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灿?”
温落晚难以置信地看着来人,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阮灿不应该在阮府吗?外面一片混乱,她又是怎么进来的?
阮灿淡淡地扫了一眼地上的温落晚,对着宋丞泽笑道:“宋太尉,我家的小孩子不懂事,闹了这一回事,我这个当娘的给您赔礼道歉。”
“呵。”宋丞泽冷笑了一声,竟然还真的将剑收了回去。
“少说客套话,先将风清渊抓起来。”
“阮灿!”温落晚这下急了,撑着重伤的身子怒目圆睁地瞪着阮灿,“你若是敢动陛下,待我的人杀过来,你们皆要给他陪葬!”
阮灿仍是没有理会温落晚,淡淡地扫了一眼局势——那几个人皆已经被宋丞泽的人控制住,道:“你这不是已经将风清渊抓起来了?”
“阮二小姐,我们事先可是说好了,拿风清渊的命换温落晚的命,你过去亲自了结了他,这事才算完。”
宋丞泽很聪明,这种弑君的事情交给别人去做,即便后世有人将真相记录下来,背负骂名的也不会是他。
“可以。”阮灿没有拒绝,“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些话想要同我的女儿说。”
“请便。”宋丞泽一把拎起地上的温落晚,将她扔到了阮灿的跟前。
温落晚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连看都不想看阮灿一眼,只是轻笑一声道:“阮灿,你要考虑清楚了,凉墨拿着我的兵符已经去调兵了,待大军攻破长安城的时候,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阮灿蹲下了身子,抬手轻轻地抚上了温落晚的脸颊,平日里毫无波澜的语气中第一次听出来了心疼的味道:“疼吗?”
温落晚没有动作,身上剧烈的疼痛让她连抬手打掉阮灿手的力气都没有。
“阮灿,若是你们要杀左闻冉,给她个痛快好吗?不要侮辱她,给她留一个全尸,算我求你。”
温落晚知道,在这一场下了或许已经有二十五年的大棋中,她再怎么挣扎,也不过是一枚棋子。
她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这背后的始作俑者是她的亲生母亲,是那个装疯卖傻多年的“蠢女人”。
“不会的。”阮灿这次的声音很轻,“你们都不会死的。”
她心疼地擦去自己孩子脸上的鲜血,声音有些颤抖:“能不能再听一遍你叫娘?娘想听。”
温落晚愣了一瞬,鼻尖泛起酸楚,轻叹一声:“娘,放过风清渊,放过左闻冉好吗?算我求你。”
“好。”阮灿总算露出一个微笑,站起身对着身后人说道:“将她扶起来。”
“夫人,我去将左闻冉带过来吧。”
“嗯。”
这是一道温落晚很熟悉的声音。
她被人搀扶着站了起来,很快便找到了声音的主人。
吴故?
吴故自从越王死了以后便失踪了,如今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这是怎么回事?
“阮二小姐,该说的话也说完了吧?风清渊的小命,还等着二小姐去取呢。”宋丞泽被温落晚伤得很重,本就感到有些支撑不住,此时更是失去了耐心。
“好。”阮灿笑了笑,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后人,他们立刻拔出刀剑对准宋丞泽。
宋丞泽眯了眯眸子,脸上并没有慌乱的神情,似乎是早就料到了,缓缓开口道:“二小姐这是何意?你要知道,只凭借你带着的这些人,是无法与我抗衡的。”
“呵。”阮灿轻笑了一声,“不瞒宋太尉,我早早地便叫左修环悄悄将兵马调至长安周围,由阿姐亲自统领,再加上我家落落的兵马,抗击你那仨瓜俩枣,绰绰有余。”
局势瞬息万变,方才控制风清渊等人的人已经被阮灿的人放倒,两方势力相互对峙,就像崩在弦上的箭一般,一触即发。
“不论如何,现在的你都走不掉。既然我也活不了,那大不了我们一起死。”宋丞泽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不过我真的没想到,你为了骗我装疯卖傻这么多年,在温家受了不少苦吧?你吃的那些拂晓,其中还有我的手笔,感受如何?”
听到宋丞泽的这番话,温落晚的心沉了下去。
是啊,阮灿装疯卖傻这么多年,受到了那么多虐待都不同她讲,究竟是为了什么?
“宋丞泽,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阮灿的眸子暗淡,“若你现在缴械投降,我可以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二小姐,我们明明都有相同的目的,为何如此?”宋丞泽实在不明白阮灿的脑回路,温落晚都险些杀死他了,为了履行自己的诺言他依旧将完好无损的温落晚还给阮灿,结果她现在又让手下人拿着刀剑对准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本一开始我们是有着共同目的的。”阮灿回头望了一眼一脸茫然的温落晚,不自觉地笑了出来,“不过我后来想通了。”
“我不想让风清渊死了。”
“杀死阿逾的人是风允澜,风允澜犯下来的罪孽,没必要让他的儿子承担后果。”
“阮灿,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宋丞泽甚至都怀疑自己听错了,“风清渊坐着的位置根本不属于他,皇位应该是风青逾的后代,应该是温落晚的。”
“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阮灿低头看着手上的香囊——那是她当初给小小的温落晚绣的。
“只不过,我的女儿不想让他死。”
“我想,若是他死了会让我的女儿伤心,那我便不叫他死了。”
“我舍不得我的女儿伤心啊。”
温落晚怔住了。
她呆呆地望着阮灿站在前方的身影,似是很难理解她方才的一番话。
开什么玩笑?
她竟然觉得有些想哭。
阮灿说……舍不得自己伤心?
她是不是听错了?
温落晚笑了,又像是在哭。
既然舍不得,为何会有当年的无动于衷?为何会有当年的狠心绝情?为何会有当年的无情抛弃?
