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句话将周如望钉在了原地,不敢妄动。
他逃无可逃,只好站在原地等候发落。
可面前这人似乎并不急着开口,那目光有若实质,缠在了他的身上,好似一条蟒蛇在他身上游走,沉重、粘腻又令人窒息。
周如望不知他何意,被死死盯住的压迫感让他气息有些不稳起来,垂落身侧的手指抓住了衣角。
不知怎的,他感觉自己好似在被教书先生罚站,而那锋芒毕露的戒尺就悬在头顶,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须臾之后,他才听见了萧时璋漫不经心的声音。
“你那尾巴……”
语调平缓却异常清晰的只言片语,让周如望生出一股颤栗来。
他硬生生压制住想要捂住屁股的冲动。
“……朕倒有几分好奇。”萧时璋那视线缓缓下移。
周如望虽是正面朝着他,却觉得他的视线好似绕到了身后,在肆意打量那颗颤抖的球尾。
生怕说错话,于是周如望紧紧闭着嘴,缄口不言。
面前之人似笑非笑,保持着高深莫测的表情,见他不说话,眸色便愈发冷淡起来。
那神情有些恐怖,就好像对方随时可能扑过来,狠狠地、不留余地地将他撕得粉碎。
周如望紧张兮兮地注意着萧时璋的动作,果然捕捉到他即将要伸出手的讯号,猛地身子一缩,往后倾倒。
萧时璋的手悬在半空,双目阴冷。
“再退一步试试。”
闻言,周如望艰难刹住了脚步,随即胳膊一疼,被扯得往前踉跄了一步,手臂撑在了御座扶手上才好险没摔进萧时璋的怀里。
两人距离极近。
萧时璋的五指好似铁箍紧紧抓住了周如望的手臂,眼前的人受了惊吓,睁着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令人幻视受惊的幼兔。
“朕说了,”他语气冷冽,“好奇你那尾巴,听不懂吗?”
周如望被他抓着手臂,却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哆哆嗦嗦的,满眼都是对暴君的畏惧和惊恐。
眼底渐渐盛了泪水。
他听不懂啊……
总不是要他把亵裤脱了给他看吧?
被擒住的胳膊再次一疼,周如望身子忽地一转,视野晃了晃,背对着皇帝撞上了御案。
两只手臂按在御案上险险撑住了身子,他正要转回去,却听到身后萧时璋的喝止。
“别动。”
周如望看不见他的神色,也察觉不到他的动作,这种感觉好似踩在了没有实感的云上,令他惊惶不安。
那暴君,该不会真有断袖之癖吧?!
这般想着,周如望更是簌簌发起抖来。
而在萧时璋的视线中,他背脊发颤,那青白色绸质布料覆盖之下的肌肉正紧张地绷紧。
萧时璋的目光缓缓往下游移,落在了他尾骨处。
那处的凸起不易察觉,若不是有意的观察,便不会觉得有怪异之处。
但若是细细查探……
“你……”
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周如望吓得一抖。
萧时璋的话语幽幽接上,“……天生便有这尾巴?”
周如望齿关打颤,开口正要回答,却下意识咽下一口唾沫,结结巴巴说:“是、是……”
身后之人好似是冷笑了一下,不轻不重地说道:“你可知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
按在御案上的双手攥紧成拳,周如望的眼皮跳了跳。
他撒谎,便是欺君之罪。
可他那谎言早就说出口了,若是此刻坦白,这欺君之罪同样会落在他脑袋上。
更何况,他如何解释这兔尾的由来?
即便说出精怪的存在,又有谁会相信?
左右都是死路……
周如望心脏怦怦直跳,脑中闪过数种可能性。
他身后,萧时璋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慵懒托腮盯着他后背,猜想他的回答。
可谁知,下一秒,眼前这人倏忽便脱了力气倒下。
在他倒地前,萧时璋下意识伸手把人捞住了。
“……”
沉默蓦然占据了空间。
锐利的目光落在怀中之人紧闭的眼皮上,那眼睑还微微跳动着。
萧时璋被气笑,嘴角扯了扯。
他与趋利避害的小兽当真是别无二致。
装死的周如望躺在萧时璋怀里,祈祷着他能命人将自己丢出殿外,最好是直接丢出宫。
结果下一秒便是一阵腾空而起的感觉。
这暴君竟然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周如望将眼睛闭得更紧了,竭力放松自己僵硬的身体,不停猜测萧时璋究竟是要做什么。
他听见萧时璋将禄安叫了进来,不知二人是否有什么眼神交流,随后便察觉到萧时璋抱着自己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周如望靠在他的温热胸膛上,闻到他怀里浅淡的幽香,顿时呼吸一滞,心脏缩紧,更加不敢睁眼。
很快,萧时璋将他放了下来。
身下柔软的触感让周如望猜测到这应当是偏殿的方榻。
他听见脚步声远去。
但警惕心让他不敢轻易睁开眼睛,耐心等候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动静,周如望才悄摸睁开一条小缝。
岂料正正好和萧时璋那深不可测的双眼对上了。
“……”
糟了,他把禄安的脚步声错认成了萧时璋的。
一种无形的恐惧,朝周如望笼罩过来。
他惊惶地睁大眼,看到眼前的暴君冷冷扯起一个笑。
周如望眸中瞬间泛泪。
装死……算欺君吗?
