特意靠近一个挑着担的男人，那人只是瞪了眼他就自己走远些。村庄里男人和孩子对他们的存在熟视无睹，即不好奇也不询问。
而女性完全相反。
他看着对面路上又走来个提着篮子浑身包裹严实的女人，那人发现邵江非需要从她旁边路过时，就会如条件反射般停下，充满警觉性。他没快步走过而是停下脚步不再前进，低下头避免和别人视线接触，同时示意让对面的女人先过。
即使这样，每当从身边走过时，邵江非还能清楚感知到在那黑纱下的紧张，害怕。邵江非也曾让同为女性的杨茵曼走在前头，可这样也没降低对方不安的情绪。
身后窜出一群孩子，聚在杨茵曼旁边羞羞涩涩偷瞟着她，跟着快三四分钟才推出个男孩来。低着头小声问道：“姐姐，你干嘛就这样出门啊？”
杨茵曼一听，立马低头看起自己的装扮来，她今天穿了一身中规中矩的运动服，颜色不显眼，版型大众没半点越局。她声音甜甜地反问道：“那你觉得姐姐哪里不能出门啊？”
“脸啊，姐姐没把脸遮住。”小男孩快速看了眼杨茵曼，又迅速低下。害羞的红还是漫延到耳尖，闷闷说道：“姐姐这么好看，会被看上的。”
杨茵曼脸色一变，她蹲在原地局促不安，不知如何作答，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姐姐会保护好自己的。”
“把脸遮住就不会被看上吗？”邵江非弯下腰直视着眼前露出疑惑的男孩。
“可我爸爸说就是因为不遮脸才会被看上的。”男孩认真说着。他身后的伙伴也七嘴八舌地说起来。“我姐姐就是把脸遮住才给选中的。”
“对对对，我爸爸也是这样说的。”
“我大姐每次出门都要遮住的啊，姐姐不遮脸的话好奇怪啊。”
“姐姐你这样好奇怪啊。”
“对啊，姐姐好不听话竟然穿成这样子。”
场面瞬间不受控制，小朋友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的，充斥在耳边吵闹极了。童真稚嫩的口中不断冒出天真的责备来，却格外入耳。
“我也觉得你长得好看，你也会被看上的。”一个掷地有声的男音落在中间，一群孩子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过去。
“我爸爸说只有好看的人，把脸露出来的人才会的。而且我是男的。”男孩大声反驳着。
邵江非又问道：“长得好看还把脸露出来不就行了吗？”
“你……，”小男孩憋红了脸，想了半天才气鼓鼓说道：“你也好看，你也会被看上的。”
邵江非闻言勾着笑漫不经心地点头，没多废话，“你和我都是男的，我被看上，下个就是你了。”
“啊啊！”男孩说不过就刺耳大叫，大哭起来。身后的孩子慌张说道：“他哭起来没完没了，要别人哄的。”
“我们是小孩子，你是大人了。怎么还欺负我们啊！”一个较高的小男孩愤愤说道：“都怪你们不让他，他都哭了”
“他的话都是错的为什么要让？”李行歌反驳道：“他是小孩我就要让他啊，我还是第一次当人怎么不让让我。”
杨茵曼看着面前的小男孩，哭到连鼻涕泡都冒了出来。她为难的蹲在原地抬头望着一脸冷漠的邵江非，叹了口气，认命地伸手想哄哄那小孩。就被李行歌拉了起来，“他哭就要别人哄，他说的话让你不开心怎么不哄你啊？”
“……”杨茵曼没说话，小男孩的话确实让她难堪，只听李行歌又说道：“他自己吵不过，说的话还都是错的。别理他。”
李行歌拉着杨茵曼离开现场，连邵江非也没意见，难得地跟着他一起走。他气愤道：“他爸爸说的什么破歪理。”
已经距离一段距离了但还能听到那孩子的哭声，李行歌骂着那孩子爸爸的管教，杨茵曼走的心不在焉，气氛被小男孩的插曲搞得有些压抑。“你觉得小男孩说对了吗？”
她望着邵江非，面色如常没受到半点影响。她知道邵江非和李行歌的行为是想替自己出气，杨茵曼开玩笑道：“就说对你长得帅部分吧。”
