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这种梦，凌衣哪还睡得着。后半夜无眠，并且总感觉身边的宋初景也一直没睡。
到底只是宋初景，还是燕绝？
整个后半夜，凌衣都在反复回忆再三思考宋初景的种种行为，越想越觉得和燕绝神似。就算他曾在许多人身上都偶然瞥见过燕绝的影子，但从没一个人能有这么多行为让他感到熟悉。
不过……
燕绝做饭水平极差。
宋初景烤的鱼却能得到萧公主赞美。
燕绝没有任何忌口，宋初景却坚决不吃鱼。
燕绝走路很快，脚下生风，宋初景却慢慢悠悠。燕绝纵然暗地虐杀猫狗表面上依旧会对小动物表达喜欢和亲近，宋初景对猫完全不感兴趣。燕绝习惯独来独往，宋初景却总是和他待在一块……
细究起来，虽说对方屡次给凌衣神似的熟悉感，但真正和燕绝相似的行为却没多少。何况眼前这个宋初景的行为气质，对得上宋泥记忆里的宋初景形象，燕绝固然演技精湛骗术高明，但在身边只有宋泥的情况下，也没必要再那么用心地伪装吧？
思考了几个小时，凌衣暂且定论，对方和燕绝没关系。
至于昨晚的梦……肯定是凌衣潜意识层自发编造的。他恨透了燕绝巴不得燕绝死，又疑惑了很久为什么燕绝灵神破碎后掉下妖魔海仍能活下来，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
次日天光破晓，他虽疲惫至极，也拖着沉甸甸的身体起了床。说来也怪，明明感觉宋初景后半夜也没睡觉，为什么对方看上去跟没事人一样……
睡得少，精力好，这点又和燕绝一样……
不，不要再想那个死人渣了……
凌衣思考了半夜，已经脑袋昏沉。机械地做了基本洗漱，吃了从安全屋带出来的面包，聚到客厅听凌千帆的指令。
首先，大部分青壮年男性负责把营地附近的水井全部抽干，用干草被褥干柴之类的东西填满，撒一把灶灰，再用木板砖块封上。井鬼井鬼，顾名思义，诞生起源就是水井，务必格外注意。
少部分男性去修篱笆。两家院子本来就有篱笆围着，他们只用加固一下，扩建一下就好。毕竟再好的篱笆也不可能挡住井鬼，只能起个拖延时间的作用。
小孩和不太会做手工的女性去收集石头，枯草，木柴。把枯草和木柴堆起来，做火堆，以燃明火，日夜不息。
其他妇女剪裁布料，用凌千帆从随身空间里拿出来的一桶烈油做燃油包。把油倒进布料里扎起来，布料里放个石块，每个做成拳头大小即可。如有井鬼靠近，用力丢出去，布料里的烈油经过摩擦和碰撞便会熊熊燃烧，威力准度虽远不如凌千帆昨天用的火弹枪，但胜在量多。
缺点就是要妥善保存。不过只要她们速度够快，今天把一桶油全做成燃油包后，这些危险品就可以放在专门装烈油的桶里，不怕起火爆炸。
水井封得差不多了，凌千帆带宋初景去树林和无名溪边缘牵警铃线。无名溪流经村子，是个巨大隐患，就算离营地较远也不能掉以轻心。警戒线可以在检测到生命体后拉响屋内的警报器，提醒他们及时警惕。
二十五个人从天色微明头也不抬地干到繁星满天，也顾不上思考做这些到底有没有必要，说不定明天早上血蚀就来人了。更顾不上怨天尤人，指责血蚀办事不力了。修完篱笆的男人帮着收枯草木柴，做手工做到手颤的女人，捡石头堆成小山的孩子都去帮忙收集，清点物资。
然而最重要的工作还是做燃油包，这是他们唯一可能派上用场的武器。而且若不尽快做完，装燃油的桶也没法腾出来。别说宋初景这种手巧的人拉完警戒线后就加入队伍，连许多手粗的人也笨拙地学着帮忙。凌衣一开始便预感做燃油包的人不够，起床后基本坐在马扎上，低头，剪布，倒油，缝线。反正宋泥心灵手巧，他也无需守拙。等身边的人换了三茬，他的头一次都没有抬过。