很快他便知晓了问题的答案。
在周如望惊恐的目光中,萧时璋欺身而来,一手便将他掀翻,迫使他趴在了榻上。
周如望在他手底下像条砧板上的活鱼扑腾得厉害,但手持屠刀的屠夫浑身是力气,轻轻松松便将他按住,动弹不得。
正当周如望悲惨地以为那暴君当真兽性大发,要将他扒光之时,便察觉对方只是扯松了他的亵裤,让那颗球尾暴露在空气当中。
萧时璋见他那副好似被强抢了的模样,顿时满头黑线,斥了声:“同是男子,身子看了便看了,扭捏什么?”
扭捏什么?
你断袖之癖的名号远扬千里,我能不怕吗?!
心中虽骂骂咧咧,但周如望自然是不敢吭出声的,只忍住泪意,将脸埋进臂弯里,一只手还倔强地拉住松垮的亵裤。
萧时璋看向蓬松炸开的尾巴,它好似受了惊吓,正微微发颤。
亲眼看到这荒诞却真切的一幕,萧时璋眯起了眼。
究竟是什么力量能将一个活人变成兔子,又能让他长出尾巴呢?
莫不是这世上,当真存在鬼神?
萧时璋松开压制住周如望的手,眼底翻涌着暗流。
不管此人是谁派来的,都必须为他所用。
更何况,眼前这人是重生的……
周如望身上想必还有他未能挖掘的惊喜。
萧时璋的眼神如刀锋般锐利,他看着周如望默默拉起亵裤,语气强硬、不容置喙,“若不想死,便将尾巴藏好,别叫他人发现。”
周如望心里嘀嘀咕咕,你不说我也知道。
正想着,他下巴猛地被人拧住,萧时璋那双令人发怵的眼中射出的冷光好似要将他洞穿。
“接下去我问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老实回答,若撒谎了,我便砍了你的脑袋。”
一番话把周如望震得脸色惨白,喉间颤巍巍挤出一个“嗯”字。
“你是谁派来的?”
周如望迷茫地瞪大眼,什么意思?难道他以为自己是什么暗探吗?
萧时璋眼中,周如望这番反应便是心虚了,于是语气更加冷硬,威胁道:“你最好改换门庭,供出背后之人,莫要逼我动刑。”
周如望慌忙反驳道:“我不是谁派来的,哪来的背后之人?!”
像是在端详他是否撒谎,萧时璋微微眯眼,须臾,他道:“此事我自会验证,下一个问题,除了这兔尾,你还有什么秘密?”
骤然间,殿内静到连呼吸都停止了。
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弦拉到了极致,随时会天崩地裂。
周如望将眼避过了,没吭声。
他究竟是在诈自己,还是……发觉了什么。
若是将那精怪说出来,萧时璋会信吗?
他会不会以此作为筹码拿捏自己?
萧时璋如今不知晓精怪的存在便已经这般恐怖了,若是被他知晓自己一边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边呆在他身边的话……
周如望咬紧了牙关。
见他不说话,萧时璋冷下眼,手指发力将他偏开的脸扳回来。
萧时璋暗忖,他宁愿顶着杀头的风险也不愿将精怪的存在说出来,看来那精怪确实重要。
他先前听到精怪所说的,不过是给予周如望重生的机会,但看对方此刻缄口不言的模样,他暗暗想,莫不是那精怪还有其他作用?
那一系列毫无缘由的任务完成之后,周如望会得到什么?
想必不单单是重生的机会,一定还有其它……
说不定那是连周如望都不知道的东西。
此刻若强逼周如望开口,恐怕对方也只会是满嘴谎言。
罢了,来日方长。
他迟早会将这人抽丝剥茧,将内里完完整整暴露在他面前。
萧时璋松开了手指,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下巴上残留的清晰指痕。
意识到对方的审问像是结束了,周如望大松一口气,悄悄抹泪,暗想又捡回了一条小命。
这时,偏殿门外传来禄安的声音,“陛下,午膳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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