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桃并没很惊讶，只是笑问：“为什么要去那呢？”
“因为……我喜欢那里……对。”
“姐姐也喜欢。”卿桃果然流露一派神往之色：“那里的月牙酥超级好吃。”
原来卿桃喜欢吃月牙酥……凌衣有些后悔上次送礼因为不确定卿桃喜欢吃什么，所有种类的食物都让人装上了，月牙酥只挤得下两块。
“但是姐姐暂时也去不了那。我是魅影的人，最近连阿梦想去，都被慕容首领拒绝了……”卿桃头疼道，又向凌衣保证：“过段时间好不好？等两家关系缓和一点，姐姐就带你去。你家住在哪？到时候我去找你。”
连洛清梦都……凌衣骇然，忙摇头道：“不用了姐姐，我只是开个玩笑。”
卿桃鼓励道：“我没有开玩笑哦。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麻烦事，顺手就可以把你带去的。只是最近时局有点特殊才……”
凌衣仍旧摇头，过段时间他自己也能回去，何必麻烦卿桃？但看见对方认真的神色，他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这大概是他重生以来，露出的最开心的笑容：“谢谢你，姐姐。”
世上大概只有卿桃不会细究他为何要到月魑总部，不会教育他应该好好历练后自己去月魑供职，不会随便找个理由敷衍地拒绝他，不会说些看情况看表现之类的话糊弄他搪塞他，更不会置之不理或轻蔑嘲笑……
不管跟她说什么话，卿桃总是认真且善意地为对方考虑。年轻时，少女隔着道石墙安慰了一个疯子一整晚，笑话传开，卿桃只是惋惜，自己治不好那个叔叔的病。时隔三月她再带着丹药寻找故人，治好了疯子，笑话又转为美谈。
“真的不用了吗？那好吧，那我就不记挂着你这件事啦？”卿桃仿佛跟他商量道，又温柔嘱咐：“有什么别的想法，随时都可以跟姐姐说。”
“嗯！”
虽然凌衣根本不会这么做，但在卿桃面前谁都会乖乖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凌衣心中一窘。宋泥这个名字不好听，还是因为私生子的身份，被宋夫人恶意取的这名……
但他不善撒谎，更不会在卿桃的注视下撒谎，只能闷声道：“……宋泥。”
卿桃粲然一笑：“好新颖的名。是‘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的意境吧？”
凌衣默然。
其实是贱人生的泥巴种永远别想沾染天上日月星的意思……
但，卿桃给的注释真好。
少女也觉得好，眼底兴致被勾起：“说到这个……你喝不喝酒？”
凌衣有点错愕了：“我……可以喝吗？”
宋泥还只是个小孩子啊，而且就算是22岁的凌衣也是酒量奇差一杯就倒啊！
“可以的，是刘姐姐做的果酒，度数很低，我都能喝。可好喝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卿桃的酒量连小孩子都不如？
凌衣一边诧异一边拒绝了对方的好意：“不，还是算了姐姐，我要去睡觉了，睡前喝酒睡不安稳。”
“啊对！你看我这个笨脑子！”卿桃懊恼地拍了下自己，十分愧疚：“看你精神好，我都忘了你刚下山……快去休息吧。我会帮你跟爸爸妈妈报平安的。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过会要出趟门。”
生怕耽误一秒凌衣睡觉，语速都加快了三倍。
“不用跟我家里报平安，宋初景……我哥，他已经报了。我也不要什么东西。姐姐晚安。”
“先别着急嘛，我带你去卧室。”卿桃说着牵他往一间屋走，不忘回头给剩余的小孩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凌衣不觉得自己很困，但洗漱干净后躺在温软干燥的小床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桃花香气，他很快就睡着了。
要不是宋初景跟他睡一个屋，他觉得自己能睡到天荒地老。
但身边有个讨厌的人，他睡起来就没那么安稳了。稍有风吹草动，立刻睁开了眼。
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靠近床尾——
凌衣不动声色，袖中却弹出冷锋，盯着那道影子。
