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 聂蕊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哽咽。
视线模糊中，一双温暖而粗糙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哎，嬷嬷在这儿呢。”
“母后讨厌我，母后她，讨厌我，嬷嬷……”
那些长久以来被深埋在心底的难过与委屈，此刻全部翻涌而出。聂蕊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滚落，她紧紧地回握住芳嬷嬷的手，自回京后便越发单薄的身子不断的发抖，哭的像个孩子。
见此，芳嬷嬷也跟着掉泪。她早早便跟在聂蕊身边，聂蕊的每一件大小事，她都了如指掌。她比所有人都清楚太后对公主如何。
“太后只是一时还未想通，公主。” 芳嬷嬷轻轻地拍着聂蕊的后背，柔声安慰，“太后并不讨厌您，您是她的亲生女儿。”
想来在情绪面前，所为早已觉得释然的记忆，却是不堪一击。母亲的偏心她是能忽视的，这是她从小学会的安慰自己的技能。
可胸口处那如刀绞般的疼痛，却还是使得聂蕊声音哽咽：“她真的会想通吗？”
“会的，”芳嬷嬷哑着嗓子，连忙应道：“公主在等等……”
“可她恨我，嬷嬷。她恨我。” 聂蕊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异常平静，可眼中的泪水却依旧不停地流淌。她紧紧地握住芳嬷嬷的手，声音缥缈而又坚定：“从她把我带出宫，扔掉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恨我。她不会原谅我了，嬷嬷。”
“嬷嬷，我等不到了。”
苍老的眼睛里满是悲伤，芳嬷嬷张了张嘴，想要说些宽慰的话，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时公主的年纪是那般的小，她以为公主已经忘记了，不曾想却是记得的。这般的事实，任她再怎么巧舌遮掩，也是无法转圜。
“太后终是会想明白的，您的她的女儿，她终是会想明白的。”芳嬷嬷小心擦去聂蕊脸上的泪，哭的比聂蕊还要厉害，唯有反复安慰，却又只能念叨着这句话。
“嬷嬷，你说，如果我能救回我哥，母亲会不会爱我一点？”聂蕊仰头望向芳嬷嬷，被泪水侵染的眼睛，不含一丝杂质，澄澈的让人心疼。
“会的，到时太后定会对您改观，”芳嬷嬷轻抚着聂蕊颤抖的脊背，哑着嗓子哄道：“这么多年来，皇上的心疾一直未能治愈，天下名医皆束手无策。公主认识的神医既然有如此高超的医术，待皇上康复，太后定会对您另眼相看。”
*
“林小姐，太后近日身体不适，您还是先行回府吧。”
林清月脸上戴着一层轻薄的面纱，浮动间隐约可见脸上可怖的血色指痕。可往日太后身边对她很是关切小心的嬷嬷，此刻却是一副挑不出错的笑意推辞，对着她脸上的伤视若无睹。
“既如此，那我便过几日再来探望姑母。还望您仔细叮嘱姑母，切勿劳心伤神。”
“这是奴婢的本分，林小姐不必挂怀。” 嬷嬷微微欠身，语气恭敬却透着一丝疏离。
主子的一举一动，便能解出一个千丝万缕的原因来。这几日太后忧思难过，皆是因为林家，嬷嬷自是对林清月的态度强硬了些许。
林清月笑着离开后，转身便变了脸色。
自她回京后，她从未遭受过这般冷遇。那些平日里看她眼色行事的奴才，今日竟敢如此对她不敬，难道是姑母那里发生了什么变故？可前几日姑母才刚刚为她和谢云晗赐了婚，按理说不应该有什么差错才是。林清月心中满是疑虑，眉头紧紧皱起，脚步匆匆地往回赶去。
慈宁宫里，太后静静地坐在榻上，得知一切后，久久沉默不语。
“太后，容奴婢多嘴，林小姐若是真的担心您，怎会顶着一张那样的脸，来探望您？”见太后并未反驳，嬷嬷继续道：“往日也是，若是真的觉得有愧于公主，为何不私下去同公主请罪，偏要到宫中告知您？”
“公主和皇上才是您的亲生血脉，这世间便是没有比他们更亲的了。即便您那般对待公主，即便公主性子是顽劣些，可对于您，她仍是恭敬的。”
良久，殿中传出一声困惑的喃喃轻语。
“是哀家……错了吗？”
*
马蹄疾驰，尘土飞扬。
望着不远处那巍峨城门，晏朔心中涌动着难以言表的欣喜。那些错综复杂的支脉细节，已被他逐一查明。待他回去将这些证据呈上，一切真相即明。
“公主……” 这两个字轻轻自晏朔唇边逸出，震得他舌尖发麻。日夜不停歇的思念，足以让他不知疲惫的往回奔赶。
往昔种种在脑海中一一浮现，曾经那些令他心悸的掌控和探查，现下全化作为，公主对他独有的在意。公主自始至终都关切着他，为了他，不惜耗费心力。
想到此，晏朔便兴奋得忍不住颤抖，心中满是不可言说的甜蜜。只是，回想起昨夜的那场梦……晏朔脸色瞬间暗沉，猛地一挥马鞭，加快前行速度。
*
