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绝一把握住了猫。
另一只手飞快地比了个噤声手势，不等凌衣反应过来可以用声音吸引丧尸，那只手已经捂住了他的嘴。
燕绝将他按在胸口上，一只手摁着小猫背，一只手捂住小猫嘴。
凌衣动弹不得，燕绝的心跳震耳欲聋。
这颗世间最污浊卑劣的心脏。
分明近在咫尺。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燕绝身下越来越多的丧尸聚拢，但这些智力低下的生物只是拖着涎水木然走过，丝毫没察觉头顶上就藏着一道美味佳肴。
等这批丧尸走过去，这混蛋真就又逃出生天了！
凌衣心急不已，大脑飞速运转下，丧尸忽然停住了。
一束蓝光猝然轰来。
燕绝抬手捂眼，凌衣也抬起两只猫爪捂住脸。视野再次从极亮的蓝光中恢复如常时，一张熟悉的脸正对着他：“没事吧，小姐？”
青年皮肤白净，长相清润，目光忧郁，看起来格外柔软的碎发搭在眉眼上，像街边砖缝里一朵乖巧安静的小白花，和肩上挎着的巨型黑色火箭筒格格不入。
“小闻——”
凌衣脱口而出，最熟悉的名字变成了一声“喵”。
“我，我没事……”燕绝颤巍巍地坐起身，丧尸死了反倒装出一副害怕发抖的鬼样子：“那些东西是被你打跑了吗？谢谢你！”
余闻切微微一笑：“不客气的。我接您下来吧？”
“下面安全了吗？”燕绝怯生生道，四处张望：“要不哥哥你也上来吧！万一下面还有丧尸呢？”
余闻切耐心解释：“不会的，我有枪。而且附近的丧尸都已经被消灭了。”
燕绝似乎放心了些，吞了口口水，为难地看了看自己：“可是……我身上好脏……”
“没关系。”余闻切的笑容更温柔了些，张开双臂：“跳下来吧，我接住你。”
燕绝微微红了脸，低下头：“还是不了吧……会把哥哥身上也弄脏的……”
贱人！真装！
凌衣对着燕绝胸口狠狠一蹬腿，跳了下去。
余闻切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及时收手，接住了他。
“这是你的小猫吗？”余闻切蹲下，将小猫轻轻放在地上，摸了摸猫脑袋：“很可爱。”
“不是我的猫。”出乎意料，燕绝竟否认了：“是我路上捡到的。你要吗？”
他就这么送人了？
短暂惊诧后，凌衣狂喜，顺着余闻切的胳膊一骨碌爬上去，抬起爪子拍拍对方的脸。
“快带我走快带我走！”
余闻切是他在月魑除慕容潇外最熟悉的好友，以往双方交换一个眼神一切便尽在不言中。
但现在……青年听不懂喵喵叫一点。
他抱住小猫，和燕绝一样轻轻放进口袋里，再次朝燕绝张开双臂：“你也快下来吧，我接住你。”
“不用了哥哥，我身上黏糊糊脏兮兮的，把你也弄脏了……你就站在这，我踩着你的肩膀下来，可不可以？”
燕绝当然不会跳下来了。他那一身伤还没好呢，这么一撞怕是直接上西天了。
“其实没关系的……不过，这样也可以。”
余闻切略一思索便同意了，站到站牌边，抬头和燕绝对方位：“够得到吗？”
燕绝现在是只有一米六的女高中生，余闻切也只有一米七三，勉强够燕绝踩上他的肩膀，撑着站牌慢慢下来了。
“谢谢你哥哥！”脚一落地，燕绝露出阳光明媚青春女高笑：“你叫什么名字呀？太厉害了！”
真能装！
凌衣真想跳上去刮花他的脸。
“我叫余闻切……您呢？”
“我叫白菲菲~你是这的人吗？还是月魑派来清缴丧尸的？”
“……我是月魑的人。”余闻切犹豫了两秒，如实相告后立刻转移话题：“这里只是暂时安全了，但病毒源还没有找到，白小姐还是尽快回家吧。”
“我也想呀！可是我家离这好远呢……我是清水桥那边的，这次过来只是趁着放假来看我二舅，他家也离这远得很。”燕绝说得跟真的似的，也不知道编排多久了。
凌衣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编这么多废话，但总之，看到燕绝骗小闻就恨得摩拳擦掌。
