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花城?那三公主必然是隐瞒身份而来……但临溯距离南齐相当远,必然是半月前就已经离京。
况且这三公主名字其实也并不常被提起,怎么这些日子如此活跃,莫不是起了什么别的心思。
还有一茬,林承烨忽然想到一事。
这个三公主与她兄长的关系或许还不一般,林承桐有几次与她说起自己年幼时,提到那位三公主时表情都有些别扭。
就在林承烨沉默着思考时,忽然窗外有鹰的嘶鸣。
高亢的三声,随之在上空盘旋,在窗边投下那硕大身影的影子。
她一下听出来那是什么,也没管正行礼的老人。走到窗边从脖颈间拿出一截骨笛吹响——这是边迤给她的,美名其曰小盟主要逐步接手江金盟的事物,比如接柴胡南半月一次的密信。
她思来想去,觉得这东西在自己手里用处大些,还是接下来了。
毕竟她亲眼看到边迤曾经从鹰的腿上拿出信以后就忘了打开,暗暗说了句暴殄天物。
柴胡南利用遍地的江金医馆为据点,这个情报纵使主要用于江湖,但有时对于朝堂信息也十分敏锐,相当强大。
飞鹰听到笛声俯身冲下停在林承烨的小臂上,待她拿出鹰腿上的纸卷后又展翅而飞。
林承烨草草地浏览过江湖之事,最后目光停留在一条上。
“……莱国三公主带兵离京,于四月二日南下赴南齐与莱国交界之地驻守,有监军之责。”
林承烨挑挑眉,将纸条收起,对这那四绸老者道。
“可以,不过要让殿下等上一阵了,林某身子弱,走不快。”
……
“催着赶着还是要去蓬花城,你们殿下真是多此一举。”
边迤嘟囔,手上一会儿抽一下那前行的马匹,还不忘嘲讽身边人。
“还有你,一介江湖人隐退后竟选择做了一公主的耳目,也不嫌丢人。”
“催着赶着你也不动弹啊!乌龟走得都比你这马快!”
四绸老者终于忍不住恼怒地大叫,若是二十年前,她在江湖中也是呼风唤雨般的存在,哪轮得到这小辈置喙。
她被边迤用她自己的白绸捆了个结实,但边迤又不放心自己赶车而将林承烨与这阴险的老婆子放在车里,于是将人绑在自己身边,四绸老者一只脚还挂在外面。
“你能不能放开我,我这老胳膊老腿……你这小辈到底有没有礼貌……”
“您三十多岁在江湖中才闻名,我十七岁时跟您同时闻名,怎么也算个平辈吧。”边迤呛声道。
“十七岁闻名?我怎么不知道你?那你今年三十……六七?你别骗我这老婆子,怎么看都……嗯,二十岁出头?”
四绸老者瞪大了眼睛,试图在边迤脸上找出一点细纹或者一根白发。
“我驻颜有方!怎么了!”边迤得意洋洋,一甩身后的编发。
“好了好了,没事的边迤,把她放进来吧,我有事要问她。”
林承烨听两人吵了一路,觉得有趣,终于笑着开口。
下一刻,那人连滚带爬地进来,揉着老腰,但她腰上还缠着一白绸,另一端在马车外边迤手上拽着。
“说说看,你那位殿下为何找我?还有她又如何知道我是林二小姐?”
林承烨坐在软和水绿色被上,膝头放着本书,正翻过一页,撑着下巴看着那老婆子弯腰盘腿坐起来,这才抬手给她倒了杯茶,问道。
“这老朽可不知,老朽只是个传话的。”
四绸老者嫌弃地推回那杯茶,喝了口自己腰间的酒葫芦中的烈酒,有些警惕地看着林承烨。
“那就算了,说说你自己。你与她是如何认识的,又为什么去当她的耳目?”
林承烨也不再继续问,真的像只是好奇。
“知恩图报,一命还一命呗,这有什么好说的。”
四绸老者哼了一声,挠了挠头又道。
“大概七八年前的事。老朽本就浮萍身,那时初到临溯,在城郊与那江湖中邪教巫马家人发生冲突,但好在我寻了个机会逃进城内,还剩一口气时,被当时伪装成普通人家的三殿下所救。于是就成了殿下的人,干脆也就隐退江湖了。”
“听起来殿下还是个善人。”
“对,虽然一开始我也对朝堂中人不屑,只是抱着还人情的态度。不过……这位殿下倒是个好人,也有真才实干,为民为国之心,可惜在朝廷中势力单薄。只是老朽奇怪……”
“奇怪为什么陛下与长公主仿佛从未有过这个皇子一般,只将她放在深宫之中,从不委以重任……啊,轻任也没有。”
林承烨合上书,神色淡淡地接话。
“唉,就是这个意思。你怎么猜到的?”
四绸老者一拍大腿,嘟囔道。
“那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或者说……你们那位殿下如何知道我的行踪?”
