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老村长抬腿,照着饶岫玉的后臀,就是毫无顾忌、发自肺腑的一脚。
老村长骂道:“我可去你的吧!小小子不学好,说玩笑话诓骗老朽,你怎么不说你自己二百四十九岁呢,来年不多不少正好有二百五!”
还没接住那一脚疼呢,饶岫玉就率先嚷起来了:“哎呦哎呦!老头!我可是仙师!你敢踢仙师了!真是了不得啊!了不得!”
老村长也不顾及什么生死攸关了,骂道:“老子踢的就是仙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饶岫玉逮到机会就撒野,撒开两条长腿,明明是挨踢的人,却比踢人的人窜的还快,好似那脚底抹油,屁股着火,围观群众无不无奈摇头。
最后的最后,饶岫玉还是决定回罗小眼的茅草房过年,这小子脾气大性子冷,带他去别人家厚着脸皮蹭年夜饭,他指定不会乐意。
还是自家关上门过吧,家里有罗小眼、小鼻涕虫、顾德拜,朱竹夏说不定也会来坐一会儿,一个屋子里面孩子更多,但是已经足够热闹了。
如果放在饶岫玉死之前,如果在战时在战营里,他会招呼后勤专门做一顿比平时好一些的肉菜犒劳大家,虽然酒不能多喝,但是摩拳擦掌整些嘻嘻哈哈、热热闹闹的酒桌小游戏,也算是辞旧迎新。
但是,如果在非战时在京中,饶家门庭冷落,至亲已死,下人早早遣回家过年去了,饶岫玉保准挨家挨户的蹭酒喝。
照理说,虽然他十岁的时候就成了“半路孤儿”,但往后十年间却也不一个人单干,饶父的师父姚烂柯姚秀也照顾了他许久,衣食住行,学习练武,该教的本事没有一样少教的,饶岫玉几乎就像是姚烂柯人的亲孙子。
但是后来,逢年过节的时候,姚家的大门饶岫玉却很少敲,也就临近过节、有空得闲的时候,才会带着礼物登门拜访几下,和姚老爷子扯皮斗嘴一顿,将老爷子气的吹胡子瞪眼,大骂“快滚快滚”,然后,在姚老爷子快要原地爆炸的前一秒,他才乐滋滋地驾云腾雾地遁了。
姚家是四世同堂的大门户,虽也是将门出身,但是将星的光芒绝在儿子一代,姚烂柯膝下孩子不少,光儿子就有三个,大儿子做官,二儿子从商,小儿子姚俗和饶父差不多大,是个没什么志气的“无事闲”,大哥二哥远在官府市井,他摇身一变,变成了“家中宝”、“掌中花”,被一众亲戚和下人宠的不知天上人间。
作为姚家的小儿子,姚俗自认孝心无敌,天地可鉴,两个哥哥在外照顾不到家里,他一个人抗下了姚家的所有,殊不知家中琐事都是姚府的娘们丫头在劳心劳力,他一个自诩威武的爷们家,大事小事揽功劳全靠一张收废品都没人狠心把垃圾卖给他的“破嘴”,没志气也没得雄赳赳气昂昂。
而饶岫玉虽然是个天生的胸腔里生着老虎胆的“闹星”,一身虎胆之上,却也是个心思敏感的七窍玲珑心,知道只要自己出了饶家的大门,离了爹娘宽厚的怀抱和温暖的手心,无论被接到谁家,不管谁家的人对他如何好,如何坏,那都是和自己关系稀松的他家,别人家。
哪怕姚家和饶家曾经的关系很深,那也是前尘旧缘,维系这段缘的人老的老死的死,他饶岫玉不过是个脊骨生脆的黄毛小子,寄人篱下的时候难免受制于人,尤其在姚烂柯不在家中的时候。
更何况,姚烂柯姚秀也不是什么经常着家的男人。
姚烂柯在的时候,姚俗对小饶岫玉才叫客气,三句话不离饶岫玉,念在嘴里的比夸自己亲儿子亲闺女的都多,姚家的娘们丫头对小饶岫玉也是极好,总是捧着一折温水浸湿的毛巾跟在后面,给小饶岫玉热乎乎地擦干净手,待遇和姚家的小少爷基本没差。
然而,一等到姚烂柯出门,大家对小饶岫玉的态度便急转直下。
姚俗最生脆,没了姚烂柯这个严父管教,他披了外袍就丝毫不加掩饰地出去喝花酒、浪荡去了,扔下一大家子的事给家里的娘们丫头们料理。
小饶岫玉不属于姚姓的主人,又不属于供人使唤的下人,架在思前顾后下达命令的和恭恭敬敬的接受命令的两拨大忙人中间,就显得格外里外不是个东西。
小饶岫玉左右没有正经事情可以做,就理所应当的受了两倍的委屈。
姚家那些吱哇乱叫的少爷小姐,饶岫玉在姚家的时候可没少带。
就像是姚夫人,也就是姚俗的妻子所说的:“都是一群小孩儿,又没有什么歪心思,单纯的很,凑到一起玩玩而已,又怎么会是你们所说的,是我让饶家的遗孤来我们家里,做下人的事,帮我们看管姚家的孩子呢?孩子间的事,就不要阴谋论了,伤人的心。”
姚夫人到底有没有把将门后人当免费劳动力使唤的心思,无可定论,只是,当事人饶岫玉觉得在姚家的那几年过的极其之累,尤其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姚家三兄弟的孩子都会往姚家这个祖宅里划拉,平时帮忙带姚俗的一双儿女就已经精疲力尽,到过年时,那可更是死都不知道找哪块地方算自己的。
小饶岫玉还太小,却心思早慧非常,各种人的心思他不用多琢磨就知道,善良的,虚伪的,故意的,无意的,各式各样的糊在一起,摆在小饶岫玉面前。
