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不是已经讲过了吗?治安官先生。”
戴因布雷斯从一开始就在沉默中旁观,见矛头突然指向自己,便只好放下报纸,露出一张淡漠却疲惫的脸,他捏了捏鼻梁,用昨晚被荧怀疑时那种不耐烦的语气道:“而且,我这名饱受怀疑的外来者,本就是受主人邀请才留宿于此的。”
“只是例行公事而已。”凯亚笑着回应,“这里的每个人都不会例外。”
“那好吧!”
戴因斯雷布叹了口气,明白不按要求进行的结果将会是数不尽的纠缠,他将报纸折叠后丢到一边,往后靠在了被红色天鹅绒包裹的椅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自他周身萦绕,与毫无波澜的声线一起填斥在这繁复又陈旧的会客厅里,“今天凌晨接到出诊通知后,我便冒雨乘车赶到了这里,大概两点左右,我为这座城堡的主人进行诊治,之后你面前的这位荧小姐建议我在此留宿,于是我只好遵从她的安排,住进了二楼距离案发现场最远的那个房间,直到三点十分左右一名联盟执法者在门外叫醒我,说这里发生了命案,让我不要随意在房间以外的地方走动。”
“所以案件发生以后你有离开过房间吗?”
“当然。”戴因斯雷布面无表情地看着凯亚,“作为一名医生,我首先对受害者是否真正死亡持保留态度,直到我亲自确认为止。”
“也就是说,案发之后你曾接触过受害人的尸体?”
“没错。”
“那能说说你的发现吗?”
凯亚步步紧追,显然是要让对方感到压力,这是他惯用的伎俩,以便嫌疑人自己露出马脚,而戴因斯雷布迎着他含笑却锐利的目光不紧不慢地道:“就我目前掌握的信息而言,首先死者胸前有一个长为22厘米的巨大伤口,可以直接看到胸腔内部,且创口边缘呈明显的不规则形状,初步判断是被某种生物强行撕扯的痕迹。”
“某种生物?”凯亚挑眉,“这么说你觉得凶手并非人类?”
“可以这么说。”戴因斯雷布点头道:“此外死者背部有多处深浅不一的挠痕,再结合案发现场出现的类似爪印的痕迹,以及死者体内器官受损的程度来看,我倾向于这名联盟的执法者生前遭遇某种野兽袭击,在历经恐惧之后被锋利的爪子刺穿胸部而亡。”
谢尔特位于蒙德城西北方向的低语森林一带,周围的确有可能存在体型庞大的兽类活动,因此戴因斯雷布的推断也是事实依据的,就连凯亚也没有对此提出异议,而是转头向荧确认道:“那么荧小姐,戴因斯雷布先生所言与您当时在案发现场所看到的一致吗?”
“当时光线很暗,我无法确定尸体周围的细节,以及除了死者背部的挠痕以外,其余信息与我所见一致。”
荧平静地回忆自己第一眼看到尸体时的样子,遇害者虽然死状凄惨却穿戴整齐,根本没有搏斗或者挣扎过的痕迹,究竟是什么样的野兽能够在雨夜悄无声息地潜入布满武备的谢尔特,并在一名训练有素的联盟执法者做出反应之前将其一击毙命,整个过程甚至没有惊动同在二楼区域的其他执法队成员。
荧的眼神暗了暗,灰白的晨光混合着灯影落在同样暗哑的地板上,如同她此刻不甚明朗的心情,那到底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无论何种立场,都不该被如此残忍和仓促地终止,而除此之外,荧对空目前的居住环境也越发感到担忧,当即决定等案件结束以后就将空强行带走。
而戴因斯雷布复盘完所有信息,也开始询问:“以上就是我在案发前后的所有行动轨迹,不知道治安官先生打算什么时候放我离开,我还有别的工作要做。”
“别那么着急嘛!”凯亚笑眯眯地看着他,“按照规定,除了执法队、管家先生和你们二位以外,不是还有一个人没有交代过自己在案发之时的行踪吗?”