余闻切静静听完，问：“您在清水桥那边住，但在这附近上学吗？”
凌衣怔楞半秒，反应过来：对啊！
这骗子身上还穿着偷来的校服呢！也敢这么信口开河！小闻可不是傻子！
“怎么这么问？我当然不在啊——噢你认得我身上的校服对吧？这是我朋友的，她的确在这附近上学，红桥二中。她有两套校服，我想进她学校看看，她就把另一套暂时借给我穿了——唉，她那个学校根本没什么好看的。要是不进去，我这时候都在二舅家啃鸡腿了。”
凌衣听得嘴角抽抽。
不仅圆了校服的漏洞，还顺带解释了为什么现在仍没去落月村——这是燕绝早就想好的，还是随口编的？
余闻切果然也没发现什么矛盾之处。但还有个点，他很奇怪：“您去二舅家，不带行李吗？”
“怎么没有带？”谁料余闻切话音未落，燕绝便小嘴一撇，十分自然地开口圆谎：“我还专门买了新衣服带过来呢！被丧尸一吓，不知道啥时候丢了。”
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而且因为不知道到底丢哪了，找起来也很麻烦……余闻切思索片刻，按他的性格，不好意思再穷追不舍质问其他信息检验真假，只道：“您二舅家在哪？”
燕绝叹了口气：“落月村。本来还能搭车去的，现在肯定不发车了……”
轰隆！
凌衣脑海炸起一道雷。
落月村！
怪不得觉得虹桥镇这名字眼熟，原来是落月村附近的！
怪不得会在这碰到小闻……他肯定是过来收草药的！
几年前，林哥偶然发现落月村的环境异常适合种植珍贵草药“丹琼珠”，此后便一直和落月村村民合作，每年年底落月村如数上交草药，月魑给村长一笔钱，同时加强村落附近一大片区域的安保。
很划算的买卖，落月村年年积极上交。这还是凌衣第一次看到有总部的人到这来。
慕容潇那家伙竟然派小闻过来……小闻连灵神都没有，死了怎么办！
凌衣不由担心，猫爪爪收缩，抓紧了余闻切的口袋边。
现在“杀死燕绝”的目标得往后捎捎了，他要先保护小闻平安回到总部。
第一步，当然是让小闻远离燕绝这种危险分子！
“这么巧，我也正好要——”
“喵喵喵！”
“到落月村去——”
“喵喵喵喵喵！！！”
“我可以载你——”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一程。小猫它这是怎么了？”
余闻切有些无措地摸了摸小猫，但又触电般缩回来，手不知道往哪放，像做错事的孩子，求助地看向燕绝：“我……它是不是不喜欢我？”
“喵喵喵喵！！”
不是啊不是啊不是啊！
“或许是受惊了吧。”燕绝看了眼凌衣，笑了笑：“不过小猫君一直很闹腾，哥哥别担心。”
余闻切还是很担心：“它叫得好惨……”
“喵喵喵喵喵！！”
我没有啊！！你从哪听出来的惨啊！
“吓到哥哥了？那我来吧。”
燕绝伸手捞出小猫，三根手指从小猫头顶缓缓滑到背部，像一次舒缓轻柔的按摩。接着，又是一次。
“喵……”
凌衣也想叫，真正的惨叫，可实在……太舒服了……
而且他刚刚在余闻切那叫了半天，一碗牛奶的力气都吼没了，现在确实叫不出声……
可恶！！
凌衣气不打一处来，趁那神奇的三根手指离开身体，一口咬住托着他的那只手。
余闻切惊道：“它在咬你……”
燕绝轻笑，挠了挠小猫的下巴：“它只是害怕。”
谁怕了！
他只是单纯的讨厌！
凌衣不服，但他好累，咬了几口，认命地趴在了燕绝手上。
这混蛋指定有点副业，怎么摸得人这么舒服？？
小猫懒洋洋地眯上眼，但燕绝和余闻切在一起，他始终不放心，虽然困极累极，一直不敢睡去。
“我可以叫你余哥哥吗？你叫我菲菲就好啦。”
“啊……好，好的。”小闻这呆子唯唯诺诺地应下，又以只有小猫能听到的音量不自信地嘀咕：“还是叫小闻吧……”
燕绝自然没听见，也可能听见了装听不见，喜洋洋道：“余哥，你这身衣服好帅呀。这个火箭筒重不重？我们一起扛着吧！”
余闻切连连摇头：“不用了，不重的。”
“余哥去落月村做什么呢？落月村里也有丧尸吗？”
余闻切挠着头：“我去……去……嗯，对，去看看有没有丧尸。”