那时候,他真的太小了,漆黑的心底只有一盏烛,灵魂就像是烛火,一吹整个世界的景色都在颤,他就算知道了所有人的意图,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顶着一张惯常的笑脸,企图从别人那里讨点拙劣的好颜色。
可惜并没有几个人原意给他。
所以,饶岫玉就干脆逮着姚烂柯回姚家的时候,使劲薅。
这老爷子哪儿哪儿都好,年轻的时候打仗厉害,教出来的几个徒弟也都是名将,即便是须发苍白也时时刻刻牵挂国家安定,哪儿哪儿都好。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世俗对他的牵挂太杂,家中杂事杂糅交错,一眼望去,竟然比国事还难捱,他也处理不好,有时候实在头疼,干脆躲得远远地,饶岫玉看在眼里,也不知他这样应付,是做对了是做错了,心中竟也对他有了几分同情。
姚烂柯不在家的时候,小饶岫玉就是那任劳任怨的乖哥哥,即便有几个小崽子的看他不惯,他也在娘们丫头那边任劳任怨,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刺绣女红啊,生火做饭啊,哄奶娃睡觉啊,洒扫洗衣啊,他什么都干过。
但是,只要听闻姚秀回来了,他就手头千事万事直接撂挑子,撒丫子飞出去疯玩,有时候满大街的瞎跑,泄愤似的,还能撞到在花楼里和异性共玩老二的姚俗,他想都没想,直接偷了这狗男女的所有衣服,跳窗踩瓦接着跑,一路跑到姚烂柯亲自来抓他。
“饶岫玉!!!”姚烂柯站在楼下,仰头看着站在屋顶的小饶岫玉:“你给我滚下来!!”
小饶岫玉抱着一堆男人女人的内衣袍衫,眼眶湿红,狰狞地盯着姚秀,不说话。
“你听见没有!!!滚下来!!!”姚烂柯绷直了食指隔空戳他,吼道。
“我不滚!!!我就不下来!!!”小饶岫玉越抱越紧,表情逐渐凶神恶煞起来,跟姚烂柯对吼。
两个人一上一下僵持了好一会儿,姚烂柯不知想明白了什么,神色软下来,柔声道:“小岫玉,小将军,饶家的好孩子呐,离开自己家这么长时间,你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
那时候的饶岫玉肩膀轻薄,手腕细得不堪一折,然而,脊骨再怎么纤细脆弱,膝盖再怎么柔软,他可以对着所有帮助过他的却不够完美的人鞠躬,下跪,感谢他们对自己给予的“善意”,不论真心与否,但是,无论如何,饶岫玉绝对不允许自己放弃自己的灵魂。
他必须找到自己的出处,他必须要看到活下去的希望,必须要看到未来的归属,本来能给他这些信念的亲人都死了,唯一有联系的就是眼前的姚烂柯了。
小饶岫玉鼻子一酸,眼泪还没从泪腺里涌出来,就已经在喉口里腥咸的打转。
他还是没有哭,恶狠狠的道:“我一点都不委屈!”
姚烂柯轻轻一笑:“哦?那小饶大人你怎么还踩在瓦片上不敢下来呢?是已经哭了,不好意思给我看吗?”
姚烂柯这不说不要紧,一被说起“哭”,小饶岫玉像是这么长时间过来,刚想起来还能哭一样,眼泪一下子决堤了,暴雨如注地浇了一整脸。
小饶岫玉:“我才没有哭!!!”
一下子没忍住,痛哭流涕了一通,又喊得欲盖弥彰太激动,口鼻同时发力,竟然吹出了一个巨大的鼻涕泡泡,老大一个,碎了一脸。
姚烂柯站在楼下一时看愣了,但是他马上反应过来,并且马上笑颠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饶岫玉更是又哭又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啊!!!”
小饶岫玉闭紧眼睛喊:“我本来没想哭的!!!”
小饶岫玉都觉得自己这样子可丢人了,赶紧抬起胳膊慌乱地擦脸。
就在这时,姚烂柯也不知从什么地方上到了屋顶,不动声色地站在小饶岫玉的身侧,凑到他喊了一声,故意吓了小饶岫玉一大跳。
姚烂柯:“哈!!”
“啊!!!”小饶岫玉脸都白了。
姚烂柯笑笑,扯过小饶岫玉怀里抱着的那堆衣服,摁住小饶岫玉的脑袋给他擦了脸又醒了鼻子:“怎么饶家的小公子这么不禁吓啊?”
小饶岫玉:“谁叫你突然站在我身边的!不对!你到底从哪里爬上来的??上楼的梯子明明被我踢倒了啊?”
姚烂柯佯作惊诧地道:“原来是你自己给踢倒了啊,小饶将军你怕不是脑子傻了,踢倒了梯子,我难道不会再扶起来吗?你深思熟虑一溜够,到头来,没防到别人,反而只是断了自己的后路啊。”
饶岫玉其人,很会让人在他面前没有任何的架子=v=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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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生年几何(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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