林承烨眯了眯眼。
“你这小娃娃对这江湖人知道的还是太少。”
四绸老者摇了摇头。
“首先你那护卫的实力,若有人跟踪,恐怕方圆几里内有人她都能探出来,除非……有些隐藏气息的功法。
不过殿下告诉老朽你们应当会去江金界。不过老朽到那里时打听到你们已离开,于是老朽一路打听。你们没有隐藏行踪,还是很好锁定的,老朽跟了一段后发觉你们大概是要去那个赏花会,你们走得又太慢,干脆直接在必经之路上等你了。”
林承烨点了点头,也不再问什么,往后一靠闭目养神。
……
无论四绸老者如何催促,边迤还是按照原本的计划,一步也不多走。她阴恻恻地说承烨生着病,若是难受了拿她老婆子的心头血当药引子。
从那以后四绸老者再不敢多言,躲边迤多得远远的,老老实实坐在林承烨身边,看她们二人的眼神还带着些畏惧。
于是在第十天,赏花会的前一天的太阳落山之际,她们三人终于晃悠到了蓬花城,不过这些日子来赏花的人众多,她们好不容易才找到客栈住下。
“今日就带我们去见殿下吧。”
林承烨望着天际彩霞,又对着四绸老者说道。
“明日我们要去寻故友赏花,没空见你那殿下了。”
这就是摆明了的敷衍。四绸老者不情不愿地领路,但白绸的一头还在边迤手里。
终于,在来往路人投来无数奇异眼光,四绸老者忍无可忍,气如洪钟地大骂道。
“你能不能放开,牵狗呢!”
登时路人与飞鸟皆散。
……
这殿下住的竟有些偏僻,三个人走了很久。不过一路上倒也不无聊,这蓬花城处处春景。
这里也是南齐富饶之地,街上到此时也热闹非凡。不管是穿着粗布麻衣的百姓,还是身着绫罗锦缎的小姐公子个个面露喜色,街道两旁花铺众多,而其中又数芍药最艳丽,几乎每个店门上都插着一束。
边迤兴致勃勃地买了一小束塞进林承烨手中,走在最前方感叹道。
“很多年没来南齐,居然还有这样美的地方。”
“这年前的南齐兵败居然……未曾有影响,这才过了不到半年。”
林承烨眼见敌国如此繁盛,心里倒是复杂万分。她当然乐意见的百姓富足,哪怕这里并非莱国。可她胸口还有南齐将军宓梵长枪留下的贯穿伤,下雨时总是如同针刺一般痛苦,提醒她一切才刚刚开始,痛苦从未离她远去,如影随形。
她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
“这传言中南齐新君姬宫昀尚年幼,无法担之一国,我看倒是未必。”
“咳咳……”
边迤面色一僵,忽然叹了口气。
“那个小丫头确实很有能耐,不过确实年轻,根基不稳。”
林承烨对着边迤似笑非笑,边迤头皮一麻,立马站定,老实说道。
“我当真是准备入了南齐京都九辰城就与你说的!”
“嗯,别忘了就行。”
林承烨凉凉地回应道。
……
林承烨抬头看着牌匾上四个大字,眼角抽动,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你说你家殿下住这里?”
那上面明晃晃写着——江金医馆。
“哎呀,虽然殿下是埋名而来,但也不能住客栈里。早就听说江金医馆美名,所以干脆说自己身体有怪病,那郎中一时间诊治不出,便让殿下在后院住下了。”
四绸老者颇为得意地一抹鼻尖。
“我要把你们全抓起来!气死唔……”
欺负老实人吗这不是!边迤声音抬了八度,然后被林承烨一巴掌捂住嘴,怒火尽数堵在喉咙,她幽怨地看着林承烨。而林承烨轻咳一声,安抚道。
“莫生气,莫生气。这一茬我回头给你找回来。”
江金医馆的郎中听说她们是来看望那后院得了怪病的小姐时,也不阻拦,就让她们这么进去了。医馆□□院虽小却干净整洁,种着满地忍冬,已经到了盛开的时候,甚是素雅。
刚刚踏入院里,就已经看到有一人已经站立在门前等待,只是夜色深重,林承烨与边迤又向前走了几步才能看清。
那人一双凤眸,箭眉轻挑,不用多看便能窥见其中几分风流之姿,体态挺拔如竹,不怒自威。那眼珠却与她兄长林承桐一般,呈淡褐色,又与林承桐含情不同,那眸子里什么也没有,冷得可怕。
但林承烨却在同一时听到身边人急促而沉重的呼吸,甚至感受到其发抖的双手。她疑惑地望去,却蓦然被边迤的神色惊到。
很难形容那是怎样的眼神。
大概会是久别重逢之人,亦或者苦寻已久忽然相见,完全没有防备。
而当是时喜悦已经太少,执念太深,所以对视时才会悲怆与震惊多些,尽数糅合在一起,最后的最后才是落地般的释然。
边迤瞳仁微缩,轻启唇,听到自己发颤的声音。
“你……”
却怎么也问不下去,仿佛声音被人夺去。
“殿下手下能人不少,叶县令只与我擦肩就认出我身份,实在佩服。”
林承烨瞥了眼边迤,这人状态实在不对,但此时也并非问话的时候。她打断了边迤的话,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魏景辰,十分敷衍道。
“不过我们着急同朋友共看赏花会,殿下有什么不妨直说。”
“不急,按你我的关系,应当先叙叙旧才是。”
魏景辰做了个请的手势,又抬手屏退左右,林承烨在边迤耳边说了什么。边迤再一次深深地看了一眼魏景辰,但还是身形一晃,踏着轻功而去。
再看那庭院中已无人的影子。
“你……这侍卫武功不错。”
魏景辰皱了皱眉,她显然也看到边迤的表情。
但魏景辰确信她从未见过那个人,况且……还是个江湖人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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