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纪坤刚从白家大院回来,一路上都沉着张脸,进了办公室,保镖落锁,他使劲把头发往上一捋,跳上沙发,龇牙咧嘴:“骂骂骂,就知道骂我,不就是去了趟赌场,我他妈又没赌,搓个麻将也要骂?!”
他气昏头,对保镖说:“你说他是老糊涂还是更年期回流,我到底几十岁的人了,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为这点事当着武叔的面把我骂个狗血喷头!!”
“为这点事特地把我叫回去骂,至于吗?!”
保镖见惯这场景。
白纪坤叉着腰在沙发上走来走去,忽地脚步定住,看着铁面无私的男人,回过味来:“我说呢,以前做再多混账事也没见老爷子这样生气过,平常对我都懒得多说一句话,自打大哥去世,那更是消停了,现在为这点小事把我骂得满头满脑包,合着都是为了小侄女的日后前程啊。”
“怕我碍着她,我难道不是白家人吗?至于这样防着我?再说了,我好歹是她叔叔,她还敢把我赶出去吗!?”
保镖动了动嘴:“我觉得老爷子可能不是这个意思...”
白纪坤左寻右寻,抓起茶几上的一本书朝他扔去。
保镖躲也不躲。
他说:“你站哪头的!”
保镖把书合上,恭恭敬敬放回桌面,拍着胸脯保证:“我肯定是站您这边啊。”
白纪坤发泄一通,气消了不少。
保镖又说:“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您大哥去世之后,老爷子也知道您开始修身养性,您为公司做得那些,老爷子其实都看在眼里。”
白纪坤翻个白眼,从沙发上跳下来,“老二这辈子就是没摊上个好妈,命不好,进不了他家的门,自己又疯疯癫癫不正常,我要是像他这样,早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保镖说:“是啊,商场刀剑无眼,高盛那些人个个都成精了,大小姐一个小姑娘,老爷子难免不放心,所以这白家往后肯定还得指望您出来做主。”
白纪坤看他一眼,勾起嘴角:“你可别小看这丫头,从小就是个人精,跟老大两口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才回来多久,都敢命令我做这做那了。”
保镖说:“不知道大小姐喜欢什么酒,我多准备点?”
白纪坤支着脑袋想了想:“Masseto,有甘草和巧克力的浓郁香气,她爱吃那些冰淇淋甜的,就这支吧。”
保镖立马去办。
高盛总部,日常运作。
小程总助眉飞色舞地告诉白亦行,为了融入老林他们,也为了施展自己心仪的项目方案,这些天在人际上费了老大劲,总算有了显著的进展。
闻瑜亮虽然拒绝她的‘卖好’,但他带的兵跟他一样,性子都有点软和老实,好拿捏,也难怪老林一直处于强压一头的状态。
今天她把汇总的方案给董事长过目,董事长看起来有点疲倦,但文件还是一页页翻过去,二话没说盖了章,临出门又对她说句:让她好好做事。
她多少听出这话里面的意思,自然应承下来。
她很有信心地白亦行说:“白总,我综合了之前成董助在会议上给的建议,不过我觉得他还是比较保守。就目前棕榈油需求激增来看,我们应该乘胜追击,只要合理加仓,将很有可能带来超50%的年收益。”
白亦行头也未抬:“董事长没意见?”
小程总助点点头。
白亦行说:“既然没意见,那你就放手去做吧。”
她喜上眉梢,白亦行抬起眼说:“林主管他是公司老人了,说话做事可能会比较犀利吧,你年轻别把没必要都放在心上,给自己增加烦恼,也给工作增添负担。”
小程脸色一暖,“谢谢白总关心。”
白亦行:“行,去忙吧。”
她前脚刚出去,白亦行便拨通电话,“......那你是怎么说的?”
