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傍晚和煦的阳光照在草坪上,别墅的花园里的花草全都被铲掉,改建成了平坦一片的翠绿草坪,柔软细腻。
路德刚下班,一只软绵绵的团子像球一样骨碌碌地滚过来,撞上他的腿。
医护苦着脸在后头追,“慢点跑啊,小祖宗......”
人鱼幼崽把自己撞了个屁股蹲,可怜兮兮地坐在地上。仰起脸蛋,伸出短短的胳膊,要家长抱。
三个月过去,他又长大了一点儿,雪白的小脸蛋精致漂亮极了,带着明显圆润的婴儿肥,湿漉漉的大眼睛,浓密卷翘的长睫毛,银色微卷的头发因为奔跑乱蓬蓬的。
医护小心翼翼地瞧了瞧路德的脸色。他想起今天新闻上讲,军部一位上将因为反对质子能量监测被陛下撤职的事情,推行了三个月的防御工事彻底没了反对力量,敲定落实。
医护推测路德此时心情不错。
于是医护壮着胆子说:“幼崽摔跤了,作为家长要把他抱起来。而且您好像,还没抱过他。”
幼崽穿了件棕色的小熊连体衣,背后有一截短短的小熊尾巴,帽子上两个圆乎乎的小耳朵耷拉着,见路德不抱他,眼眶逐渐积蓄泪水,小手使劲揪着他裤子不放。
路德把幼崽拎起来,向医护虚心请教:“怎么抱?”
嗓音仍是冷的,不过听得出耐心十足。
“先用一只手让宝宝坐在你手臂上,或者拖着他屁股,另一只手护住他的背部和肩膀,对对对,没错,就是这样,力道要小,要轻......”
“陛下,您真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家长了!”
医护夸完,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他吞口口水,硬着头皮道:“那个,人鱼幼崽化形完,我该回去了,我的薪水虽然已经领完,但是看在我尽心尽力的份上,您能不能给点奖金,我也忙了六个月......”
“继续你的工作。”路德眼都没抬,淡声道。
医护愣了:“啊?可是幼崽现在不需要我,您可以给他请个保姆,价钱比专业医护人员低,其实保姆机器人也是可以的,虽然没有人类有温度。”
“双倍薪水。”
“我愿意!”医护的变脸速度极快,喜滋滋地说。
人鱼幼崽在家长的怀里显然不安分,小短腿蹬了几下,小手扒拉着路德的西装外套,企图把他深蓝色的口袋巾给掏出来。
路德拿出来放进幼崽手里,“别闹。”
得了想要的,幼崽倒是乖乖地捏着新玩具玩耍,没玩一会儿,又失去兴趣,小手把路德的衣服揪成了小小的麻花,一个劲地往家长怀里钻。
路德抱着小不点走回房子里,医护说:“之前您吩咐的儿童房已经建好了,那张婴儿床恐怕用不上。因为多数人鱼即使成年也喜欢变回原形在水里睡觉,这取决于他们自己。”
“嗯。他吃晚餐了没?”
“还没有,他跑了一个下午,这是我见过最精力充沛的幼崽了!您现在可以和他一起吃饭。”
晚饭前,路德要洗澡。他把幼崽交给医护,刚挪开几厘米,这只小的就不乐意,紧紧地抱着路德的胳膊,拼命摇头,小奶音咿咿呀呀地嚷嚷起来。
医护满脸喜色:“恭喜陛下!您成功地占据了幼崽心目中最依赖的家长位置,把图尔上校挤了下去!这值得放鞭炮庆祝!”
