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无千说，“我打听过了，篝火晚会上会有一个所有年轻人都要参加的游戏，而我……”
他眼中闪过狡黠，笑着说，“显然不是年轻人。”
卫柠和俞双久闻言看向刑无千，他的鬓角泛白，眼角皱纹横生，“……好的，刑叔。”
易坐新凑上来，“什么游戏？”
刑无千故作神秘，“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放心，离开之前我会说的。”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熙攘拥挤的人群中央猛地升起一丛火焰，红光直窜天际，透过被灼烧扭曲变形的空气望过去，那些木头做的房子像是被点燃了一样，小镇居民们苍白的脸也突然有了血色。
不那么……像死人了。
眼球里的水分在一点点流逝，变得干涩通红，卫柠终于移开视线，忽然一顿，谢为加在看着她。
直到现在，卫柠也没有见过谢为加完整的脸，她今天没有戴着那顶漆黑的棒球帽了，而是在头上盖了一顶红色半透明的纱帕，显然和身上的裙子是一套的。
迷迷蒙蒙中，卫柠可以顺着线条描摹出她的唇，鼻，眼。
不知道为什么，卫柠突然觉得熟悉，但这一丝感觉并没有多少依据。谢为加的身形，卫柠在身边找不到相似的。
“卫柠，你在看什么？”
人实在太多了，大家的衣服也都相似，俞双久眯起眼睛去找，顺着卫柠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谁有问题吗？那个短发的？方脸的？欸！原来你是在看饭馆的那个俊美小哥啊。”
卫柠微皱起眉，谢为加不见了。
在场的人，只有她一个人头顶纱帕，要想不引起注意，实在难。
可就像是这个人从没存在过一样，无论卫柠如何找，都找不到那道熟悉诡异的身影。
难不成，真如俞双久说的那样，整个平安小镇的人都是鬼？
崔逢一路走到卫柠面前，都没看到卫柠抬起头看他一眼，他垂下眼睫，安静沉默地站在卫柠身侧，任由俞双久，易坐新，刑无千三人打量他。
这人显然是冲着卫柠来的，而她正陷入思考，他们三人鬼使神差地没人开口说话，眼珠在空气中不停乱飞。
刑无千皱起眉：这人是谁？
俞双久：不知道，但卫柠认识他。
易坐新：估计是废土里的朋友。
俞双久面色严峻：废土的被污染程度更高了，连普通人都被卷进副本里了。
刑无千：看起来像个小白脸，活不过今晚。
三人间的眉飞色舞并没影响到卫柠的思考，逻辑链在她脑中建起又被推翻，无数次重组后，卫柠终于分出神应付一直注视她的崔逢，“？”
崔逢只是微笑。
卫柠看向俞双久三人。
俞双久，易坐新，刑无千：？
卫柠：。
不像角落里氛围诡异的五人，离火堆最近的一圈人额外火热，他们突然牵起手，围成火堆开始兜圈子。紧接着，像是被传染一样，一圈又一圈人开始动了起来。
人浪在不停地翻涌着。
踮脚，扬手，扭腰，每一处关节都在运转着，身体的温度开始往上攀升，毛孔在看不到的地方张开口子，隐秘地往外扩张，蠕动。
略有些粘稠的液体从那些小口里流出来，卫柠等人清楚地看见那些人的皮表上浅浅反出一层淡淡的色泽。
在无声的注视下，越发地铮亮，透明。
就像是被抹上一层油。
运动的器官，血肉，腺体都会使人体散发出气味，更何况这样一圈跳动的人群中央有火焰在燃烧，萦绕在卫柠几人鼻尖的气味更加明显了。
还没等她分辨出这究竟是哪一种气味。
卫柠手一疼，脚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她想侧头去看俞双久等人的情况，却发现脖颈上的筋肉早已经僵直。
强硬扭头，那些蜿蜒的筋肉就会绞住自己的咽喉，卫柠突然感觉自己像是一颗螺丝，有人在背后掐住她的脖子往反方向一点点扭紧，直到彻底契合进去这群跳着舞的人里。
抬腿，点地，转身。
顺着身体自发的动作，卫柠换了个方向。
眼球转动的空间并不大，和四肢一样被钉死了，卫柠借着余光去看，和刑无千说的一样，在跳舞的都是年轻人。小镇本地的，外来的旅客，都在其中，比如陈裴裴和宋声。
俞双久，易坐新两人在不远处，卫柠心底忽然下沉，刑无千不见了。
旋转的动作很快，没有时间留给卫柠去搜寻刑无千的身影。
他最好是离开这里，去潜入后厨去了，卫柠心想，不要做多余的举动。民宿里留给旅客们住的房间都是上不了锁的，她来的第一天就发现了。
被藏在枕头底下的皮，卫柠并不希望她的队友们发现。
等身体彻底定点，卫柠猛地被一道阴影笼罩，此时站在她面前是崔逢。