以至于晚上起身去睡觉时，人没站起来，甚至头也没抬起来，心里“快点快点！”的弦一松，两眼一黑就倒下了。
被坐扁的屁股，快要断掉的脖子，被逼着不准发颤的手，每个关节，每寸肌肉，都发出极尖锐的抗议。
宋泥的身体……也太脆弱了……
凌衣朦朦胧胧间想，连胃里都绞痛一团，痛得浑身冷汗。四周惊呼，有人要抱他上床，他推开了对方的手：“不用，我自己来……”
他不能直接上床，还要先去拉伸活动才行。否则，明天只会更碍事……
然而，明天其实没有多少事情了。
凌衣一觉醒来，已经天光大亮，日上三竿。稍微一动，肩颈的酸痛让他轻嘶一声，撑着床坐起。
宋初景已经不见踪影，窗外传来凌千帆欢快的声音：“好了好了，已经可以种了。”
种什么？
凌衣顾不得酸痛，寻声走出后门，凌千帆就站在门口，听到动静回头，笑容明朗：“醒啦？昨天辛苦了吧，今天就好好休息~厨房里有绿豆汤和面包。”
“噢……好。”
凌衣点了下头，目光始终望着凌千帆脚边。那里原本是块田地，但现在已经被挖空了两三米，成了水池。
凌衣没看错，是水池。
里面真的有水！
他刚要开口，凌千帆先一步解释道：“放心，兑了驱魔药的。趁现在太阳大，抓紧时间把明光荷种了。”
明光荷……凌衣上学时学过。外形和普通荷花差不多，但花瓣如白玉，花心中孕育着一团暖光。花开最盛时，明光大放，照彻四周，圣洁无比。但育种条件苛刻，花开一次后则死，普通人极少见到，一般只能在一些资金雄厚的大教堂目睹其风采。
萧公主洁癖又懒惰，怕冷又怕脏，掌心里鞠着一捧花种，像分瓜子一样随手分给几个凑热闹、看稀奇的小孩和年轻人，让他们去池里种下。
凌衣又扫了眼院里其他人，都不怎么忙，身为领导的凌千帆更是悠闲。
他随口问道：“宋初景呢？”
凌千帆抬起一只手挡在嘴前，打着哈欠：“去找棋盘了吧。”
凌衣满头问号：“找棋盘？利用棋盘划分区域部署吗？”
凌千帆一脸天真无邪：“啊？我只是想下跳棋啊。”
凌衣：……
他暗暗骂了一声滚蛋，转身去厨房拿早……午饭。
凌千帆伸着懒腰也跟了进去，他根本懒得管理种花的人。和宋初景在前院太阳最好的位置摆了桌椅，将催化肥料也交给了凌衣。
“辛苦你啦小朋友~我赢到钱了请你吃好吃的。”
“……不用。”
凌衣叹了口气，五味杂陈。
欣喜，故人一点没变。
气恼，还是这幅死样。
习以为常，这样就这样吧……
他带着肥料和午饭独自回到后院，确保那些花种没有被浪费。下面的人都陆续上岸了，他仍下去亲自检查了一遍。虽然看出大部分人都私藏了花种，但池里的应该也已经够了，他不想为难几个孩子，将催化的肥料均匀洒进池中。
今天的活比昨天轻松太多。
他拿着装肥料的容器回前院找凌千帆，那张方桌和两把木椅仍在树下，几片枯叶飘落在棋盘上，下棋的人却不见踪影。
“凌队长进去了，在柴房。”
有人好心提醒道。
“谢谢。”凌衣向对方微笑了下，转身要走去柴房。走了两步却忽然顿住，再次看向棋盘。
在学校时，他们也常常用这种方式解闷。
下棋玩牌，酒桌打赌……无论是什么游戏，燕绝都极少输掉。
这次呢……？
赢了就是燕绝，输了就是宋初景。
凌衣有些幼稚地想，走到牌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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