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说我的三百颗寒冰石被你拿去了。”崔提。
“什么时候?”
“他骗了我?”
“你该问他。”
“……”崔提吩咐女侍,“晚上回去把管事带到讯室,让小裳审他,三天内让把他私吞的寒冰石给我吐出来。”
崔提转过头:“也还你一个清白。”
晋楚卿拍了拍崔提的肩膀,崔提脸色一变,往后退了一步。
“……”
“怎么了?”晋楚卿。
崔提:“……”
“……听说你现在怕水,小时候不是挺喜欢的?记得那年我们一起潜水,你叫得很开心。”
若不是晋楚卿差点将他溺死,他怎么染上怕水的毛病?
“……我记得你有一阵子因为疑心太重,睡眠极轻,白日动辄伤人,现在好多了吧?”
“……”
“我后来找人帮你卜过一卦,那人说你近期可能有灭顶之灾。”崔提。
“我也找人卜过,他也是这么说你的。”晋楚卿,“不知道谁算的更准一些。”
天空一道闪电适时地打过来,崔提回府。
——
第二天醒时,已经晌午了。
有侍女过来伺候晋楚卿洗漱。
“龙眠呢?”晋楚卿随口问道,侍女:“绝欢楼有人闹事,大人过去处理了。”
“平时闹事的多吗?”
“几乎没有的。”
沐浴后,晋楚卿穿上龙眠准备的黑衣红纹的衣服,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分轻佻,多了份稳重。
来到绝欢楼时,龙眠已经处理好相关事宜,龙眠看到晋楚卿,上前:“公子。”
“怎么回事?”
“简单的冲突而已,已经化解了。”
“……”
晋楚卿还没回到客栈,就被崔家管事的妻女和那天拿寒冰石的两名青年拦住。
“崔公子说只有公子亲口承认,他才会放过我夫君,其他人证明没有用。我们人贱言轻,不敢奢望什么,只求公子实话实说,莫要伤及无辜啊。”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明明就是你拿的,他们都可以证明,为什么你就是不愿亲口承认,而崔提也明知故问?”管事女儿哭道。
“……”
晋楚卿把管事妻子叫到一边。
管事妻子苦苦哀求晋楚卿,晋楚卿沉默地听完:
“如果管事因此死了,我会给你们一万两银子的补偿。”
管事妻子怔了怔:“你这是什么话——你竟以为我会为了银子放弃我的夫君?你以为我会听信你的花言巧语,像你这样的人的诺言怎么能信?”
晋楚卿拿出五千两的银票放到她的手中。
“……你把我当做什么人了?”
“怎么处理,是你的自由。”
管事的女儿见晋楚卿离开问:“他答应了吗?”
“……不,他不会帮我们的。”管事妻子掩面哭泣。
两名青年义愤填膺。
——
他待她也不过如此。
平日家里都是她在打理,他一边不想她抛头露面,一边又嫌她百无一用。每次争吵都是她在忍耐,也永远是她先认错,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她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从小过得穷酸,他也是苦人家的孩子出身,他傍上了崔提这棵大树,而她还在原地……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晋楚卿给了她五千两银子,他生死难测。
他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人,为了讨好崔提做过不少缺德事,之前还把王家害的搬离华城——
可是她要怎么跟女儿说呢?她告诉女儿自己要抛弃她的父亲吗?
其实她也不算抛弃吧?
崔提什么都知道,就是存心刁难——这是他的命,命运是无法改变的。
如果能再多五千两当然最好不过,但她怎能保证管事死后,晋楚卿和崔提会放过她?
万一到时候晋楚卿不仅不给她五千两,反而把这五千两收回怎么办?
如果管事不死,她该怎么向管事解释这五千两?他会不会把这银子独占?
如果是管事拿到这五千两,他会管她的死活吗?
绝不会。
等等……晋楚卿给了她五千两银子,寒冰石的价值也差不多是这个,如果晋楚卿此时说管事的确收下寒冰石,还卖了五千两银子,他岂不是百口莫辩?
事情一旦败露,到时候人财两空可如何是好?