尧叔回答:“大小姐放心,货物滞港是非常平常的事,而且这几月本来也是修检期。但为了不让他们起疑心,我们照常发布了港口堵塞,需要检修机械的通告。”
白亦行吩咐:“把滞港费用提高到500美元一吨,仓储费用你们就看着办。我不说话,一滴油也别想流出去。”
尧叔应好。
既然棕榈油价格持续高位是布林两位想要的结果,那她就帮他们一把,货物滞港会造成市场紧缺的迹象,货物越是短缺,价格越是高涨,不过她也不想白帮忙,所以只好在滞港费用和仓储费用上下功夫,只要那两位不想价格现在就跌落,这笔费用他们不想出也得出了。
白亦行电话没挂多久,港口那边便收到近五亿美元的入账,她笑笑,这点小钱跟老太太对高盛做的,根本不值一提,得让他们付出想象不到的代价才行。
她站在落地窗前,外面日头灿烂,街区空寂,远处马六甲海面,船只劳作,风平浪静。
Jones打过来汇报:“斯黛拉,如你所料,CME和EUREX以及其他地区同类型的期货价格也受到马来这边的影响,有所波动,不过都是短暂性的。”
布林两人无法控制马来之外的全部市场,她想在做空马来棕榈油期货同时,在芝加哥和欧洲金融交易所长线做多大豆油和菜籽油,届时随着棕榈油价格的崩盘,市场修正,大豆油和菜籽油价格一定会上涨,她也能反向平仓获利。
她的确不想做英雄,可她也不能接受高盛白白被人害死。
此次做空风险绝不是马家那次可以相较,若是成功,穆介之势必会扇动董事会那群老东西,以他们做文章来问责,若是不成,布林二人操控市场,利用棕榈油转移资金这么大的事,一定会引起地方检察官的注意力,那么高盛到时候只会死得更难看。
白亦行都有些想笑,穆介之到底是有多大把柄落在这二人身上。
无论如何,这盘棋,一步都错不得。
她拿起座机,拨通给全球市场部一位老大,吩咐调取部分资金集中在芝加哥、伦敦和新市的大豆油菜籽油以及其他可替代棕榈油的期货上,在未来三周内务必死死盯准,并告知此事不必知会穆介之。
Jones继续说:“按照棕榈油的日均交易量,全球期货市场日均交易量约为50万吨。”
那么他们的仓位规模总目标大概是300-400万吨的空头合约,对应的是160000手期货合约。
这个量也足够制造重大市场冲击了。
Jones:“我们现在已经建立了10个空头仓位——”
“怎么?你舍不得用她的钱?”白亦行打断,“要做就往大了做,我们不做,钱都白落到人家手里了,那我还冒这个险干嘛!”
她皱眉问:“现在价格多少?”
Jones答:“6800令吉,上下波动得很平稳,从9000多掉落,也许他们打算稳定在一个区间了。”
她将那封邮件倒背如流——棕榈油价格最高位在9782令吉,如果继续维持在这个价格,平均一周洗白资金可以高达150多亿美元。他们贪心狂妄,为了强行顶价投入不少,既尝到甜头,又怎会在这时收手。
“稳?那我再帮他俩‘稳一稳’,看看人家到底有多富,”白亦行吩咐,“设置1亿吨的空头仓位!”
多少?1!亿!吨!!
Jones马上联系欧洲和芝加哥那边负责人,重现分配这笔信托基金:“那第一批我们先建仓500万吨,今天下午再追加300万吨。”
“不,如果价格达到7000令吉,追加至1000万吨再观察市场反应。”
她说:“另外你再从信托基金中提取9000万美元,分散到新市和马来的多个账户,以待所有交易所同时发力!”
阳光过于耀眼,她眯起来,继续安排:“提前备好资金,买1-2个月到期的棕榈油看跌期权。但得等价格被推至9782时,再买。”
Jones对整体计划只知道大概,所以对于这个决定,他有点犹豫,但白亦行很坚定,他也照做。
这样一来,不仅有充足的资金在不同市场同时发力,同时还能规避直接被发现的风险,另外看跌期权对冲做空风险,即使价格出现意外反弹,期权收益可以补偿部分亏损,毕竟她也需要保护‘自己’的空头头寸。
对着玻璃,脖颈间的项链熠熠生光,在她鼻梁骨到眼角之间划出一道银河口子,像是白刀破刃。她看着反光里的自己,抬手抚摸那只象征祥瑞的鸟儿,启唇:“看紧他们的动静,时刻跟我汇报。”
闻瑜亮终于没再生事,成祖才放下心来把此前跟进的蜂堡IPO项目汇总,穆介之疑心重,做事又强势,必然要一一过问。
晚间下班,白亦行早就坐在副驾等着他。
成祖瞧她傻乐样,便问:“怎么这么高兴,中彩票了?”
