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凌煦一整夜没合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谢昱。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终于咬咬牙，心一横，决定豁出去了。接下来的几天，他像个执着的推销员，天天准时到谢昱家门口报到。门铃一天至少要响半个小时，成了谢昱家门口的固定背景音。隔壁别墅院里拴着条狗，刚开始那狗每次见到凌煦都狂吠不止，几天后，凌煦居然在狗面前混了个脸熟，那狗见了他也不叫了。
这天，凌煦甚至给谢昱邻居家的狗买了狗粮，准备出发前打开Direct，发现服务器居然恢复了正常。他虽然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还是鬼使神差地想找小D算一卦。没想到，小D好巧不巧地在这时候连上了服务。
凌煦心里一动，觉得这或许是个好兆头。他带着点紧张和激动，敲下了一行字：“小D，帮我算算，今天我去骚扰上司能不能成功。”
小D转了几秒，回复道：“这种事情也要问我？你自己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看到回复，凌煦撇了撇嘴，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点蠢。什么时候连接上AI也成了好兆头？还找AI算命？他自嘲地笑了笑，心里却还是忍不住给自己打气，事在人为，事在人为，不就是要先人为才有结果吗？他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冲到谢昱家门口，抬手按了按门铃。
这已经是他连续第九天来敲门了，前几次都无人应答。他正准备继续按，门却突然开了。
谢昱半倚在门框上，丝绸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气色居然不错。他抬眼看向凌煦，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声音懒洋洋的，“你……”
凌煦一时语塞，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谢昱扶着门框的手上。那只手修长白皙，指节分明，像是故意在他眼前晃。
“进来吧。”谢昱侧了侧身，示意他进门。
凌煦跟着谢昱走进客厅，目光立刻被茶几上亮着的笔记本电脑吸引。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像是一串串跳动的符号，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刺眼。谢昱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他随便坐，随后“啪”地一声合上了笔记本。
谢昱懒洋洋地陷进沙发里，双腿随意地敞开，丝绸睡衣的领口微微下滑，露出一截白皙的锁骨。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凌煦，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神却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凌煦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感觉后背渐渐渗出一层薄汗。
就在凌煦几乎要撑不住，打算前功尽弃起身逃跑的时候，谢昱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懒散而缓慢，像是故意在折磨凌煦的耐心，“九天，你躲了我九天，现在我还给你。”
“谢昱你——”凌煦的拳头在身侧攥紧，指节发白。
这几天他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的，篮球篮球打不好，课课上不来，甚至想过如果自己可以回炉重开，再来一次他一定不这么做。他很想一拳揍在谢昱那张欠揍的脸上，让他再休几天病假。但他又想，也许谢昱被自己冷落的那几天也是这样，于是他硬生生压下了这股冲动，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你报复我呢是吧？”
“没有啊。”谢昱眨了眨眼，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碰巧身体不适。”
“你知不知道我这段时间——”凌煦的话戛然而止，他张了张嘴，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立刻闭上了嘴。
“你这段时间？怎么？”谢昱眯起眼睛，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很担心我？很想我？”
凌煦没有回答，他低下头，感觉一阵麻麻的感觉迅速在口腔里蔓延，脑子嗡嗡作响。
“为什么不说话？”谢昱歪着头看他，脸上却带着荡起的笑意。
“我只是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很奇怪，我们——”凌煦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问了出来，“我们这样算什么？”
谢昱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里带着几分愉悦，“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凌煦的声音很轻，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
“对了，你去把你另一份兼职辞了，工资我给你开双倍。”谢昱没有回答，的声音依旧懒散，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为什么？”
“为什么？”谢昱重复了一遍凌煦的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当然是因为我心疼你啊，也想多见到你。”
“我们，”谢昱坐直了身子，双臂支在膝盖上，身子朝凌煦的方向前倾，眼神变得认真起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现在算谈恋爱。”
“笛卡尔不是做了个函数吗，我这会儿没准备什么，献个丑。”说着谢昱打开电脑，调出了一个窗口，将电脑转向凌煦那面——上面的函数线不断地波动着，始终保持着一个爱心的形状，像人类跳动的心脏。
凌煦愣住了，他抬头看向谢昱，发现对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他从出生开始就被抛弃，所有关于爱的概念——不管是父爱母爱，亦或者是什么，都是在课本上、老师的口中、同学的脸上才隐隐约约地窥探一角，在梁山伯与祝英台、罗密欧与朱丽叶上蒙着一层纱。他想掀开这层纱，却像千斤重，他怎么也掀不开。
但是他曾经有爸爸——在他身上留下了无数伤口的爸爸，这个爸还不如没有，所有的一切让他觉得自己从出生开始就是个孤儿——自己的出生是世界上最多余的东西。
爱是什么？是在别人身上随处可见的奢侈品。
后来他想，有的人生下来就是不被爱着的，而自己碰巧那么倒霉罢了。
凌煦后知后觉地发现，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刀锋入骨、不屈地铭刻着告诉他，这个世界上的——“爱”这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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