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奥和安娜的婚礼选在夏季举办。
嘉奥已经升到上校军衔，到场的社会名流众多，衣香鬓影，谈笑风生，都是来庆贺这位军部新星的新婚。
地点选在安娜喜欢的海边，金色的沙滩和蔚蓝的大海令人心旷神怡，无数的鲜花与蛋糕摆放在长长的台面上，装饰彩带挂在椰子树上随风飘扬，伴奏的乐团正在调试着乐器。这对夫妻将在这里亲吻彼此，许下誓言。
时清宝宝作为小花童，被兰依好好打扮了一番。白色的小西装，香槟色的小领结，棕色小皮鞋，无一不精致，银色长发打理得漂漂亮亮，其中一簇扎了个小辫子，随着时清宝宝的蹦跶，在脑袋后方一晃一晃。
兰依将一个装满了玫瑰的小篮子放在时清手中，“崽崽一会儿负责洒花瓣，知道了吗？”
“好的爹地。”
时清瞅了瞅小篮子，嫩嫩的小嗓子和爹地说：“花瓣里有一束花。”
“它是捧花，不能洒。”兰依说。
时清宝宝的脑门上冒出一个问号，萌萌地问：“那要怎么办？”
兰依摸了摸小人鱼宝宝的脑袋，温柔地说：“捧花的传统是送给今天的幸运嘉宾。崽崽喜欢谁就送给谁，会给嘉宾带来好运。”
“好噢。”
时清宝宝欢快地提着小篮子，一蹦一蹦地跑远，在沙滩上跑来跑去转圈圈。
时清第一次见到沙滩，很是新奇，若不是被爹地交代了任务，恐怕已经在沙子上脏兮兮地打滚了。
男人们在谈事，夫人和太太们围坐在一起，穿着精致的礼服，优雅地喝着红茶，品着点心。
“那是图尔少将家的幼崽吧，好可爱。”
“兰依太太带来的，还能是谁家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哎呀，我儿子年龄也和他差不多，说不定可以和少将家结个亲。”
“陛下一直养着他，怎么也算皇家的孩子了，挑选未来夫婿的眼光一定很高。”
海边有一颗高大的椰子树，繁盛的枝叶在热烈的阳光中舒展着，大片树荫底下，路德和一个老人站在那里。
老人是军部元帅，一头银白的发丝，肩背挺拔，身量和路德不相上下的高，像一把随时可以出鞘的利剑。他穿着黑色礼服，手里端着一杯香槟，仿佛穿着铠甲拿着刀。
元帅说：“第四星系的指挥官是个铁血人物，我们要打一场持久战了。M1126资源星有罕见的能源结晶，地质方便开采，伽蓝不可能会让给他们......”
路德环抱着双手背靠树干，神色平淡，没接他的话。
元帅说了许多，自己也觉得没趣，止住话头，“沙滩上有个小朋友。”
老人的视线被幼崽吸引过去，看着正在玩闹的幼崽，手指摩挲着透明的杯壁沉默一会儿。
元帅忽然说，“......再怎么样，你也是我外孙。”
路德略略抬眼，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他一声。
婚礼结束的时候，神父向众人行礼，乐队停止演奏，宾客们四散离场，婚庆公司开始派员工收拾现场，来往的运输机器人繁多。
路德接过秘书拿来的军备报告，他心情不算愉悦，打算直接回去。
一只软绵绵的团子扒拉上他的裤子，一只小手藏在后面，笑得开心极了，高兴地叫他：“路德叔叔！”
幼崽自以为藏得很好，等被抱起来，小脸蛋蹭了蹭他的肩膀，才把花儿递给他，“给你，爹地说有好运噢。”
那是一束来自北落星的玫瑰。回去以后，路德把北落星买了下来。
-
时清接到帝国学院录取通知的那一天，阳光正好。
图尔上将家里喜气洋洋，墙上挂满了庆祝的气球和彩带，香槟开了一瓶又一瓶。
等到下午，送走前来祝贺的朋友们，收拾好家里，图尔把全家人都叫到了客厅，郑重地开了个家庭会议。
图尔坐在沙发上，背后一面墙全都是家里两个宝贝从小到大的照片，兰依和艾文坐在他的两边。
“崽崽坐。”
时清在他们对面的小沙发上坐下，内心忐忑，因为爸爸不常见的模样。
“爸爸，你想和我说什么？”
图尔用很罕见的语气，缓缓说，“崽崽，你长大了，要进帝国学院了，是我们全家的骄傲，爸爸选择今天和你说这些。”