白亦行吩咐:“手伸出来,我看看。”
成祖侧身,自觉将右胳膊递给她看,白亦行两手神神秘秘地在身后捣鼓半晌。
又摘下他的表,不多时,一块新表便拷在他手腕上,表中底盘是定做的,中间也是一只人缘鸟,鸟的样子同她脖颈间那条神似。
她轻轻捏了捏他手臂,长肉了,也结实了,满意道:“我问过师傅了,因为我这个是雕刻的,独一无二,所以表中的鸟儿不一定跟我这个完全像,不过我让师傅在表链两端各嵌了一朵蝶豆花,你看看,好不好看。”
“还没到我生日。”成祖说是这样说,眼睛却是挪不开,他摘下,特地去看那两朵蝶豆花,小小一只,紫色的,中间银白,侧过来看,整个倒像是从卡扣缝隙里挣扎着向上开花,摇曳生姿,嫩柳扶风,很漂亮。
他很喜欢。
白亦行也看出来了,系好安全:“生日有生日的礼物。”
成祖偏头看她,把表重新戴好,旧表收进盒子里,放入车柜中。
他启动车子,两人前往理疗院。
每月有两天,理疗院允许家属将病人带回家,小聚。
白亦行说:“真是遗憾,我今天约了三爷来家里吃饭。”
成祖脱口而出:“这有什么遗憾的,以后有的是机会。”
白亦行笑对他说:“我这不是担心你会离开嘛。”
成祖在后视镜瞄她一眼,“什么意思?”
“当然是怕董事长给你的压力太大,你辞职跑路喽!”白亦行侧过身子,眼巴巴问,“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成祖敏锐地觉察到什么,“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白亦行反问:“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倒是你,你有吗?”
她一向掌握主动权,无论是床下还是床上。
成祖也纵着她,腾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高盛的事...你别担心。”
白亦行却抽开手,两手反捧住他的手,伸出食指描摹他手背上的青筋:“成叔叔,你这是心疼我了?”
成祖看着后视镜里毛绒绒的脑袋,出声:“白亦行,我心疼你。”
有那么片刻,两人都没说话。
搞得这么郑重其事,白亦行手顿住,有那么一瞬她不敢同他的眼睛对上,生怕忍不住,口腔鼻腔更是没由来地反酸,眼底也莫名其妙温温润润,眼皮抽跳两下。
烦人。
真是烦人。
她身体坐正坐直,扭头去看窗外。
车水马龙,流光溢彩,灯红酒绿。
车内黯淡无边,看不清小女人的神色。
过了很久,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音。
成祖侧头瞧她,窗玻璃反射出她那张模糊的脸,她几时这样别别扭扭,总不过叫人看穿心思。
接过成宗和白纪庚,他预备先送她俩回家。
成宗想去开副驾的门,被成祖拦下,他一眼认出,惊呼:“怎么是漂亮妹妹!”
“漂亮妹妹,为什么坐在我的位置上?”成宗问他。
成祖忙推他上后座。
成宗好奇道:“祖祖,漂亮妹妹也跟我们回家吗?”
白纪庚在后座玩白亦行的头发。
白亦行还独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没搭理。
成宗念念叨叨,嘴无遮拦:“漂亮妹妹会给祖祖做媳妇吗?”
成祖瞪他一眼,“别瞎说。”
白纪庚揪着头发懵地发问:“什么...叫媳妇。”
一路叽叽喳喳,时间很快过去。
临进门,白亦行才回头,那辆车早已走远。
白纪坤早候着了。
一桌饭菜酒水饮料,好不丰盛。
白纪坤去逗白纪庚,“你看看,我都成老叔叔了,他却被养得身强体壮,油光满面。还是不工作的好啊,我都瘦了,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这话以前就老说,白亦行都懒得理这闲话。
几人落座,白纪庚看到一桌好菜,手脚控制不住地舞动。
白纪坤给他倒了一杯酒:“咱们三个人也是好久没坐在一起聊聊天了。”
白亦行把酒拿开,给白纪庚倒了一杯果汁,白纪庚捧起来,吵嚷:“我要喂,我要喂。”
白纪坤看她一眼,不说话。
白亦行说:“你现在是大人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在医院不就做得很好吗。”
白纪庚忽地停下,喝一大口果汁,冲着两人笑:“行行,阿坤,我厉不厉害?”