“那小孩真是的，看不见我的美貌吗？只夸你们俩好看。”李行歌装模作样的撩了撩身后不存在的头发，杨茵曼不自觉笑出声来，她明白李行歌话中意思。他想话题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去，好让自己别多想。
“你长得也不差劲，很好看。”杨茵曼真心实意地说道，这是她的真心话。其实李行歌他也是个帅哥，和邵江非清冷深邃的五官不同，他长相清秀，是典型的邻家暖男，看起来就让人心生好感。而性格和自带的气质让邵江非看起来不易接近，李行歌完全和他相反，他开朗而阳光，搞笑。
没特殊情况，杨茵曼还是喜欢和李行歌待在一起。
“你说这么直白我会害羞的啦。”李行歌装腔作势地说着。
“……”杨茵曼看着李行歌膨胀的样子，有些后悔。她还可以收回那句话吗？
又一个村民在路过杨茵曼时，露出惊讶的表情后小声嘀咕起来，装作不经意地偷看。即使那人完全走过了，杨茵曼还能感受到黏在身上的眼神。
诧异，震惊，不善，不理解，各种意思的目光都会在见到杨茵曼的瞬间准确的投射在她身上。
“要不我下次出门也，也遮下吧。”杨茵曼犹豫地说着，眼神集中在身上，已经产生不适感。“我太吸引注意力，这样对我们也不好。”
“你遮什么啊，整个村的人都有病的。理他们干嘛！”李行歌立马回嘴，“你遮也没用，我这么帅也会吸引注意力的。”
“就是，就他们老这样看我，我总觉得我不对劲。”杨茵曼委屈道。
邵江非说着疑问的话，语气中却带着肯定，“你很在意别人的目光吗。”
“……，算是吧。”
李行歌随口问道：“茵曼我问你啊？你每次照镜子的时候，都会觉得是你自己脸脏吗？”
“嗯……。”杨茵曼想了一会，才认真说道：“我先会觉得镜子脏。”
“我和你一样，都会觉得镜子很脏时，我们不会认为是自己脸脏。那为什么别人说糟糕的话，你会觉得糟糕的是自己呢。”
杨茵曼听李行歌这么一提，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又听见他继续说道：“所以说，你这种目光在意干嘛啊，再说了是他们自己没用抓不了变态只能让女性带面纱的。又不是女性的错，凭什么要戴。你别理他们。”
李行歌说着，手指着在路旁还在指指点点的人，气势汹汹地冲他吼道：“看什么看！有空逼逼赖赖还不如去抓那个变态。”
那人见李行歌不好惹地模样，没敢回话飞速离开。
“你们不觉得这个村子很离谱吗？”邵江非目光落在远处的某眉头一皱继续道：“在知道罪魁祸首存在的情况下，将过错责怪到被害者身上去。他们自己就高高挂起，无所作为，让村子里的其他人一味的容忍，躲藏起来。”
李行歌气愤道：“江哥，我早就说了这个村子的人都有病。原本就不应该把脸遮住，明明茵曼这样出门就是对的，却成了不合群的人，还成了说闲话的理由来了。”
本该被赞美与自信的，却成为错误的起因。
本该自由的，却成为被诟病的理由。
世界即使再美好，但恶意永远不变。
“茵曼，你放心，只要有我在那个变态别想靠近你。”杨茵曼听着李行歌坚定的语气，冲着她夸张地拍了拍挺起来的胸脯。看着李行歌一脸自信的模样，抿着嘴忍不住笑了出来。
邵江非突然绕进一旁的田埂里，杨茵曼和李行歌虽不明所以，还是快步跟上下到田埂里。在田里的沟渠边蹲在个孩子拿着个塑料袋在捞蝌蚪。
他放轻脚步，缓缓靠近，即便再小心，那孩子还是感知到一般。发现的瞬间孩子一个惊吓重心不稳定瘫倒在杂草里，邵江非三步并作两步，还未将那孩子从杂草中扶起，那孩子猛地从草里扎出来，兴奋地喊道：“是大哥哥啊！”
是那天问路时拄拐家的孩子。
邵江非蹲下身，动作温柔地将她头上的杂草摘了下来，“你好啊。”邵江非轻声道，“我之前见过你，你怎么在这里啊？”
那孩子瞧见邵江非，脸红起来，低着头小声地说道：“爸爸出门了我就偷偷跑抓蝌蚪了，大哥哥不要告诉我爸爸啊。”
“那不说也行，你叫什么啊？不说我就告诉你爸爸听。”李行歌学着那孩子的语气，故作幼稚地威胁着。
“哼，我才不告诉你。”
“那你爸爸去哪啦？”