她不信。
左闻冉的伤势同样很重,被吴故搀扶着到了温落晚的身边,感受到爱人情绪的波动,她轻轻抬手放在了女人的肩上。
“别担心。”
温落晚回头望了一眼,狼烟也伤得很重,被韦楠搀扶着,风清渊最为可怜,仍被两股势力夹在中间,一时间脱不开身。
“就快要结束了。”她叹道。
若阮灿所说的是真的话,凉墨此时应该与宋丞泽的兵马激战在一起了。她相信,他们很快就能取得胜利。
宋丞泽看着镇定自若的阮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在这种场合下竟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阮灿,我看你是真疯了。”
“既然你不想杀风清渊了,那就一起死吧,你们皆要给我们亲爱的皇帝陛下陪葬。”
他的眉眼间闪过一抹狠色,正准备动作,却被阮灿的一席话打断了:
“莫着急。要死,大家一起死。”
“我已经在这皇宫周围布下了大量的火药,现在算算,再过一刻钟,我的人便会引燃它们。”
“到那时,你们一个也别想走,包括宋南星与宋知鸢,皆要因你而死。”
宋丞泽这时候脸上才浮现出一抹恐惧。
他先前那般镇定自若的底气是觉得阮灿根本没本事杀他,却未曾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比传闻中还要疯狂。
“你他妈疯了吗?你这么做别说整个皇宫了,整个长安城的人都要给你陪葬!”宋丞泽冲着阮灿吼道。
“别着急嘛宋太尉。”阮灿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这副样子任谁看去都只会感叹一句——此女只应天上有。
但宋丞泽不会这么认为。
他太了解阮灿了,十八岁就能毫不犹豫地选择杀光两千多名普通百姓,绝不会是心慈手软的主。
“我还同我的手下人嘱咐过,若是他们看着温落晚带着她要保的人离开了皇城,便不用再引燃火药。”
“宋太尉聪慧,应该是知道怎么选对你好吧?”
“阮灿!你要做什么?”温落晚察觉出了阮灿的意图。
最后一句定是用来唬宋丞泽的,以阮灿的性子根本不可能给他留一条生路。
她的最终目的,是要在此地稳住宋丞泽,而后与他同归于尽。
“你以为我会信你?”宋丞泽又不是傻子,自然也能明白阮灿的意图。
“你可别忘了,现在不但宋南星宋知鸢在我手上,就连宋仁也被我的人逮住了。”阮灿很有耐心,“宋丞泽,你别无选择。”
宋丞泽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呵道:“没得选,那便谁也别想活!”
话音一落,他率先提剑迅速刺进离他最近之人的喉咙。
乱套了。
温落晚只能用这句话来形容现在的场面了。
她看到了还被围在场中央的风清渊,欲上前去营救,却被身后人死死地拽住。
拽住她的是个老头,温落晚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太虚弱导致没有力气,还是因为这个老头单纯力气大,总之她始终都没有挣脱开老头的束缚。
“放手!”她回头冷冷地呵斥道。
“抱歉小姐,恕难从命。”老头没有听温落晚的话。
阮灿并不会武艺,但很神奇的是在一片混乱当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杀向这边的她。
她回眸与钳制着温落晚的老头对视了一眼,做了一个口型。
温落晚认出来了她说的什么,是“带他们走”的意思。
她不能走,若是她走了留在这里的阮灿怎么办?
于是她几乎是耗尽全身的力气,竟然真的还从男人手中挣脱开来。
“阮灿!阮灿!”她呼喊着,拖着重伤的身体想要去接近她。
左闻冉她们已经被吴故带走,章平也在带着风清渊撤退,唯有温落晚,死命地要往阮灿身边赶。
“小姐,小姐!”身后的老头在后面追着,见温落晚仍执迷不悟地向前行进,一咬牙,低声道:“得罪了。”
他快步上前趁其不备,从袖口中掏出银针,径直扎进了温落晚的穴位中。
温落晚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直愣愣地站在了原地。
他娘的?怎么回事?怎么她突然感觉上半身失去控制了一般?
老头在这期间已经将温落晚逮了回来,死拖硬拽地将温落晚带离现场。
“阮灿!阮灿!”
温落晚别无他法,只好尽全力嘶吼着母亲的名字,企图阻止她。
阮灿看着被自己手下人带走的温落晚,回眸最后望了一眼她,笑道:“落落,倘若你想要这天下变为太平盛世,那娘一定让你如愿。”
“娘本来是计划杀死风清渊的,不过看在我们落落这么怜爱自己这个小徒弟的份上,我便不想杀他了。”
“娘亲爱的落落,你要同闻闻好好地过下去啊。”
“只不过还有一句话一直都没有亲自对你说出来。”
“落落,娘爱你。”
……
阮灿说得没错,当温落晚还没被带出皇城的时候,大火便已经吞噬了他们方才所处的位置。
身上方才的麻痹之感已经褪去,老头咬着牙耗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拉住失控的温落晚。
温落晚苦苦的挣扎着,感受着汹涌而来的热浪,双目无神地望着延英殿的方向。
这是她第一次在生人面前落泪。
“娘……娘……”
平时威逼利诱才能听来的一句称谓现在却像不要钱似的往外吐。
温落晚知道,她有一个永远都否定不了的事实——她爱阮灿。
如今活了这么多年,在这最后时刻,她也才终于明白了阮本当初说的话。
阮灿也是爱她的。
而且这爱,比她的更深沉,更纯粹,更宽容。
明白了有什么用呢?
温落晚再也没有母亲了。
无力感涌上心头,她被那个老头拖着离开了皇城。
“以后最好别让我再看到你。”这是温落晚在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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