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空一起住在藏书室里的日子,荧已习惯了在夜间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吵醒。
空的身体总是在不同时间段里呈现出各种症状,他会突然间变得呼吸困难,或者浑身痉挛并伴随剧烈的疼痛,最严重的时候还会出现呕血倾向,荧每时每刻都在担心他的生命健康。
这个世界对空而言,就像一个充满致命危险的容器,他的神经如同一根纤细的羽毛,经不起丁点微小的刺激,某天雨夜,荧心惊胆颤地想要去找查耶维奇联系医生,却被空制止,他吞下几粒药丸,固执地认为只要休息一下就会没事。
可这明显是不可能的事,于是荧直接冲向二楼,将临时居住在此的执法队敲醒,而熟睡中的查耶维奇一脸惺忪,看着荧茫然道:“长官?”
“去联系蒙德医院的急救中心。”
“可是…”
“快去!”
荧面色凝重,不想浪费时间多说,而除了想方设法不让她脱离自己视线范围这一点外,其余场合下查耶维奇都算得上对她有求必应,即便此时已是凌晨两点,而谢尔特距离蒙德医院也非常遥远,他见荧这样子,明白大概又是空出了什么事,于是叹了口气,转身去拿通讯器,而荧跟上前正想说些什么时,却听他已联络上医院,正在进行简单的交涉。
“医院说会派医护人员到这里来处理,让我们耐心等待。”
查耶维奇很快结束对话,面对荧依旧是公事汇报的态度,他很不赞成地看着荧只穿了件薄薄的睡裙站在这里,语气带上一点劝诫,说:“这里昼夜温差比较大,您还是小心一点,不要着凉。”
可荧并不关心这些,只道:“需要多长时间?”
“大概两个小时左右。”
“让他们快点。”
荧的情绪已染上焦灼,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她想到空还一个人在楼上,便也暂时顾不上其他,赶紧回到书房里面。
而此时空蜷缩在床上,安静得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是那样子似乎并不轻松,眉眼间全是强忍的痛楚,荧悄声绕到床前,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拂他眼前凌乱的发丝,却不想下一秒被猛然睁开双眼的空握住手腕,差点惊叫出声。
“抱歉。”
在看清眼前的人后,空气若游丝地道歉,与他刚才那一瞬的力道完全不相符,荧感受着手腕处阵阵疼痛,只当空已痛苦到了极限,对他摇摇头,说:“是不是觉得很难受?”
空没有回答,只是虚弱又难言地看着她,荧默默叹息,然后掀开被子一起躺了进来,空的身体有一瞬僵硬,而荧在被子里握住他比自己更加冰冷的手,轻声说:“这段时间城堡正在翻修,并不适合居住,所以我让查耶维奇联系了医院,等天一亮我们就离开这里。”
可空却一如既往地摇头:“我没事…”
他不想去任何地方,就如同他固执地认为自己并不需要额外的照顾一样,荧之前已经提过很多次,想要带他去医疗设施更加完善地方养病,可无一例外都被空拒绝了。
只是这一次,荧表现出强势的一面,她与空面对面躺在床上,也不管他是否愿意,越发靠近地将自己的温度一点一点传递给他,“在来谢尔特之前,我只是觉得自己应该陪你走过一段生命历程,不论是弥补我们缺失的那段时光,还是弥补你这一生被困在这里的遗憾,可来这里见到你后,我又改变了主意。”
空原本有些排斥的情绪随着荧的话而渐渐消散,他睫毛轻颤地看着她,静静地等待下文。
荧叹息道:“因为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感受到过亲缘的存在,那种在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一个人与我血脉相连的感觉,仿佛所有孤独都没有了,因为你还在这里,所以我希望自己余下的人生里,都能像现在这样看得见你,摸得到你,感觉得到你,我一定会给你最好的治疗,想尽一切办法让你恢复健康的。”
说到最后,荧仿佛已是在说给自己听,而空沉默地垂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窗外雨声淅沥,蔓延不绝,这个季节的天气总是弥漫着淡淡的忧郁,两人无声亦无眠地挤在床上,听着雨声,也听着彼此的呼吸声,直到门外一串脚步声靠近,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敲响。
荧起身开门,发现外面站着查耶维奇,以及一个黄发碧眼浑身散发着水汽的陌生男人。
“长官,这位是蒙德医院派来的出诊医生,戴因斯雷布先生。”
查耶维奇简单介绍了一下,而对方还不等荧说什么便率先开口道:“能让我看看病人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荧略微迟疑了一下,便让出通道,“嗯,请进。”
得到允许后,戴因斯雷布便不客气地走了进去,查耶维奇则紧跟其后,而医生先是摘下被雨淋湿的披风,接着掏出一盒贮满液体的注射器,取出其中一支就要往空的手臂上扎去。
“等一下!”荧连忙上前制止,“这是什么?”