你给我自信点啊臭小子！这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在撒谎！
燕绝的按摩停下了，猫猫气得又站了起来，冲余闻切恨铁不成钢地喵了一声。
余闻切脖子一缩，还真被这只毛线球大的小猫骂得神色紧张，喉结滚动了几下，犹豫道：“抱歉……您的小猫好像真的不太喜欢我。”
“这不是我的猫。”燕绝重申，食指点了点小猫的头，语气也有些沮丧：“我还想送给哥哥养呢，看来哥哥不太喜欢它。”
“不不，我没有不喜欢它的意思！”余闻切急忙摆手：“我只是看它好像不太喜欢我……不过，我也的确不适合养猫。”
“诶？为什么？余哥一看就是温柔体贴的好男人，最适合养猫猫了~”
“不不不，我不温柔，也不体贴……”燕绝一句挑逗，余闻切从头红到脚底板：“那个……我的居住环境也……啊，总之，我不适合养猫。”
燕绝歪了歪头：“是不是哥不喜欢猫猫？”
“不，不是的！怎么会？！”
“哈哈，我开玩笑的~你的脸都红啦。”
“……”余闻切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耳根更红了：“没有……”
早就红成猴屁股了你个笨蛋！
凌衣火冒三丈，烦燕绝这混账花言巧语张口就来，更烦自家这呆子被人家三言两语就逗得脸红心跳！
幸好燕绝不再追着逗余闻切，换了话题：“对了余哥，我是坐你的车去吗？我身上还黏糊糊的，可不可以先找个地方让我洗洗……我怕弄脏余哥的车。”
“这个没关系，我的车就可以洗。”
余闻切没夸口，他这人向来只会夸小，不会夸大。说是能洗，其实不仅能洗，还带吹干和香氛……
毕竟他口中的车是暗夜蓝鲸。
这是附近的月魑基地里最豪华的代步工具了，可隐身，可潜水，由无比坚硬的云纹钢打造而成，配备二十三种武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攻击，一般只有基地的高级干部在执行危险任务时才会动用。
看来慕容潇还是清楚小闻的本事的……换个人来收草药，配把枪就不错了，大概还要和其他人一起挤公交去落月村。
燕绝用车上的水管洗干净衣服，吹干，给凌衣也洗了把脸。
余闻切始终坐在驾驶座上耐心等待，没一句催促。直到燕绝打开车门，语气活泼：“余哥余哥，我可以坐副驾驶吗？”
余闻切有些怔楞：“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可以？”
“我怕哥的女朋友生气呀~”燕绝跨进车内，拉上车门，系上安全带：“嫂子真大方……我二舅妈就不准别人坐她的‘专座’。当然我也能理解啦，但我真的很讨厌一个人坐后面，想说话都没法说——我一家人都喜欢说话。但二舅妈总说我们吵，自从娶了二舅妈，我二舅都没怎么跟我们家联系了——啊！我话是不是太多了？你嫌不嫌我吵呀？”
嫌！
能不能闭嘴？！
凌衣被吵得头都要炸了。不知道燕绝怎么这么能编，一直说一直说，也没见他有什么思考的时候，撒谎对他来说就这么信手拈来？
果然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天生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余闻切这呆瓜也不知道让他闭嘴，时不时还被这家伙的胡言乱语逗笑两声，凌衣看得两眼发黑。
他跳上前面的操作台，选择看风景。
通往落月村的路弯弯绕绕，越走越崎岖坎坷。暮色四合，夜色渐深，天上挂着一轮弯月，深黄中微微泛着血色。
燕绝不停搭话，说说笑笑，让余闻切的车速都变慢了许多，接近晚上十一点，才在村口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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