路德揉揉眉心,“......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路德把幼崽拿开,对他说,“叔叔要去洗澡。”幼崽听不懂,软软的一团委屈巴巴地抱紧他的手,眼泪汪汪。
“乖一点。”路德嗓音略低。
最后,实在解释不通,路德把外套和挂在上面的幼崽一起脱了。
-
自动餐车滑了过来,家政机器人将装在陶瓷盘子里的食物一样一样地拿下来,放在铺着淡蓝餐布的桌子上。烤好的小羊排,淋了柠檬汁的生鱼片,切成小片的松茸鹅肝,一份蔬菜沙拉,最后是一杯加冰块的酒。机器人摆好刀叉后,在水晶瓶里放上一支带露水的玫瑰,和餐车一起用轮子滑走了。
路德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开始吃晚餐。
人鱼幼崽坐在高高的宝宝椅里,戴着粉色的围兜,面前摆着一个不锈钢碗。小不点握着自己专属的小勺子,认认真真地挖糊糊吃,时不时欢喜地眯起大眼睛,很快吃得脏了围兜,脸蛋鼓鼓,嘴巴沾满食物。
吃完了自个的,幼崽馋家长的。
小宝宝的围兜已经被撤掉,嫩嫩的脸蛋和脏兮兮的小手也变得干净。幼崽直勾勾的目光盯着餐桌,奶声奶气地呀呀几声,向前一扑,被座椅上的带子勒了回去。
小不点低头瞅了一会儿,皱着眉毛开始跟带子过不去,使劲儿扯却扯不开,于是张着小嘴就要去咬。
路德塞一个奶嘴进幼崽嘴里。“不能吃。”
幼崽见了他,大眼睛亮晶晶的,也不馋食物了,笑得眉眼弯弯,伸着胳膊要抱。
路德把他抱起来,问医护:“他今晚的娱乐是什么?”
医护看了一眼幼崽的日程表:“周四轮到捉迷藏。”
医护以为路德打算陪幼崽玩,不料路德只是例行询问一下,将幼崽递给他,“你陪他。”
人鱼幼崽刚安静了一分钟,就发现家长要走,抗议地扒着路德不放,小脸皱成一团,软软的手指揪着他衣袖。
路德说:“叔叔要开会。”
和这么小的宝宝讲道理显然是没用的,医护拿着糖果晃悠,才把幼崽吸引走。
-
两个小时后,路德熄了屏幕,时针指向晚上八点,书房的门被敲响,平日里这个时间医护已经下班了。
“进来。”
“陛下,宝宝在哭,很伤心,我哄不住。”
“他怎么了?”
医护为难地说:“幼崽捡来的小松鼠死了,他抱着松鼠在哭。”
“以后别让他乱捡东西。”路德起身和医护一起去了花园。
人造的太阳完全落了下去,花园里亮着几盏黄色的路灯,没有风,令人感到安静,人鱼幼崽跪坐在草坪上,小熊衣服沾满泥土和杂草。
幼崽小身子颤抖,哭得抽抽噎噎,鼻尖红了一片,眼睛肿了,雪白的小脸上满是晶莹的泪水,怀里紧紧抱着死掉的小松鼠。
那只小松鼠是棕红色的,长着胎毛,尾巴像小棍子,腿部有包扎过的绷带痕迹,毫无生气地垂着脑袋。
“松鼠没了。”路德俯身,淡道。
幼崽瞧见他,眼前一亮,双手捧起小松鼠给他看,满脸期盼。
路德揉了一下他的小脑袋,“我帮不了你。”
人鱼幼崽没听懂,小心翼翼地将松鼠放在旁边,从地上爬起来扯路德的裤子,仰起脸蛋,依旧期待地望着他。
医护不忍地说:“陛下,您可以再给他找一只松鼠,长得差不多就行,这个年纪的幼崽不会当真的。”
“他认得出来。”路德说。
路德抱起幼崽,难得解释,“他精神力很高。”
“把松鼠埋了,不要给他看见。”
路德步子大,走得也快,人鱼幼崽趴在路德肩上,目光一直瞧着后头,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又哭了起来。
这小小的一团哭了很久,哭累了,小手揪着家长的衣服逐渐睡着。路德衣服给他弄湿一大片,也没换。
路德要将幼崽放回水池,小不点醒过来,固执地扒拉着他不松手。
医护说:“看样子他不愿意回水池睡觉。”
“你该下班了。”路德说。
夜深人静,书房里还亮着灯。路德坐在书桌前办公,家政机器人给他送来一杯白兰地,人鱼幼崽蜷在他膝盖上睡觉,裹着温暖的毛毯,柔软的银发调皮地乱翘。
路德签了几份文件,慢慢地喝完了那杯酒,仰头看着窗外的星辰。他想起他的母亲,伊丽莎白皇后,在她生命的最后几年里,也是这样在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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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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