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黎还在训练营时有幸给江屿恒当过一段时间的教官，后来他被调职到槐笙基地，成为了指挥官。
本以为今后无缘，未曾想九年后的某天那人竟然也来了这里。
说起这还挺神奇，十三年前的再次见面也是这般……
大眼瞪小眼。
参谋长瞅着两人琢磨半天，越琢磨越不对劲，“嘶……有问题。”
众人纷纷看向他，静待下文。
一分钟过去了，只见他捋了捋自己那根本不存在的大胡子，若有所思：“不对啊，怎么你对他和对我不太一样？”
众人：“……”
黔黎：“我记得基地每个月都会给全员做一次体检，你这个月的体检做了么？”
参谋长：“还没。”
黔黎：“哦，那到时候记得拍个脑部ct看看。”
参谋长：“…………”
消失了十年的指挥官突然回来，这件事还有很多疑点，把其他无关人员赶回工位上后，白墨带着他们到了会议室，方便让黔黎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复述一遍。
会议室内，他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下缓缓摇头：“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安钦：“可能是头部受伤所致。”
参谋长疑惑：“头部受伤？”
“是的。”安钦解释，“前面我们给长官检查时，头部扫描报告上是这么显示的。”
她把报告单递给交给江屿恒，会议室一瞬间寂静沉长。
设计部可能是为了让人开会时保持清醒，特地将灯光设置成冷色，看久了有些晃眼。
黔黎和江屿恒分别坐在长桌两端的位置，正好是面对面，隔得远，他看见江屿恒没什么表情，眉头却是皱着的。
“你当初是不是开了一艘小型穿梭机去参加会议？”参谋长问他。
“对，能源不足，停在松林外沿了。”黔黎回答。
不然他就不会是自己走路回来的。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通讯器，“回来的路上我收到了一条信息。”
全息屏打开，上面是一篇媒体报道，发布时间显示是十年前──西维尔槐笙基地指挥官黔黎，莫名失踪。
通讯器的星际时间和现在并不同步，被卡在6775年20时54分，和报道发布时间一模一样。
还怪吓人的。
发消息的人查不到IP，不过那篇报道出自哪家还是可以查到的。
不过，与其说这篇报道是有人用信息发过来的，倒不如说是本身就在通讯器中的。
一点头绪也没有，查都查不明白。
参谋长干脆换个问题：“对了，他要住在哪里？”
眼下这种情形，他之前的房子恐怕不适合再住人。
黔黎话都没来得及说，江屿恒就先开了口：“住我那。”
参谋长嘟嚷：“基地里有宿舍。”
江屿恒木着脸胡扯：“满人了住不下。”
黔黎：“？”
参谋长：“？？？”
有瓜？
他无语了，这人总是莫名其妙。
会议结束，黔黎和江屿恒都没走，不知道说什么，气氛微妙。
他靠在桌边，意味深长：“想我了么？江长官。”
“……”
江屿恒颔首，但是没说话，他怕他一开口声音都是哑的。
他这几天都在外地出差，好不容易办完事可以休息，却在听到黔黎回归的消息时，立刻赶回来了，一路上风尘仆仆，夹杂着冬日飞雪，还有点感冒。
意料之外的回答，黔黎觉得新奇，但突然不知怎么接下去，索性换了个话题：“姜姜是你在养么？”
江屿恒：“嗯。”
黔黎眼带笑意：“多谢。”
他喜欢逗人，特别是对江屿恒，但是一般情况下会变成互怼，小嘴跟淬了毒似的。
基地里的人都司空见惯了，纷纷感叹：死对头就是死对头。
换成平时他俩聊天就没几句好话，今天倒是特别，实属难得。
江屿恒垂眸，欲言又止，但是始终没说什么。
白墨回到会议室找黔黎：“长官，办公室给你收拾出来了。”
“好。”黔黎向外走去。
会议室变得冷清，江屿恒站定在原位，有点走神。
久别重逢总是留有遗憾，虽说是迟了点，但值得庆幸的是，旅人终于归家。
安钦在这时推门而入，她抿唇思考半天：“长官，我和白墨还是觉得有问题。”
江屿恒：“为什么？”
“比如说记忆这块，是不是太巧合了些？现在技术发达，篡改基因也不是没可能，或许还得再深度检测一次……”
江屿恒没回答，目光停留在门口。
确实蹊跷。
……
白墨把之前黔黎的办公室收拾了一遍，跟十年前的样子大差不差，没什么改变。
“长大了，收拾的挺好。”黔黎打趣道。
白墨：“…………”
他沉默片刻说：“我觉得江长官有问题。”
黔黎挑眉：“怎么说？”
“十年前您消失了之后基地都快乱成一锅粥了，他却和个没事人一样，行踪诡异，而且……”
半晌。
黔黎眉头皱起又松开，笑着说：“你和我是一起看着他过来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想你应该同我一样清楚。”
白墨无言，是真人。
他想到之前的某位故人说：死对头和死对头是最了解彼此的。
事实证明，此话不假。
黔黎知道他这是在试探他，外界人都以为他和江屿恒关系不好，其实不然，算是良好。
