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燕云飞带着一车物什准备回军营。
临行前，元衍与宝曦夫妻两人在安王府门前相送，元衍黑着脸看着小厮们把一罐罐坛子、一包包吃食、干货运上燕云飞的马车，噢对了，还有一箱子衣裳鞋袜！
舅父在宝曦面前装了几次可怜，旁敲侧击地暗示这些年来都穿着旧衣，衣服破了也没个人帮着缝补，衣裳都破破烂烂的，一番诉苦果然成功了。
宝曦心疼呀，想着舅父这些年来过得何等凄惨，于是把原本给元衍准备的新的四季衣裳一股脑儿地全翻出来，这几日来带着婆子丫鬟日夜赶工，终于把那五套里衣、五套鞋袜、十套四季衣裳、两件大氅给改制了出来，全让燕云飞一并带走了。
“你这臭小子！舅父也就拿了你几套衣裳，搬了你几坛子酱菜酒水，至于吗？脸黑成这样，又不是把你王府给掏空了。”燕云飞瞧见元衍的黑脸，翻了个大白眼，胳膊肘撞向元衍，调侃道。
“您老人家没掏空我这安王府，也就搬了八成罢，也不多！哼！”被撞的男子不满地答到。
宝曦看着这舅甥俩斗着嘴，元衍一句比一句更噎人，燕云飞也不示弱，一句比一句更气人，环着元衍的手臂摇了摇，忍不住笑道：“舅父与夫君怎的像俩小孩儿？都多大人儿了，还为着这点小事斗嘴呢，臊不臊啊！”
元衍斜眼看了宝曦一眼，鼻子轻哼一声，以示不满。
“说你呢，臭小子！这么大人了还与我这老人家计较，真不知臊！”燕云飞说完也不看元衍一眼，吹着口哨转身清点物什去了。
约摸一刻钟后，东西都装点完毕，燕云飞上马对着宝曦道：“时辰也不早了，该走了，宝曦丫头啊，这臭小子就辛苦你照料了！”
“将军说的甚么话，这都是宝曦应当做的，将军日后常家来！却甚么吃的穿的，将军尽管遣人来报，不必与宝曦客气的！”女子莞尔，郑重说到。
燕云飞对着宝曦点点头，又朝元衍喊了句：“臭小子！好生待你媳妇儿，别欺负她喽！”
说完右手马鞭一挥，左手扯着缰绳，往西而去。
夫妻二人目送完定西大将军，也转身回府。
......
麒麟院正房内，元衍在小书房中端着兵书在看，不时睨一眼宝曦。
“想说甚么？”宝曦被元衍盯得难受，放下药碾子，抻了抻腰骨，朝元衍走去。
那捧着兵书的男子假装没看见宝曦走来，自顾自地说着：“那些衣裳鞋袜，你得重新给我做，要比舅父的多！还有舅父不仅拿了你给他备下的那份常用药物，也把我那份顺走了，你也得重新备给我！那酱菜干货，还有那新酿的人参酒，我都还没尝过。”
宝曦忍俊不禁，心道原来还想着这茬呢！
哄到：“好好好，知晓啦！这不你没瞧见我在碾药粉？就是准备重新给你备些药膏药丸子。你的衣裳多的是，再慢慢给你备些就成了。还有那吃食酒水，那不是更简单？舅父孤家寡人在军中，这么多年来也没个人照顾，就先紧着他，可好？”
闻到宝曦身上淡淡的药香，听见她如此保证，元衍大手一揽，把女子囿于怀中，满意说到：“唔，这还差不多！”
“对了，夫君，前两日你说的，派去回鹘的先遣队快回了罢？”见宝曦说到正事，元衍直了直腰，不复刚才的慵懒，黑漆的双眸瞬时聚焦，重重地点了下头。
“前几日收到密报，约摸再过三两日便到了，届时他们将在入夜后秘密进城，我已着人安排妥当。”
“夫君，我总有预感，先遣队此行必然不会无功而返。”
“但愿如此，若此事成，你当居首功。”
......
正是因为先遣队传回消息，元衍决定暂留京兆府等先遣队归，因而并未与燕云飞一同回到秦州营中。
夫妻二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思等了三日，早在城外十里候着的柳青鸣仍未传回消息，先遣队还不见踪影。
就在第三夜巳时初，一阵快速慌忙的脚步朝麒麟院奔去。
此时宝曦和元衍正准备歇下，听见丫鬟来报，迅速又穿回外裳，往前院赶去。
“青鸣拜见王爷王妃。”精瘦的汉子胡子拉碴，风尘仆仆，脸上却难掩兴奋。
“可是先遣队归？”元衍沉声问到。
“正是！依照王爷吩咐，城门处接应也已安排妥当！”柳青鸣答。
“甚好！青鸣你速去城门处接应，进城后不得惊扰了百姓，安排他们从王府后门入，我与王妃要亲自接见他们！”元衍难掩心中激动与不安，背着手在屋内踱步，不时看看窗外的月色，不时灌两口冷茶。
宝曦听完柳青鸣来报后便吩咐柳枝与墨菊准备吃食、热水、干净的衣裳与客房，回来看见元衍紧张地踱着步，赶忙迎上去，也不言语，牵过他的大掌，俩人一同站在门口处望天。
一个时辰后，十五名健壮的男子从安王府后门而入，一行人还带着三车子物什，十匹高头大马。
麒麟院正堂内，十五名男子低头跪地，元衍朝柳青鸣示意：“青鸣在门口守着，任何人不得闯入。”
“吱呀”一声大门被人从外关上，元衍和宝曦坐在上首，一众黑衣男子齐声道：“拜见主子！拜见夫人！”
元衍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激动，沉声道：“尔等辛苦了，此行有无人受伤？”
宝曦细细地打量着这十五名黑衣男子，年纪约莫也就是二十出头，小点的也只十七八，但都是训练有素，极为沉稳之人，走路无声，一路稍垂头，从不四处张望，也不随意言语。
元衍曾与她提过，这些男子，包括柳青鸣，皆是这些年燕云飞和元衍培养的死卫，都是些孤苦无依的孩子，有从狼嘴下救回来的，有从人贩子手中逃出来的，也有刚出生便被人扔在军营门口的......