“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不等戴因布雷斯发表意见,荧便率先拒绝,“他整晚都和我在一起,案发时也处于病发状态,根本无法下床行走。”
空的身体状况已经够让她心惊胆战了,所以荧绝对不会再将他卷入这场风波之中,可面前的这位治安官显然没有那么容易善罢甘休,他依旧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可态度上却是寸步不让,“即便如此,有些程序上的东西还是要走,作为案发之地谢尔特古堡的主人,他必须接受辖区治安部门的调查才行。”
“是吗?”荧突然笑了起来,用一种缓而有力的音调向他提醒道:“我对程序上的规定自然没有任何异议,凯亚先生,只是你别忘了,谢尔特的主人同时也是蒙德帕劳斯家族的成员,对普通治安部门的执法范围而言,这多少有些不合规矩了。”
言下之意就算谢尔特地属凯亚的管辖区域,也不该由他来对空启动执法程序。
自从大陆各国为应对一场蔓延世界的危机而成立联合政府以后,帕劳斯便顺应“权力在民”的声音,从此不再直接参与蒙德的政治,而更多地扮演着一个监督者和引导者的角色,于是为了平衡这种贵族与平民之间的微妙的关系, “一事一议”的决策机制便应运而生,在针对帕劳斯一族有关的具体事项时,通常都会进行单独讨论和决策,而在这个层面上,也只有西风局才有权限处理。
除非谢尔特此时愿意配合凯亚这个下属部门的调查。
可很明显荧并不愿意,她作为这个家族的领袖自然也代表了谢尔特的意志。
而在涉及到规则的问题上,凯亚这个小小的蒙德治安官到底不得不选择妥协,他无言地与荧对视,良久终于一改刚才咄咄逼人的态度,笑容不变地向她颔首道:“如此,那今天的例行询问便到此为止。”
接着侧头对着耳麦用命令的口吻道:“找人送戴因斯雷布先生去蒙德医院。”
很快门外便走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凯亚手下的治安警察,而另一个则是刚才去帮里德送热水的查耶维奇,他温和有礼地站在凯亚面前,说:“这位戴因斯雷布先生就由我来送吧!正好我要去蒙德城采购一些东西。”
说完不等凯亚回应,便朝餐桌前的戴因斯雷布作出手势,“请。”
戴因斯雷布面无表情地看着查耶维奇,最后起身跟着他走了出去。
而凯亚全程也没有阻止,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等到两人离去,他也转身向荧告别,然后带着已勘察完现场的手下,将那名执法者的尸体抬上车一起离开了谢尔特。
原本喧闹的古堡霎时又安静了下来,荧走到会客厅的窗户前,冷冷地看着外面又开始忙碌的执法者。
回想从昨晚开始发生的一切,蒙德的治安官似乎来得太快了,所以究竟是谁向他们传递了消息?还有那名死去的执法者,为什么会在凌晨三点的时候穿戴整齐地出现在那个地方?而将他袭击致死的,真的只是雨夜闯入古堡的某只野兽吗?
这一切都隐隐透着一丝不对,可荧暂时还看不透,只能被动地选择接受,她转身离开会客厅,顺着楼梯朝书房走去,边走边想接下来要如何绕过执法者联系上白术,好让他帮忙寻找合适的疗养之所。
她要带着空远离这是非之地,不管空到底愿不愿意。
而这个想法在当晚空再次病发之后也变得越发坚定。
雨消云散后的谢尔特依旧阴冷黑暗,而荧就站在冗长的走廊里,凭借微弱的烛火,以及从破损的墙体上流泻而下的星点月光中,看见了一个巨大的犹如噩梦一般的黑影向自己缓缓走来。锋利的牙齿,坚硬的毛发,一步一步犹如钢铁敲击着地面,带着令人无法逃脱的压迫,将荧死死困在了原地。
或者说是荧无法动弹的双腿,将自己送至了死亡的阴影。
那一刻,她终于感受到那名年轻的执法队员在死前历经的绝望。粗重的呼吸中拍打在脸上,也熄灭了手中颤抖的烛火,荧瞪大了眼睛,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中慢慢爬上她的小腿,一点一点,缠绕住睡裙底下**而柔软的身体,那毛发一般恶心的触感,刺痛了荧的神经,她尖叫着向后挣逃,可那东西却倏然收紧,将她拖拽至一个坚硬的怀抱……
“荧。”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荧猛然睁开双眼,昏黄的灯光连同空那张苍白而担忧的脸,带着一种与梦境截然相反的清晰徒然而至,她冷汗淋漓地躺在床上,而空则捧着她的脸,一遍又一遍地唤着,“荧,你怎么了,荧。”
荧愣愣地看着他,半晌伸手环上他的腰,颤抖着将头埋进了他的胸膛。
“我做噩梦了,空。”
梦境残留的恐惧依然存在,如同谢尔特清晨笼罩的浓雾一样挥之不去,于是荧像小时候那样,本能地向空寻求慰藉。而空原本僵硬的身体,也在越发收紧的拥抱里逐渐趋于柔和,他无声地接纳着她的靠近,就像曾经无数次在怨恨中原谅她一样。
昏暗中,空似轻轻叹了口气,他看着两人纠缠在一起早已分不清彼此的发丝,柔声道:“没关系,只是个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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