管事妻子惊了一身的冷汗,现在钱在她的手里,她已经淌进这趟浑水,如果生了枝节,无论是晋楚卿还是管事崔提,都不会放过她的……
管事妻子尖叫一声,管事女儿从外面进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管事妻子指着柜子里的五千两银票,道:“他、他竟真私吞了崔提的寒冰石。”
“这是……”
管事女儿震惊。
管事妻子瘫倒在地上:“崔提那是何许人,他怎么如此糊涂?若是坐实,不光是他,连你我也要被连累了。”
“往日他沉迷酒色,在外花天酒地,在内苛责你我也就罢了,这次怎能……他就算不为我想想,也要为你考虑啊。你是无辜的,我不能想象得知真相以后崔家的反应,到时,你该怎么办?”
管事妻子抱着女儿痛哭:“我们走吧……我个人是无所谓,但不能拿你的安全开玩笑。”
“可是爹他……”
“这是你爹罪有应得,你想想他当初是如何迫害王家人的,想想这么多年我们母女的日子。”管事妻子擦了擦眼泪,“我们走吧,好不好?”
客栈里,水仙在大堂跟车夫讲在五绝楼发生的趣事,
“酒司不在?”晋楚卿。
“上头睡着呢。”车夫,“从绝欢楼回来以后,他心情变得很差,看他的样子,应该喝了不少酒。”
水仙对五绝楼兴趣只增不减,完全没启程的打算。
水行不忍搅她的兴致,倒是陈言笑催促她尽快开始去下一个地方。
崔府的小裳在客栈找到晋楚卿,代崔提邀请晋楚卿去崔府。
“他自己怎么不来?”
小裳:“这是主人的吩咐,奴不知。”
“你的旧识?”车夫好奇问道。
“啊。”
水行:“你在华城故人不少。”
“我在境寻的故人有一个华城那么多。”
水仙从凳子上站起来:“我也要去。”
最后包括车夫在内的几人都去了。
站在崔府的门前,水行:“这是崔提的家?”
“怎么了?”水仙。
“没事……”寒冰石真正的主人。
元糖崔楠前厅接待水仙、水行,晋楚卿一人跟着小裳去别院。
灵族跟凰影族都属于隐族,即使走动不多,对于老一辈的还是认得的。
水行认出元糖和崔楠后,想起管事那天称呼晋楚卿为卿公子的事,脸色突变。
来到别院的讯室,晋楚卿看到里面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管事。
晋楚卿坐在讯室木桌后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伏罪状。
已经认罪了么?
晋楚卿:“没想到你看起来柔柔弱弱,这么雷厉风行。”
小裳命人往管事身上泼了几桶冷盐水,管事苏醒,看到晋楚卿打着颤要说什么。
到底服侍了崔提十年,管事很了解崔提跟晋楚卿的冷血程度。
早知如此,当初崔提的四侍密谋杀死崔提的时候,他就不通风报信了。
早知如此,四侍被活埋的时候,他也离开好了。
早知如此,当时宁愿得罪晋楚卿,也不把寒冰石交给晋楚卿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晋楚卿扶着脸:“前些日子你的妻女在街上叫住我,求我救你,我给了你的妻子一万两银子。如果你能从她手里拿回来五千两,我就保你不死。”
晋楚卿手一挥,管事身上的锁链断掉:“给你五天的时间。还不走?”
“……”小裳站在前面,崔提从屏风后出来:“放他走。”
管事被仆从带下去。
崔提身旁侍着的是位新面孔,比上次的女侍看起来活泼一些。
——
元糖担心晋楚卿崔提在一起又闹出事,叫人过来喊二人去前厅。
水仙看到晋楚卿跟崔提过来,问晋楚卿他是不是就是崔提。
晋楚卿点头,水仙在心里丈量了下二人之间的距离,忽然用力把晋楚卿推向崔提。
晋楚卿撞上崔提,看到晋楚卿放大的面孔,崔提脸色发白,只觉胃液翻涌,他身边的女侍扶住他,他才勉强站立。
水行跟车夫惊讶地看着崔提,只有水仙一脸兴奋。
元糖让女侍扶崔提下去。
“你……惹人讨厌到这种地步?”崔提走后,车夫。
晋楚卿:“你要不要也试试?”