思及此，又看见一个个都胡子拉碴，满面疲惫，有人的额角还有未来得及处理的血痂，有人手臂上粗略地绑着止血的破布条，有人腿伤未愈，跪在那儿隐隐发抖。
宝曦心中不忍，在一名看似头领的男子正欲向元衍汇报时，出言打断：“你们别跪着了，都起身坐下回话，屋内的墩子、椅子都能坐，快别跪着了。”
十五人一时无言，仍旧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元衍看向宝曦，见宝曦一脸的悲悯，清了清嗓子道：“都起身坐罢，夫人是关切大家，一路上受苦了。日后夫人所言即如吾所言，吾若不在，尔等便听令于夫人。”
“属下领命！谢过夫人！”众人起，依次找地方坐下了。
宝曦不曾想过元衍会当着死卫的面如此肯定她的地位，他们从来都是元衍身边的影子，从来只听令于元衍一人，如今元衍如此发话，算是直接地告知众人，日后宝曦对这群死卫也有调遣的权力。
首领男子起身往前走了两步，低头拱手道：“回主子，此行弟兄们皆全须全尾而归，有几个小子受了些伤，并不危及性命。”
元衍点头：“这一路艰险，辛苦大家了。勉治，你仔细说说这一路的见闻，还有最后是否找到了舆图上的伊列？”
说到舆图和伊列，死卫首领秦勉志为之一振，喉头微颤，说到：“回主子夫人，这舆图堪比神册啊！我等按着舆图上所示，一路向西而行，绕行吐蕃北部，据说吐蕃南部如今多个部落战乱，民不聊生，伏尸遍地，南部许多流民北上，也就在那儿，我们遭到了流民的伏击。所幸伏击我们的都不是正规的军队，货物并未损失。”
秦勉志继续着：“穿过吐蕃，再行了半月，便见一行山脉，翻过那南侧的最高峰‘阿尼葛峰’，就是回鹘最南端的部落——伊列！”
元衍和宝曦闻言难掩惊喜，相视一笑。
“伊列就在那阿尼葛峰下，那山间盆地水土丰沛，有草原、有湖泊，阿尼葛峰山顶常年积雪，从半山腰处却开始葱郁，一直往下，到了山脚处，更是一片勃勃生机，有十几道雪水自山上而下，最终汇成小河，朝东奔流而去。”
“说说那伊列部落如何？”元衍沉吟道。
“正如主子所料，那伊列人擅养马，他们的马匹比我们大盈的马要高大健壮，比之羌氐和契丹的马种，有过之而无不及！整个伊列由大小二十几个部落组成，他们世代以游牧为生，民风淳朴，对于我们一行异乡人虽是戒备，却也和善。”
“唔......他们的首领如何？人口数量如何？”元衍追问到。
“伊列全族大约有四五千人，自古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不喜参与回鹘与羌氐、吐蕃的纷争。伊列王名叫吐蒙，年约不惑，乃性情中人，好美酒，喜食肉，因着羌氐的阻隔与控制，他们对大盈所知甚少，对于中原的认知也仅仅停留在数十年前，也从未见过我们汉人，对于我们能寻到伊列，一开始颇为震惊与戒备，还让人把我们看守起来。
“因着随行的有回鹘人，通晓两族语言，替我等着力辩解，伊列族也瞧出来我们并未带去威胁，那吐蒙首领才接见了我等。吐蒙非常欢喜我等带去的美酒茶叶，他的一众夫人也甚是欢喜那些瓷器锦帛。”秦勉志回忆到。
“马匹如何？”元衍接着问到。
“正如主子所言，他们养的马匹极为上乘啊！因着不参与战事，饲养的数量亦不多，多为平日交通所用，因而，那成年的马儿仅有二三千匹。这次以酒茶丝帛换之，带回来十匹成马，皆已带回王府。”
“可有打探那伊列王的口风？他们可愿与我们交易？”
“那吐蒙刚开始是犹豫的，后来尝过我们的美酒好茶，我等也一再保证是为和平而来，那首领吐蒙的态度终于有所松动。”
“那随行的回鹘人呢？可安置好了？”
“安排在城郊的客栈，已派了两名弟兄盯着了。”
“甚好！”元衍心中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摆摆手：“大家都辛苦了，今夜就到此罢，先好生歇息，其他的明日再说。”
宝曦也开口到：“为大家伙儿准备了吃食热水和干净的衣裳，赶紧去歇息罢，有伤口的也及时处理了。”
“属下谢过主子和夫人。”众人退下。
......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