图尔有些紧张，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慢慢地继续说，“其实你不姓泰勒，我也不是你爸爸，你小的时候，是我在海薇星黑市上买来的人鱼蛋，当时花了三百万星币，我找你嘉奥叔叔借了五十万，差点破产。”
图尔想笑，结果没笑出来，“最开始我是想把你当做艾文的媳妇，因为伽蓝星的人鱼实在是很稀少，现在你和我的亲崽崽没有什么区别。”
“爸爸只想让你以后找个喜欢的人，是不是你艾文哥哥都不重要，爸爸希望你以后过得开心幸福。”
兰依和艾文对视一眼，一起说，“我这也是我们大家的愿望。”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时清沉默了一会儿。
图尔小心地问：“崽崽，你是不是......接受不了？”
“不是的，我只是有点意外，没想到是这样。”时清说，“谢谢你们的照顾，没有让我流落在外。”
时清脸上绽放灿烂的笑容，扑到家长们坐着的沙发上，“爸爸，爹地，哥哥，你们最好了！”
图尔也高兴起来，像小时候一样把时清举起来转圈圈，一口亲上时清白皙的脸蛋，“乖崽，爸爸爱死你了！”
兰依一脸无奈，“老公，稳重一点。时清都长这么大了，你该学学艾文，人家当哥哥都比你这个爸爸靠谱。”
图尔气哼哼地说，“长再大也是我的宝贝。对了，艾文，你在帝国学院要照顾好弟弟，如果有哪些个臭小子敢追时清，必须马上立即给我汇报，我挨个去揍一遍。”
艾文默了几秒，“......你刚才还说让时清找个喜欢的人。”
“我已经忘了。”图尔说。
时清拿过一个收拾好的书包说：“爸爸，我是要去上学，不是要去相亲。”
“这件事也是该张罗。”兰依沉吟一会儿，挨个数，“我看隔壁家的迈克不错，从小就很照顾你，还有小时候和你一起上幼儿园的凯撒，如今他也在帝国学院，还是你哥哥的同学呢，品学兼优的，他父亲是帝国的财政官......”
“爹地，我还不想找对象。”时清拉着兰依的胳膊，声音软绵绵地撒娇。
兰依瞪他一眼：“这可由不得你，你是人鱼宝宝，进了帝国学院也是被分进人鱼学院。”
艾文说：“弟弟，你收拾书包做什么？”
时清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去路德叔叔那边住。”
兰依说：“这次想住多久？”
时清冥思苦想一会儿：“我也不知道。”
-
这两日是周末休假，秘书带着一份文件，打开皇帝家的门。
秘书经过玄关，觉得屋内的温度和湿度都调节过了，感到惊讶，进入客厅，亮着灯。他看见一个漂亮的小美人坐在沙发上吃零食。
银色微卷的长发披散而下，时清穿着简简单单的短袖和短裤，露出纤细柔软的手臂和修长笔直的小腿，肌肤白得晃眼，整个人仿佛一捧晶莹剔透的雪。
眉目精致的小人鱼转过头，脸蛋尚且带一点婴儿肥，漂亮的眼睛干干净净，不染尘埃。
时清看见是他，有些失望：“爱德华叔叔。”
少年的声音轻轻软软，懒懒的带着甜腻。
秘书是有家室的人，礼貌地移开视线，“时清殿下，我来送一份文件。”
养时清以前，路德偶尔会在别墅里接待官员，后来，会来他这里的就只有秘书和医护。
“他还没有回来吗？”
“陛下今天去了西区巡视，要晚一点。”
“可是今天是周六。”
“陛下没有假期。”
“好吧。”时清沮丧地咕哝道。
秘书把文件放到书房，轻轻地关上门。“那我先走了。”
“再见，爱德华叔叔。”时清朝他挥挥手。
时清整个人都焉了，耷拉着脑袋吃完一袋薯片，有些无聊地拿起游戏手柄，玩了一会游戏。
时钟指向晚上八点，就在时清肚子饿得扁扁的时候，房门响起。
时清大眼睛瞬间亮晶晶，高兴地几步跑到门边，扑进路德怀里，语调上扬，“路德叔叔！”
时清身量娇小，身高只到路德的胸口，路德很轻易地将他抱起来。