车夫搭上他:“也没什么啊。”
——
管事妻女本已商定今夜离开,乍见管事回来十分震惊,问送他回来的人发生了什么,那人表示不知。
“怎么回事?”管事妻子,“是崔提把你放回来了吗?”
“算是吧。”
“……太好了,太好了……我、我去给你找大夫。”
管事摆了摆手说不用了,让女儿去找就好了。
管事女儿愣了愣:“好,好,我现在就去。”
“……是晋楚卿承认了吗?否则崔提怎么会放过你?”管事妻子。
“晋楚卿说多亏了你跟阿平。”管事哽咽道,“等这件事风头一过,我便辞去崔府管事的职,去谋一份踏实的差事,善待你们二人。往日我对你们有所亏欠,出了事才明白什么是最重要的……”
“我是你的妻,本来就该患难与共的。”管事妻子伏在管事床前埋首痛哭,“如今你能活着回来,于我就是大幸。”
管事也热泪盈眶。
眼泪灼热,人心寒冷。
他发现他不了解她。除了逆来顺受、委曲求全,管事对妻子没有更多的认知。
尤其是如果她手里真的拿有一万两银子的话。
管事的话,管事妻子一个字都不信。
她太了解他了,看他的脸色半辈子,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她都可以分辨出其中的喜怒真假。
他定知道了什么。
她必须带着女儿跟银票尽快离开这座城池。
现在管事力单,正是绝好的时机。
管事的女儿带着大夫赶来给管事医治。
管事妻子背地告诉女儿不能让管事知道她们已经得知他有五千两的事,也不能让他发现她们准备离开。
管事女儿问管事妻子是否还是要走,管事妻子说那种啼饥号寒的日子,她不要再过,也不想女儿再过。
管事回来的时候是重伤状态,第二天竟好了大半,一个人下床走路都没有问题。
管事问女儿哪里请的神医,管事女儿答就是普通的大夫,在街上看他身边围了很多人,便把他请来了。
那人一直居无定所,说不定已经出城离开。
管事遗憾。
中午管事把妻子叫到房里给她单独谈话,他昨天以为还要修养段日子,所以才柔言蜜语,现在恢复了也没必要示好了。
“其实,崔提和晋楚卿放我出来是有条件的,晋楚卿说他给了你一万两银子,只要你其中把五千两交给我,我还给他,这件事就从此揭过了。”
“一万两?”管事妻子,“你说晋楚卿给了我一万两?”
“……他没有理由骗我。”
“所以你怀疑我?”管事妻子,“我嫁过来二十年了,二十年间为这个家当牛做马操碎了心。我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你对我至少是有亲情和信任的……没想到只因为晋楚卿轻飘飘的一句话,你便怀疑我。我与晋楚卿非亲非故,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给我那么多银子?”
管事妻子泪如雨下。
“我并不是不信你……”管事看着妻子通红的眼睛,“只是疑惑,这晋楚卿存心讹诈,我也没有办法,好在这些年我攒得还有些银子,七七八八凑一起,也差不多。”
管事手里只有两千多两,这些年他是捞到过不少好处,但大多挥霍了。
还有三天的时间,管事越想越坚信妻子收了银子。
可他要怎么做才能从她手里把银子拿回来呢?
管事带妻子来到他的密室,密室放有一箱银子和一些珠宝。
管事告诉妻子,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的所有积蓄。
“这么多年,为了利益我害过不少人,这是我所有的积蓄。这两天我想了很多,从被崔提手下的人严刑拷打,到后来晋楚卿有条件救命,再到阿平找大夫帮我疗伤,以及现在的穷途末路……好像一场噩梦。”
“回顾我的前半生,我做了太多的蠢事,傻事,坏事。唯一做对了的,只有娶了你。”
“可我娶了你,也辜负了你。就像你说的,你嫁过来二十年为了这个家当牛做马,操碎了心……而我……”
“事情总会有转机,不要再说了……你不会有事的——”管事妻子。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事到如今,你不必再安慰我。等我去了,你把宅子卖了,再拿着这些东西跟阿平开启新的生活。”
“……我们是夫妻,生共衿,死同穴。你若当真不在,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到时安顿好阿平,我便追随你去。”
管事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无话。
晚上管事在妻女吃的食物里下了迷药,等他们熟睡后,翻箱倒柜找起银票。
找了半个多时辰依旧一无所获,管事有些气急败坏:难道她真的没有?
