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构寿命只剩五年？也就是说，五年后学校会坍塌？”
林靖听姜晓睿复述师父的话，像听了个鬼故事。虽然五年还很久远，可这关乎全校师生的生命安慰。
“不是不是，你理解错了。”
姜晓睿给他一个大大的微笑，还拍了下他肩膀。专家在花丛里安静了一会儿，思考怎么和林靖解释结构寿命的意思。
林靖短暂地以为她不理他了，看她拿朵小花，专注思考。专家的目中无人并非针对他一人，当她思考时，全世界都不在她眼中。
他也不会无聊，看天看地看花看草。在这里生活节奏很慢，等一个人不会像在职场，几分钟不回微信要打电话催。
慢慢来就好。
“假如我是学校的设计师，我会设计它的抗震等级是八级。”姜晓睿忽然开口。
“嗯，地震带要设计的好一点。”林靖不急不慢地回应。
“普通建筑的结构年限一般是50年，所以我可以保证50年内，它可以扛住八级地震不倒。”
讲到这，林靖有些明白了。
“过了五十年，它不会立刻倒塌，但它不再有扛八级地震的能力。它可能变成了七级建筑……再过十年，变成六级。”
“哦，所以结构年限到了，得返厂维修？”
“差不多吧，加固加固，让它保持原有安全性。”
林靖彻底明白了，房子不会在某个临界点突然倒塌，但太老的建筑日后扛不住地震。一旦来了个大地震，学校会不会倒真不好说。
所以她现在也没那么急，和他一起慢悠悠往回走。
“你师父说，建议选址新建。”林靖一路从山上看到镇里，不知如果新建学校应该建在哪里。
“我师父就会动动嘴皮子，办公室远程指导。”
姜晓睿同样思考着，乡镇空地很多，但基本是农耕用地，不能用作其他功能。
她做工程师在土建行业打滚多年，好多事情并非技术难做，而有：土地纠纷、甲方需求不明确、拆迁钉子户……她前段时间想修个学校都遭遇了巨大阻力，新建学校？
真的假的，能行吗？
不可能，镇长绝对不可能同意。
姜晓睿心想，推动一个学校建设可不是她能做到的，首先得教育局批复、政府投资，然后进行可研报告，场地勘查，地区调研。
师父轻飘飘一个，建议选址新建，应该去和省长建议，和她建议有什么用？
修学校她可以凭一腔热血去修，建学校她做不到啊！
林靖却一路在想，建个学校要多少钱？乡镇会不会便宜一点？他能不能建个新学校做慈善，流程怎么弄？
“姜老师，可我觉得建学校的想法很好。”林靖此时流向心脏的血都是热的，“原有学校是旧厂房改造的，教室破破烂烂，夏天热冬天冷。如果能造个新学校就好了，给学生们舒适的教室上课。”
“啊？有点疯狂，林学长。”
“有吗？”林靖记得哪个哪个明星，不是投资建了个希望小学吗？
姜晓睿是业内人才会说疯狂，外行人可能觉得，建学校不过几块砖头垒起来。
建学校，要走的审批太多了！
她火速摇摇头，给林靖泼了一脸冷水。
“姜老师，你不想帮助那些女孩吗？”
“想，可我能力有限。”
林靖暂且按下不提，和姜晓睿先回云谣镇。
他们归来得晚，到家时太阳已经落山。
姜晓睿今天突然很想吃火锅，可没有现成的锅和食材，她有且只有方便面。
如果云谣镇的经济稍微发达点，应该就能寻找到一家火锅店——没有，连女孩上学都成问题的地方哪来火锅店。
她又有些沮丧上头，联想到自己只有一双手，没有其他能力。就算修好了学校，以后女孩的命运也不一定掌握在自己手中。
无力感蔓延……
林靖察觉到姜晓睿一直垂眸沉默，无心吃饭，心里略有些担心。
“你心情不好吗？”
“想吃火锅没处吃……”
“早说啊，我不是有车吗？”
“嗯？”姜晓睿才想起来，“林学长，你不会是自驾来的吧？”
林靖忘了自己有没有提过，反正几天相处下来，姜晓睿某种程度上是个天然呆。她不太会在意别人在干嘛，只关注自己的工作。
有时他看她很久，她都不会察觉。
“最近的火锅店似乎在200km外！”姜晓睿查了查地图。
“？”林靖收起车钥匙。
高情商，世外桃源。
低情商，鸟不拉屎的地方。