路德把时清抱到旁边站好：“什么时候来的？”
“四点钟。”
时清伸出细嫩的四根手指，“都四个小时了。”
时清小声说：“你要赔我四个小时。”他去拉路德的袖子。
小人鱼长发间有着清淡的茉莉香，混合着少年本身甜软的香味，路德忽然有些躁意，把时清拿远了一点，放到沙发上。
路德扯了领带，解开衣扣，随意地扫一眼餐桌，淡声道，“饿不饿？”
“饿。”时清点头。
路德走到厨房，在厨艺机器人的控制屏幕上按菜谱。
“不要机器人。”时清又去拉路德的袖子，声音软乎乎，满脸期待，“我想吃你做的。”
“时间不够。”路德没应，转身走了几步，“你到客厅里去，等着。”
路德按下最后一个按键，厨艺机器人启动程序，开始做饭。
“为什么？”时清迷茫地眨了眨眼，有些委屈地说，“我不要去客厅，就要在这里。”
路德垂眸，平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忽地说：“宝宝，过来。”
时清乖乖地走过去。
路德骨节分明的手指勾起时清一缕发丝，声音淡淡：“你身上很香，自己不知道么。”
一盘子色香味俱全的十分钟速成营养餐，被路德放到了时清面前。
“吃饭，别闹。”路德瞥他。
“我最近刚换了爱丽尔的洗发水和身体乳，”时清眉眼弯弯，“温蒂向我推荐的牌子，用起来不错，你是不是觉得好闻？”
路德嗯了声，打开冰箱拿水果。
小人鱼开心地拿起叉子，脸蛋鼓鼓，“你吃了饭没有？”
“在车上吃了。”
“吃的什么？”
“和你一样。”路德把一个苹果放在他盘子里。
“营养餐不好吃。”时清本来是饿的，吃一半填了点肚子，不想继续吃，戳了几下菜，“没有什么味道。”
路德在洗手，时清扒拉他的衬衣下摆，眼巴巴地瞅他，“我不喜欢吃营养餐，你就做给我吃嘛，好不好？”
“我只会煎牛排。”路德慢条斯理地擦手。
时清啃着苹果，慢吞吞说：“我觉得牛排比营养餐好吃。”
“你吃不腻？”
“嗯嗯。”时清点头。
“明天做给你。”路德说。
“好噢。”时清开心起来，把剩下的营养餐和苹果都吃完了。
“我刚才听到爱德华叔叔说你没有假期，连周六都要上班。”时清把吃完的盘子交给清洁机器人，“我去帝国学院之前，有三个月假期，虽然没几天就要放完了。”
时清晃了一下小脑袋说：“路德叔叔，你好可怜。”
路德靠在流理台旁边，不置可否。
时清见他没动静，几步蹦过去，仰头瞅了路德一会儿，抬起细白的手去摸路德的脸，摸了摸眉骨，摸了摸睫毛，摸了摸鼻子，时清觉得好玩儿，要去摸他薄薄的唇。
路德抓了少年纤弱的手腕，凉凉地说：“想吃牛排的话，现在回你房间去。”
时清回了自个房间，他的儿童房已经变了个模样，以天蓝色和白色为主基调的装修，顶上的星空球换成简约的吊灯，单人床上铺着洁白的床单，有阳光的味道，童年玩具只留下了那一只巨大的抱抱熊。
现在的抱抱熊对时清来说没有那么大了，被他当成座椅，小人鱼坐在上面和洛蒂打通讯。
时清揪着棕色大熊的手臂：“温蒂，我刚刚看了课表，人鱼学院的课好多，”
温蒂性格腼腆，一般只在时清面前才会话多一点，洛蒂说：“我想选画画，插花，钢琴。”
时清慢吞吞地说：“可是那些我都不喜欢。学院要求我们选三门，我还不知道选什么。”
“其实这些课你不及格也没关系，学院不会让我们不毕业的。”温蒂说，“我妈妈说，其他的课程都是辅助，人鱼学院最重要的课，是讲怎么给伴侣安抚精神力。”
“我爹地也说过。”
“我可能会选做甜点。人鱼学院的玛丽教授连第七星系的豆豆酥都能做，我想跟她学。”时清揪着大熊。
时清望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没头没尾地说，“爱丽尔的洗护用品真的很香吗？”
温蒂惊讶了一下，“我不喜欢味道浓烈的产品，怎么会推荐给你。有时候我自己都闻不到，觉得满意才买的。”
“噢。”
深夜十二点，别墅里静悄悄的。