不可能。
晋楚卿没必要多此一举,他想要他的命直接拿去就好了,没有理由这样大费周折。
一定是她欺骗了他!
一万两,如果他有了一万两……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管事了解她最在乎什么——
管事把女儿拖到密室后的地下室关了起来。
虎毒尚且不食子,至少现在管事并没打算伤害阿平,只是想用她吓吓妻子。
管事妻子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问管事发生了什么事,管事说可能是乏了,昨天她睡得又早又沉。
管事妻子洗漱了一番问女儿起了没。
管事说不知道,让她看看。
管事妻子来到女儿的房间,发现里面没人,床铺得整整齐齐,心中一惊。
管事妻子赶过去问管事,管事显得漫不经心:“是吗?可能去哪里玩了吧。”
“……”
管事妻子急火攻心:“是你对吗?你还是不肯相信我,要用阿平威胁我?”
“你在说什么胡话?”管事,“阿平是我们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伤害她?我相信你,你也应该相信我,她肯定是去哪里玩了,过个三五天就回来了。”
“……”
管事妻子愤恨地看着管事,管事说了两句安抚的话离开。
管事走后,管事妻子瘫坐在床上。
她不能着急,不能乱了方寸。阿平不会有事的,她了解他,阿平是他唯一的孩子,纵使不宠爱,他也不会真的伤害她。
只要再等两天,再等两天就好了。
他真的不会伤害她吗?狗急了还跳墙,如果管事铁了心……不行,她赌不起,她必须要去找她。
再过十年二十年那种穷困潦倒暗无天日的日子都好,她不能失去阿平。
酒窖、柴房、密室家里每个管事妻子知道的房间,管事妻子都找了一遍。
晚上管事妻子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起了坦白的念头。
或许她会被管事生生打死,或许即使她拿出五千两,管事还是不会放出女儿,而是会听信晋楚卿的话,要求她再拿出五千两。
如果她可以拿出一两,他就会怀疑她还有十两。
管事妻子知道现在最聪明的做法,其实是沉默。可为人母者在子女遇到危险的时候很难聪明。
管事妻子坦白了,但赢的人是晋楚卿。
管事果然不信妻子只有五千两,他把女儿从地下室放出来,把妻子关到柴房。
管事女儿要去看管事妻子,管事不让,告诉管事女儿她的母亲是一个毒妇。
管事妻子对管事起了杀心,在管事妻子动手之前,管事突然七窍流血而亡。
管事女儿给管事找的所谓大夫,不过是普通的江湖混混,而他所谓的神药,只是可以让人回光返照的剧毒元金丹。
这时管事的银票,还没来得及送还给晋楚卿。
赌虽然是晋楚卿赢了,但过程跟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水行猜出了晋楚卿的身份,建议水仙更换护行客,水仙不愿意。
“那是晋楚卿,醒礼教的晋楚卿……那么危险的人怎么能留在身边?”水行。
“这么久了也没事啊。”
“那是我们幸运。”
“我们会一直幸运。”
“……之前在央城遇见那两个匪徒的时候,你不是也说他像恶鬼一样吗?”
“我也是鬼呀。”水仙,“可爱鬼。”
“……”唔,确实好可爱,“可是……”
“不跟哥哥说了。”
“水仙……水仙……”
为了避免不谙世事的水仙被居心叵测的晋楚卿蒙骗,水行决定跟水仙交换护行客。
晋楚卿倒是无所谓。
“……”
河源客栈走水了。
几人赶回去的时候火已经烧的差不多了。
水行问水仙客栈里是否有伤亡。
六伤一死。
晋楚卿:“……”
看着熊熊的烈火,水仙身上聚出灵气。
不多时华城急降骤雨,火势很快得到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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