他们一起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密密麻麻的星星。姜晓睿记得很小的时候在乡下，她仰望星空天是亮的。不知何时起天就变得灰蒙蒙了……如今，她又看到了美好的星空。
她一不小心沉迷，人往边上一倒，撞到了林靖。他心猿意马地扶住她，只想和她吃顿好饭聊聊天。
问问她毕业后这些年，过得如何，是怎么样的生活。
“镇子上有家烤鱼头，去吃那个？”
“好，你开车带我去，那我请你！”
“你请我？”
姜晓睿留步，“有问题？”
她和林靖多年不见，彼此行业差距甚远，导致他们为人处上也略有不同。
姜晓睿在设计研究院里和一帮工程师待久了，完全没有……她是女孩子的特殊感。
镇子南边的烤鱼店，老板姓洪，家有三个儿子。洪老板一眼认出姜晓睿这位知名女工程师，一进来就吆喝，“嚯，清华女工程师，吃点什么？”
“烤鱼来一条？”姜晓睿不懂，“一条大概几斤？”
“直接来一条，试试看。”林靖说。
他们选了些别的小菜，老板确认完菜单后没离开，反倒在桌面坐着。
姜晓睿没关注老板，她手机里时不时有人找她，姜工啊这里有件事有点问题……即使她逃到了乡村，甲方和施工单位依旧在追她，骚扰她。
“姜老师，有没有对象？”老板八卦。
老板的问题刚好是林靖想问又不敢问的，只不过他问出来，让林靖抱有强烈的怀疑态度。
姜晓睿刚会玩工作消息，猛地回过神来，“没呢，咋了？”
然后她马上反应过来，乡镇的人，就好这口家长里短！她应该直接回答已婚已育二胎生完！
来不及了，老板笑吟吟地问，“咱家三个儿子，你看看咋样？”
林靖差点被雪碧呛死，手持玻璃杯重重敲了下桌子，“开玩笑！人家清华高级工程师，你给她介绍？”
“咋啦，小伙子，这女孩子学历越高，越难嫁出去！尤其是女博士，都没人要的！”
烤鱼还没上，姜晓睿和林靖已经在思考要不要离店。
“我家大儿子在县里上班，人高高帅帅的，姜老师你有没有兴趣啊？”
“没有没有。”姜晓睿马上拒绝。
“我二儿子在厂里……”
“鱼干脆不吃了。”林靖说。
“来都来了，吃吧。”姜晓睿低头继续处理工作，不理会老板的话，“你要知道，这种事情很正常，没听见就好。”
老板又和姜晓睿说了几句，直到老板娘端着烤鱼盆过来。老板娘直爽，她骂了句老板让他滚远点，少这此处丢人现眼。
“我好意！真是的！”老板低头骂了几句脏话，“越是清华的越没人要，学历太高不好，男人配不上她，自然看不上她！什么专家，什么工程师，听说评出来要好多年。年纪大的女人嫁不出去咯！”
“神经病吧！”林靖担心姜晓睿受到影响，一时间忘了自己是谁，把手放在她手上拍了两下安慰说，“别理会山里的粗野匹夫，封建余毒。”
“我，我没事。”
姜晓睿心中并无多少震动，她有心里准备，乡镇人民素质不会太高。
但她刚才被索命的甲方影响，心情有些不悦，眉头紧锁。但林靖以为她被老板的话弄抑郁了，恨不得把这盘鱼扣到老板脸上。
“你有人要，村里没人要，城里抢着要。”
“谢谢你安慰我，不过没关系，我已经做好了不婚不育的准备。”
“……”林靖想问，什么把你变成了这样？
姜晓睿工作太忙了，加上她学习很卷，每天睁开眼睛除了工作就是学习考证。
大学毕业以来，她可以说没闲过一天，连国庆春节都在看书。
单位里的人，曾绝对她有过好感的，也被她三本证书给吓跑了。在建工行业能有三本证书实在太恐怖了，什么时间管理大师才能做到，绝对不是正常人……
所以老板的pua，甚至是小儿科？高学历的同事们，早觉得她无药可救了。
她试了试鱼头，味道很不错，看来不用退货了。她以前很少有慢慢闲下来吃饭的时候，来了乡镇人松弛了不少。
“你试试，很好吃。”她对他由衷的说。
“这么淡定？”林靖动起筷子。
“嗯，因为我本来就是个怪物。”
“多怪？”林靖好奇。
“隔行如隔山，每次和你解释一些事情都觉得好麻烦。”姜晓睿直白地说，说完她嘿嘿笑了下，“算了，现在时间多，和你慢慢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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