如果刚才他信了白墨的鬼话，估摸着现在已经被扣上手铐，压去审讯室了。
不过这也说明他的警惕性变高了，不枉他当年给他收拾了这么多烂摊子，值得庆幸。
黔黎走向办公室内的书柜前，想翻本书看，未曾想一偏头就看见白墨那惨兮兮的样子。
他的眼眶通红，豆大的泪滴落下，他在无声地哭泣着。
黔黎并不会安慰人，无奈：“哭什么？”
“没什么。”他说。
就是突然好难过，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
遗憾就是，我有好多好多话还未能与你诉说，而你便已经先行离开，再次见面时，所有悲伤都将化作泪水。
敲门声响起，随后便被打开，是江屿恒和安钦。
江屿恒在看到白墨那副样子时，又挑眉看向黔黎。
“你打他了？”
黔黎：“……”
是啊，我能不能连同你一起打了。
安钦一脸无语，对着白墨说：“多大个人了还哭，别被外边的人看见，不然待会你多年经营的高冷人设就得崩成渣。”
黔黎：“……”
江屿恒：“……”
“我和老章说好了，你回来的事先压着，不要声张，避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江屿恒对他说，声音暗哑。
老章是参谋长的外号。
“好。”
白墨还在哭，稀里哗啦的，安钦实在是受不了，一个手刀劈下去，直接让他安息。
用力十足，够狠。
这才是真正的冤家。
窗外的飞雪，不灭的长灯，漫无边际的松林，一季的寒冬。
黔黎摩挲着手指，是冰凉的，寒气似乎穿过他的四肢百骸，侵蚀着他的骨髓，痛感已然麻木。
许是因为热闹，在这个背景的衬托下，他的指尖终于在后知后觉中感受到了温暖。
不过他现在这个样子多少是有些狼狈了，黔黎自嘲笑笑，转着手中的素圈戒指。
这些小动作被江屿恒纳入眼底，他知道这人又在游神了。
那枚戒指设计简约，圈外刻着一朵木槿花，黔黎总是戴着，一般不会摘下。
唯一一次摘戒指，碰巧被江屿恒撞见，他视力挺好，一下子就看见圈内刻着的英文──
Death and foreboding
（死亡和不祥）
他不知道这个代表着什么，但是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黔黎回神就发现江屿恒一直在看着他，轻笑：“江长官这么看着我，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江屿恒：“……”
中·央大厅内有一堵荣誉墙，上面挂着的照片是历任指挥官和其他高官的照片，已故人员的照片是灰白色的遗照。
黔黎看着墙上自己的照片，竟然没有被换掉。
江屿恒站在他的旁边，注视着墙面一言不发。
当初确实是要换成遗照的，但是被他拦下了，放在那里挺好的，留个念想。
为数不多的遗物，这便算是其中一件。
况且，他不该失去本属于他的色彩。
江屿恒不禁将目光放在黔黎的身上，他的头发微长，眸色偏棕，眼尾微挑，笑起来很好看，但总让人摸不透他真正的情绪。
黔黎像是和这个世界隔着一面玻璃，从玻璃这端望过去总是看不见最真实的他。
姜姜在这个时候跑过来，黔黎蹲下身，结果猫跑得太快，他连一根猫毛都没能碰到。
猫在江屿恒脚边停下，轻轻蹭着他的裤腿。
江屿恒摸了摸它的头，姜姜‘喵’了一声。
黔黎笑了，气笑的。
“逆子。”胳膊肘往外拐。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江屿恒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长途奔波的疲乏好像在此刻消失殆尽了。
但是他像是在做梦一般，头有些沉重，很疼很晕，他恍惚想到了白墨刚刚的那副样子。
原来悲伤也会传染。
黔黎感觉江屿恒有些不对劲，从刚刚见面时就开始不对劲，他看上去很累，额头还冒出了许多细细密密的冷汗。
江屿恒有些迷糊，但又能清楚地感觉到一只手附上了自己的额头，凉凉的。
那只手很快收回，黔黎说：“你可能发烧了，先找个地方坐着等我。”
他看见眼有前两道身影，慢慢交叠，又回到那个雨夜。
书上说。
有的人真的能回到过去，他们在时间的彼岸，世界的尽头，当过去未来交汇在一起，便又能从新开始。
小剧场——
参谋长：不是，他回来这么大的事你真要瞒着上头？！！
江屿恒：嗯。
参谋长两眼一黑又一黑。
过了一会。
江屿恒看着他：你干嘛？
参谋长：写遗书，交代后事。
江屿恒：……
哈哈哈，只有参谋长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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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遗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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