直到那道影子在床边停下，将脸完全凑近凌衣。然后被吓得跳起来。
虽然吓得厉害，但对方还是颇有素质地没叫出声，狐疑地皱着眉，伸出手，在凌衣鼻尖上晃了晃。
凌衣不耐烦道：“你干什么？”
“你真醒着的？怎么看我进来什么反应都没有？”凌千帆奇道，一屁股在他床沿边坐下。
洁癖的好处就是，凌衣不会觉得他脏了被子，能若无其事地继续交谈：“被你进来后吵醒的。”
凌千帆失笑：“那你比你哥谨慎多了。我都对着他做了七个鬼脸了，他还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
凌衣回想了下前几日宋初景那宛如死人一般直挺安静的睡姿，略微迟疑：“四仰八叉？”
凌千帆却换了话题，叹息道：“你和你哥都是去学校吧，又只剩我们三了。”
你这莫名的惆怅是哪来的啊……和那些乘客是有什么革命情谊吗？他们不是一直在骂你吗？
凌衣压下腹诽，只哦了一声，问：“这边的井鬼都处理完了吗，这么快又通车了？”
没等对方回答，他忽然想起墙边还有张床，提醒道：“你先出去，屋里还有个人睡觉呢。”
凌千帆抓住他的手，脑袋趴在床沿上，忽然委屈起来：“可是我想跟你说话……”
“……我马上也出去。”
凌千帆拍拍他的头：“乖孩子~”
又给他比了个心：“等你~”
……瞬间搞得凌衣不想出去了。
但他实在好奇为什么这么快又通车了，再说也答应了马上出去，不能食言，逼着自己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出来。还好屋里炭火烧得暖，也没有那么抗拒。
他蹑手蹑脚出了门，院里空无一人。今天下雨，天空昏黑，院里又冷又潮。
客厅里却暖意洋洋，人人喜色，但不见卿桃的踪影。
听交谈，这些人马上就要坐车走了。
“他们都是去七层或者回五层的。只有我们三，一个去十层，一个去九层。”凌千帆也适时解释道：“坐的摆渡车，刚升级了防井鬼的装置。”
凌衣了然。摆渡车也是极其普遍的跨层级交通工具，但只能跨越临近层数，而且车票由于更加廉价，通常一票难求。这次肯定是血蚀为了补偿常客，统一为大家购买的。
“所以，附近的井鬼还是没有处理完？”
凌千帆打着哈欠：“当然弄完了，又不是什么难杀的东西，血蚀魅影的人都在这，还有卿桃姐姐和慕神官坐镇呢~不过附近的伤员暂时都被送到这边来了，想开开心心逛街是没指望了。”
凌衣一言难尽地瞥对方一眼：“谁会这时候逛街啊……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
“你急着走？”凌千帆忽然露出一副很伤心的表情：“你就没有一点舍不得我的感情吗？”
“又不是死别，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不要再喝酒了！”
凌千帆晃着酒瓶，面颊微微泛红：“这酒好喝呢，你也来一杯？”
凌衣拒绝。
对方又举起一袋饼干。
凌衣拒绝。
对方问他吃不吃蜜饯。
凌衣不吃。
凌千帆又拿起一瓶饮料，一盘切成莲花的甜瓜，一些坚果，一些辣条，一屉小兔子糕点……
凌衣眼皮直跳：“你哪找来这么多吃的？外面不都是伤者吗？商店也早就关门了吧？”
凌千帆无辜道：“姐姐找的啊。”
“她也太宠你了……至于拿这么多吗……”
“啊，因为我只喜欢吃这个。”凌千帆捏起一只白白软软的小兔子面点，塞进嘴里，嚼嚼嚼。
凌衣恨不得捶死他：“怪不得拿了这么多！你把救命恩人当丫鬟使吗？！”
“宋泥——”
卿桃的声音急急传来，一双手立即搭在了他肩头上，劝道：“是我自己拿的，宋泥。而且总共也就拿了两三次，没什么的。你看看你喜欢吃什么？”
卿桃面前，凌衣的声调瞬间低八度，拘谨起来：“我吗？我都喜欢吃……”
“哇~你个小兔崽子还有两幅面孔呢。”凌千帆冲他做了个鬼脸，仰头向卿桃检举： “他骗人，姐姐。我刚问他吃什么他都不要。”
“那宋泥想吃什么？我待会出门买。”卿桃弯腰问他，虽然语气仍旧温和，但眼底的一丝急切清晰可见。
看出对方急着做别的事，凌衣也拿起一只小兔子糕点：“我喜欢吃这个，这个就够了。”
为了让卿桃信服，他整只兔子都塞进了嘴里。卿桃被他腮帮子鼓起的模样逗笑，摸摸小孩的头，起身喊其他人跟着自己去坐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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