白纪坤来了兴趣,给他夹了一个螃蟹,又扔给他本子和笔,“二哥,你不是还会写字了。喏,把这个写给我看看。写出来了,我就夸你厉害,怎么样?”
白亦行无语地看他一眼,白纪庚握着笔,可怜巴巴地瞅白亦行,她说:“先吃饭,吃完了再写。”
白纪庚高兴地放下笔,埋头吃螃蟹,白纪坤哼笑,“他谁的话也不听,就听你的。”
白亦行慢条斯理地喝酒,对他说:“妈咪最近也常去看他,还顺带着慰问理疗院的其他病人。他会写字,也都是妈咪教得。”
白纪坤给自己剥虾,笑道:“你没出生之前,他就写得一手好字,班里的手抄报都给他一人包圆了,而且他学什么都快,琴棋画艺样样通,老师同学喜欢得不得了,大哥也经常夸赞他厉害。大哥呢,不大的年纪,能说会道,成绩优异,样样都是人中龙凤,老爷子最疼他了。”
“我就不一样了,就算我写得再好,学得再快,我也比不上这两位哥哥,能得你爷爷欢喜。”
虾肉肥美,沾上酱汁,鲜嫩欲滴,一口塞入,□□弹弹。
白亦行放下酒杯,看眼一楼卧室方向,才说:“那你就想办法让爷爷喜欢,自怨自艾这么多年有什么用。”
白纪坤擦了擦手:“哪有那么简单,我的小侄女。”
白亦行像是喝多了,醉意上头,从包里抽出一份名单推到他手边:“这些供应商,和加工厂都是我在aPay得的。给你个机会,把他们收购了,下个季度节假日回到家里,你也有东西可说给爷爷听。”
她说完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白纪坤极为惊讶,推了推她胳膊,“一杯都没喝完,就醉了,你这酒量也太差了吧。”
白亦行不耐烦打掉他的手,嘟囔一句:“走、走开,别碰我。”
白纪坤:“好好好。”
剩下两人大眼瞪小眼,保镖进来问:“白二爷是跟我们走,还是送回理疗院?总不能单独丢给大小姐...”
“丢给她怎么了?”白纪坤抓了名单,“她接的人,理应她负责到底,我们走。”
保镖没说话。
屋子里静悄悄,头顶的灯晃了晃。
白纪庚食指戳了戳她,没反应。
虎虎扭着屁股走过来,跳到她腿上,踩踩奶。
又使劲地在她身上嗅来嗅去,喵呜了声,便盯着白纪庚。
白纪庚起身朝外看了看,犹犹豫豫站在她背后,若有所思。
终于,他双手从她腋下穿过,架起人,把她移动到沙发上,又扯了流苏毯子盖在她身上,自己则半蹲在地上瞧她。
虎虎习惯性地跳到她怀里,在她脸颊和鼻子处舔了舔,脑袋往她脖颈间拱了拱,寻个舒适的姿势,闭眼。
白纪庚左看右看,找到玩偶,又从她腿后抽出一个沙发抱枕,接着硬挺地躺在地板上,守在她身边。
CME:芝加哥商品交易所
EUREX:欧洲金融交易所
空头合约数按照400万吨算,期货市场以每手合约代表一定吨位,我是按照每手25吨计算,那就是400万吨除以25就是160000手。
举个例子,现在棕榈油价格是6800,那行行在这个价格位置开了1000吨的空头头寸,假使从6800跌到6500,那利润就是,(6800-6500)x1000
做空期货简单来说,就是先把‘还没拥有的东西’先卖出去,等真的降价了,再以更便宜的价格买回来赚其中差价。
上面行行和布林都是要抬价,那付出的金额肯定都不少,但布林是真想抬价,行行却是:“要让它涨,但不是真的涨。”所以她通过扣货,设置空头仓位帮抬,但她也是要赚的,而且启动资金也不是行行的钱,不用肉疼。
1亿吨虽然夸张,但这是小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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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人缘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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