路德穿了件黑色睡袍，靠在椅背上看秘书送来的文件。来自第四星系的行政官，有意谈和，这封函件是私下发给伽蓝的，因为指挥官和行政官意见不同，和伽蓝打仗打了十几年，政府内部也分为了两派，当初铁板一块的第四星系有了裂缝。
路德翻阅完，按下那份文件，喝了杯白兰地，打算去洗漱。
放下酒杯的时候，路德稍稍顿住，垂眼看了手指一会儿，除去烈酒的味道，沾了点其他的东西。
这时，他的房门被敲响。
门外的少年穿着单薄的睡衣，是一套印着小熊的淡棕色短袖短裤，衣领宽松，小巧凹陷的锁骨露在外头，手里抱着自己蓬松的枕头，赤足站在地板上。
路德把时清连人带枕头一起抱起来，握了一下雪白漂亮的小脚。
“没有穿鞋。”路德淡淡道，“冷的。”
“不记得穿了。”时清依念地用脸蛋蹭蹭路德的胸膛。
“怎么不睡觉？”路德问。
时清抱着自己的枕头，可怜兮兮，“路德叔叔，我做了一个噩梦。”
时清声音软软的，“我梦见一群好大的辣椒在追我，我跑不掉，就被吓醒了。”
路德嗯了声，把时清抱到鞋子上面放好，“回房间去睡觉。”
“我不要回房间。”时清扬起脸蛋，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期待，“我想和你一起睡觉。”
“不行。”
路德冷淡拒绝。“自己睡。”
时清沮丧起来，嘟囔道：“可是我一个人睡不着，你陪我好不好？”
路德看他半晌，思忖一会儿，将时清抱到自己床上，“你在这里睡。”
时清在路德的床上滚了一圈，显然很开心，把自己的枕头放在一边，拍了拍，高兴地说：“你要陪我睡觉吗？你睡这边，我们两个可以挤一挤。”
“我去书房。”
路德把时清翻过来平躺，俯身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到他身上。
时清拉着路德的袖子，软绵绵撒娇，“你不陪我吗？你就陪一陪我嘛。”
路德应了声好，把灯光的亮度调到夜间，搬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他旁边。
路德揉了一下时清乱蓬蓬的脑袋，声音低低沉沉，“闭眼，听话。”
时清乖乖地闭上眼睛。
闭了几分钟，时清软乎乎地说：“我睡不着。”
“路德叔叔，你在做什么？”
“看文件。”
“那你睡不着的时候做什么？”
“看文件。”
“噢，可是我没有文件看。”时清睁开眼睛，亮晶晶的像紫水晶一样，“你帮我想想其他办法吧。”
“去看书。”路德淡声道。
“不要看书。”时清气鼓鼓地说，“你书房里那么多书，你都看完了吗？”
“没有。”
“你天天看也看不完，还不如不看。”
路德没搭理他，看一眼时间，“十二点半了，明天你起不来。”
“那你给我讲故事吧。”时清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漂亮的脑袋。
路德没接话。
“我就要听故事，”裹在被子里的一小团蠕动蠕动，“你给我讲嘛，我想听。”
路德叫来家政机器人，端一杯温热的牛奶给时清：“喝了。”
“喝了你就给我讲吗？”
“嗯。”
时清乖乖地喝了那杯牛奶，非常自觉地自己躺下。“你讲吧。”
路德拿着童话书，给时清念了一段灰姑娘。
“这个听过了。”
路德翻了几页，给他念卖火柴的小女孩。
念到一半，时清纤长的睫毛颤颤，慢吞吞闭上。
“有点困。”时清模模糊糊地说。
“快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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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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