卫柠正对着崔逢的胸脯，很壮实，她想。
卫柠不动了。
不只是卫柠，所有在跳舞的人都不动了。
“很高兴各位旅客能入乡随俗，来参加平安小镇精心为各位准备的篝火晚会。”，一道声音突然在卫柠身后响起，不是谢为加的声音。
卫柠转不了身。
那道声音继续往下说，“今天是乞鹊节。”
“是小镇很久以前一对神仙眷侣结合的日子，为了纪念他们，在每一年的今天，小镇上的所有年轻人都会穿着婚服在篝火前载歌载舞。”
婚服？难怪了，一水的红色。
“为了欢迎有外来人进入平安小镇，我们准备了一个小游戏，相信你们会很喜欢。”
“在一舞结束后，年轻女孩们要带上纱帕，散开在小镇里的各个角落里。我们会在这里奏响驱雪鼓，在鼓声停止前，男孩们需要把你心仪女孩的的纱帕带到这里来。”
那道声音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显然被这个游戏取悦到了，很满意，很享受。
“现在，请男孩们闭上眼睛。女孩们，可以带上你们的纱帕跑了。”
身体可以动了。
意识到这一点时，卫柠转身朝那道声音的位置看过去，她指节一动，根本分辨不出是谁在说话，像是有意一样，人和人都粘连在了一起。
见卫柠转过身看过来，他们也看着卫柠。
黑白分明的眼球一动不动，瞳仁随着卫柠走近的动作一点一点萎缩皱起，直到到了临界点，不再动了，变成一颗在浑圆白肉里颤抖的黑色珠子。
他们被一声不语的卫柠吓到了。
卫柠忽然想起梦里的那颗黑点。那看起来像是什么生物的卵鞘，找到了喜欢的宿主，就会孵化出身体。
“怎，怎么了？”
实在顶不住卫柠的视线，有人闭上了眼睛，抖着嗓子问，看起来很是害怕。
卫柠没有理会这人，而是定定地看向他身边的另外一个人，沉默走上前。
卫柠走到哪里，她面前的人就立马闭上眼睛，不和她对视，像是被猫吓回洞里的老鼠。不，老鼠不如他们皮肤光滑，连正常人身上该有的毛孔都没有。
“她这是怎么了？”
其他女孩不明白卫柠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要一个个突脸小镇上的人，“好像恐怖片里的鬼在突脸啊。”
俞双久没说话，她知道卫柠在干什么，她想把刚刚说话的人给逼出来。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那道声音的主人对卫柠来说很重要吗？
“女孩们该躲在小镇的角落里了！”
那道声音出现了！
卫柠猛地转动身体，没有人在张着嘴巴，甚至连腹语的痕迹都没有。
到底在哪里？！
“不要破坏游戏规则，这是不被饶恕的！”
在那道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卫柠心脏猛地一跳，找到了！
【警告！警告！警告！】
【玩家禁止违背副本规则！】
她偏要。
身体的一半已经倾向过去了，卫柠呼吸越发粗重，浑身的血液凝聚在一侧，顶着她往那边冲。
瞳仁被塞到眼眶最边角里，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看到那人的样子了！
眼前突然一黑，卫柠失去了意识。
等卫柠再次睁开眼，很显然不在篝火堆前了。
眼前的视线被纱帕掩盖住一半，卫柠随手掀在脑后，开始观察她所处的环境，从天空中的火光可以看出来她现在离小镇中心很远很远。
是到了边边角角的程度。
但是，卫柠耳尖一动，她能听到驱雪鼓的鼓声，和她的心跳频率合在一起，让卫柠的头有些晕。
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情绪失控到了卫柠自己都陌生的程度，都是因为那道声音。
不要，不要……
绝对不要是那个人。
卫柠闭上眼睛，深深吐出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底躁乱的一切，等待系统的出现。
它确实出现了。
【恭喜玩家触发支线任务——乞求鹊桥，请玩家在篝火游戏结束前找到失踪的新娘，可获得积分为10000。】
这次倒是大手笔，卫柠冷笑一声。
系统没有再出现了，笑死，它这么可能再出现，连新的支线任务都是为了安抚卫柠，给她一个情绪的泄口。
找到失踪的新娘。
卫柠明白，她眼神彻底冷沉下去，前所未有的杀意升起。
找到谢为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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