“如你所见,是可以缓解他目前症状的有效药物。”
戴因斯雷布面无表情地看着荧抓在自己袖口处的手,向她解释,可荧眼中的怀疑却越发浓烈,语气也不算客气:“你怎么知道有效?空的病情究竟如何,你从进门开始就根本没有询问或者查探过。”
“因为我本来就是他的主治医生,小姐,他的病情如何,我恐怕比任何人都清楚。”
戴因斯雷布边说边向荧展示手里的注射器,示意她先放开自己,可是荧依旧与他僵持,“清楚到可以随意对他用药?”
“小姐,我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而已,以他目前的状况来看,再不注射药物,我可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戴因斯雷布大概也没想过会有人怀疑自己,言语间已有些无奈,而空在这时也虚弱地劝道:“他说的是真的,荧。”
他艰难地支起上半身,期间伴随零碎的咳嗽,荧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最后放开手后退到一旁。阻碍消失后,戴因斯雷布便继续手里的事情,他将那一剂药注射进空的手臂,而空熟练配合的样子,仿佛已经历过无数次,荧心里的疑虑稍减,脸上也换了笑容对戴因斯雷布说:“刚才多有冒犯,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而对方头也不回地道:“不敢。”
气氛顿时掺杂了一丝微妙,空抬头看了眼戴因斯雷布,两人对视一瞬后,戴因斯雷布突然转身,对着荧打量道:“所以,你是他妹妹?”
“没错。”荧见他态度有所缓和,也尽量收敛着自己,“近段时间刚搬到这里。”
戴因斯雷布“嗯”了一声,表示了解,接着递给荧一盒装满药剂的盒子,说:“每次症状严重时,都可以选择注射这个,空的体内缺少人体必需的生物蛋白,至于原因我也不必多说,相信大名鼎鼎的联盟执行官,自然有我们这种平头百姓所难以企及的获取信息的能力。”
或许是怕荧再次发难,戴因斯雷布多解释了一句,却夹杂着一种难辨真伪的讥诮,他边说边收拾东西,而荧看着手中的试剂盒,突然抬头道:“雨夜出行可并不安全,先生,何不在这里暂住一晚,等天亮雨停了再走?”
说着便朝查耶维奇安排:“带这位先生去收拾好的房间休息。”
“是,长官。”
戴因斯雷布的手停在半空,却最终没说什么,面无表情地跟着查耶维奇离开了书房。
看似询问他的意见,实际上早就决定好了一切,这雷厉风行的作风…看来这位古堡主人的妹妹还真是一点都不好对付。
此时窗外雨越下越大,密集的雨点砸在玻璃上,让人有种世界即将分崩离析的错觉。而空注射药物后的确轻松了不少,没多久便睡了过去,荧在床边坐了很久,经过几个小时的折腾,她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此时墙上悬挂的钟表正指着凌晨三点,荧干脆起身走出书房,打算去楼下厨房弄点热水。
凌晨的谢尔特古堡空旷而寂静,荧顺着右侧楼梯慢慢往下走,现阶段执法队还未解决古堡内电路老化的问题,荧只好借助烛火在黑暗中小心移动,在经过二楼时,漆黑的走廊深处突然传来几声奇怪的声响,荧立即警觉地立在原地。
透过外面激烈的雨声,她仿佛听见了一丝微弱的呻吟,那声音似真似幻,夹杂着血肉被什么生生撕裂闷响。
未知的恐惧如黑暗一般蔓延至荧的心脏,她紧张地握紧手里的烛火,最终决定朝声音来源之地慢慢走去。
整座古堡的主楼,都被大厅一楼从左右各自延伸的楼梯分为了两个部分,最近谢尔特正在进行休整,执法队有时来不及回去便会在二楼靠近副楼的那一侧临时住下,而声音便是从那里传来的。
荧记得刚来那天,查耶维奇与空发生冲突也是在同一位置,于是越是靠近那里,心里的不安便越发强烈,直到空气中猛烈的血腥味扑面而至,荧才终于意识到此刻在谢尔特古堡里是真的发生了什么。
烛火能驱散黑暗的力量有限,而荧凭借这微弱的光芒,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冰冷而破裂的地面上,有一个人正躺在血泊之中,胸口血洞敞开,里面暗红一片。他睁着眼,死死盯着遥远的天花板,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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