庭院繁华鼎盛，却因为过于安静的气氛，显得格外冷寂。
午后的阳光清淡柔和，聂蕊坐在廊下。莹白的面庞，被阳光映照的多了些许晕红，为她增添了几分好气色。
“宿主您真的决定了吗？”520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打破寂静。
“520，我的死不是意外。属于我哥离开的那个日子，我驾车重走了那条路。我的车技没有丝毫长进，就在相同的位置，车轮再次打滑。”聂蕊微微仰头，嘴角却泛起一丝庆幸的笑意：“你知道那一刻我在想什么吗？”
她顿了顿，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露出一丝解脱，“我在想，不管是昏了还是死了，我总能不做噩梦的睡个好觉了吧。抱着愧疚实在太难睡着了，而我也不想再听到母亲的……哭诉了。”
所以在那个相同的位置，当车再次打滑时，聂蕊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做任务的原因，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聂蕊嘴角扬起声音也轻快起来，“我要让哥哥活下来，健健康康地活下来。”
“那晏朔呢，宿主？”520问道：“他很喜欢您……”
聂蕊的目光掠过一旁随风轻摇的蝴蝶花灯，没有作答。
“公主，晏公子来了。” 思谨得到事先的吩咐，径直将晏朔带了过来。
他穿了身墨色衣衫，脸色是不正常的苍白，眼下的青黑犹如浓重的阴影，仿佛几日几夜未曾合眼。
“公主，奴回来了……” 晏朔虽声音略带沙哑，却难掩其中的欣喜。
聂蕊抬眼望去，四目相对间，晏朔眼中绽放出一种足以灼伤人的喜色。他的步伐急切而慌乱，甚至有些不稳，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仿佛下一秒就能低下泪来。
看着他这副模样，聂蕊嘴角压出一个极为浅淡的弧度。
“520，我现在可以提交任务吗？想来除了最后的死亡结局，我已经走完了所有的剧情线。”
“可以是可以，”520的声音有些犹豫，越来越小，“可是宿主，您真的不想留下吗？真的不喜欢…… 晏朔吗？”
聂蕊垂下眼帘，就在这时，晏朔迫不及待地跪在了她的身旁。他微微仰头，神色依旧如往昔那般温顺：“公主，奴查清了所有的事，想来明日公主便能解除幽禁，奴好想您……”
说实话，聂蕊也曾有过动摇。她想过，如果哥哥是哥哥，在这个世界继续生活下去，或许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任务的失败，虽然让她觉得屈辱。来到京都之后，她也并非不是没有给过晏朔机会。再后来她发现，哥哥确实是哥哥的时候，也没什么牵挂了。
有些人，虽然不能恨但却可以想通。想通后，一切也就都没有了意义。至于情爱？不过是幸福人生的点缀。
聂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黑沉的眸子却是无波无澜。
察觉到她的异样，晏朔神色变得有些慌乱。从齐阳到京都的这一路上，他未曾有过片刻停歇，尤其是得知谢云晗和林清月的婚事时，开心之际却也觉得不安。这股不安，在眼前人平静到淡漠的眉眼间愈发尖锐。
晏朔试图去握住聂蕊的手，可手中温凉的触感，仍然不能抵消他内心的惶恐。
“晏朔，你喜欢我吗？” 聂蕊白净的面庞，在光下好似带着股透明的质感，宛如最为珍贵的美玉。
“喜欢，奴喜欢公主，” 晏朔急忙回答，温润的眸子里泛起一层淡淡的水意。
聂蕊对脑海中的520发出指令：“系统提交任务吧。”
“好的…… 宿主。”520很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其实它早该明白的，如果宿主真的有心留下，以她的聪慧，这些任务节点完全可以委婉甚至敷衍地应对过去。但宿主从来没有，或许从第一个任务节点，不，或许是从来到京都后，宿主根本就没有想过转圜。
她沿着原身的轨迹，毫不犹豫地急切且快速的往下滑去。或许按照宿主所说的，这里太冷了，她不想留下来。
“任务提交中——任务审核中，请宿主稍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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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提交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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