似乎真的相信李行歌的威胁，小娟怀疑地看着李行歌，冲他努努嘴不愿和他说话了。李行歌无辜地看着杨茵曼，成功获得白眼一枚。
“你爸爸是去别人家了吗？”邵江非问道。
“啊！大哥哥你怎么知道的？”小女孩震惊地张大嘴巴。
“我猜的，你爸爸腿脚不好肯定不方便去田里劳作，你又偷偷跑出来玩肯定是家里没人。是不是你爸爸去别人家不带你？”
“大哥哥你好聪明啊。”小女孩眨吧眨吧着大眼睛，看着邵江非的眼神里仿佛都盛满了星星，邵江非望着那眼神，不自觉低笑出声。她不满地嘟嘟嚷嚷开口着：“爸爸去王叔家了，爸爸说王婶子生病了，他去看看怎么回事就让我一个人在家。
杨茵曼和李行歌脸色一僵，邵江非脸色骤然一变，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冷霜，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显得神色凝重。
邵江非沉默片刻，问了个问题，问道：“你们村子里死的所有人死因和地点有没有记录下来了？”
小女孩疑惑地摇了摇头。
邵江非换了个说法又问道：“那你们这里谁辈分最高，最受人尊重啊？”
“是姚爷爷。”小女孩说，“爸爸说姚爷爷是村里的老人，每次过年我们都要去姚爷爷家。恩……，不过大家现在都喜欢林叔叔，爸爸都让我和林叔叔一样好好学习，当个医生。”
邵江非听着有些熟悉，脑海内闪现出画面来。是来的第一晚时，坐在副驾驶上的那人，还记得村长叫他林医生。他温柔地哄道：“那你能带哥哥去找姚爷爷吗？”
“我带大哥哥去。”小女孩快速看了眼邵江非又害羞地低头，两只手狡在一起闷声说道：“那大哥哥不要让这个人告诉爸爸我出去玩。”
“……”李行歌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女孩指向自己的手。
“看不出来江哥这么喜欢小孩子。”杨茵曼打趣着，邵江非是个高冷少言的性格，却没想到他对待孩子不仅有耐心还能哄小孩子。
“我不喜欢。”邵江非望向小女孩的眼神平淡冷静验证他的说法。在前面带路的小女孩似乎太久没出来玩，她时不时摘个野花，捡根树枝，银铃般的笑声伴随着走得相当漫长的一路。
“江哥不喜欢她怎么还对她笑啊？”
邵江非瞥了杨茵曼一眼，声音依旧冷漠但他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你想知道理由吗？”
“江哥你快说。”李行歌听他这么一说，好奇心瞬间被勾起。
“她让想到我男朋友。”邵江非的目光像是被牵引一般低垂在小女孩身上。眼角微微弯了弯，声线温柔干净，尾音都勾着笑意，“他之前和我说过他小时候经常这样到处玩，被吓到反应和他一样，而且我男朋友看我的时候眼睛也冒着星星。你知道吗？他笑起来很好看。”
“……”李行歌此时觉得自己问那一句多余极了。看着邵江非脸上灿烂的笑容，还是尴尬地笑了几声，“是吗？我没见过你男朋友，回去见见才行。”
“沈舟安知道你这么当别人夸他吗？”
“等等，你男朋友是沈舟安？！”李行歌惊讶道。
“你不知道？在学校没听说过吗？”杨茵曼诧异地反问道，想当初开学时邵江非送沈舟安来学校的时候可是引起论坛轰动的，沈舟安当时都成为学校红人了。
“我没听他说过啊！”李行歌怀疑地上下打量起邵江非来。
“我之所以能接受你和我一队，是因为舟安认识你。”邵江非低声说道，黑色眼眸内流转着无尽的温柔，“安安说他在志愿者活动上遇到一个叫李行歌的人，说他人很好帮过他忙。”
邵江非望向李行歌的目光恢复成如平日般平静冷漠，“不然你以为我是自愿和一个傻子组队？”
“……”李行歌看着挺身而站的邵江非，还是将那句国粹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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