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拥抱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祁和很快就松开了手:“谢谢你陪我来水族馆,我今天很开心。”
而刚才的行为就是表达谢意的方式。
一个不算逾矩的拥抱。
“别撒谎。”
段舒怀看着她,漆黑的双眸仿佛能识破她内心所有的真实想法。
他的语速很缓:“不要假装开心。”
柔蓝色的灯光照在祁和脸上,眼里的错愕与诧异清楚地暴露在段舒怀眼前。
她像一条困在巨大鱼缸里的鱼,摇摆尾巴向前游,浸在不自由的水里,流露出淡淡的忧伤。
祁和感到挫败。
她在玻璃墙边蹲坐下来,盯着黑色的地面看了几秒:“你怎么看出来的?”
段舒怀在她边上坐下:“从你进水族馆开始。”
祁和听到答案后笑了一声,语气轻松地调侃:“总觉得你有超能力。”
穿透表象,洞悉人心。
段舒怀没说话,安静地陪祁和坐在这里。
两人看着对面玻璃墙里的鱼群绕圈在水里穿梭,时快时慢,跟随着灯光有规律地摆动身体。
祁和缓慢地眨了眨眼,撕开一下午的伪装:“确实没有很开心,原本以为期待了那么久,会开心一点的。”
段舒怀语气温和,像波动的水:“不开心可以表现出来,没关系的。”
他总是这样体贴,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卸下防备。
祁和偏头去看他,段舒怀的眼睛含了一片蓝色,像深沉而有力量的海。
她问:“因为我们是朋友吗,所以才没关系?”
段舒怀就这么看着她,没有丝毫的躲避和犹豫:“可以这么认为。”
祁和陷入短暂的回忆,眼前的画面与记忆中的一幅画交叠,完全重合的那一瞬间胸口像被水族馆的蓝色水汽入侵,弥漫开的是潮湿与凉意,沉重而无法摆脱
很奇怪,过了这么久,想起来的时候心脏竟然还会钝痛。
“好像是初一的时候,我爸妈答应我期末考到第一名就带我去水族馆,因为当时我朋友的爸爸妈妈带她去了,我觉得很漂亮,也想去。”
“我问过很多遍,是不是拿了第一名就会带我去,他们说是,说这是奖励,还说会给我买水族馆外面的棉花糖。”
祁和脸上没什么表情,真正说出来的时候要比想象中的平静。
“很可惜,因为他们太忙了没有去成,就一直记到现在。”祁和笑了笑,“这么说来,发现我挺记仇的。”
段舒怀从来不会泼冷水:“不会,是很正常的情绪。”
祁和继续说:“所以下午来水族馆的时候,我就想,明明没有多远,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为什么就是不能带我来呢。”
“不过现在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自己也可以来,而且很幸运,这次还有你陪着。”
“谢谢你,我现在很开心。”
祁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补上一句:“是真心的。”
段舒怀安静地注视着她,祁和看见他张了张唇,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比他的声音更先出现的是逐渐靠近的脚步。
祁和抬眼望过去。
是一个女孩子,她手上拿着一个拍立得。
女生很礼貌地笑了笑:“抱歉打扰了,我刚刚觉得你们坐在这说话的画面很有故事感,就拍了下来,这张照片我想送给你们。”
祁和看着她递过来的照片,有些曝光,但左下角靠在一起的两个人在巨大的蓝色水墙下却带着一种朦胧的氛围感。
“谢谢。”祁和说。
女生离开后祁和把照片给了段舒怀,她说:“给你保管吧,留作纪念。”
段舒怀没问她为什么不要,接过照片放进口袋里。
从水族馆离开后段舒怀没着急去地铁站,他在周围扫视一圈,最后视线停在某处。
祁和顺着望过去,是一家卖棉花糖的摊贩。
她拦住段舒怀要前去的动作:“不用买,我现在已经不想吃了。”
而且还要过一条马路,太远了。
段舒怀说:“是我想吃。”
过了两秒,人行道的红灯变绿,他问:“能陪我一起去买吗?”
祁和看着段舒怀的脸,心底泛起的情绪说不清也道不明。像一颗炽热的太阳,垂直照在心脏上,里面弥漫的水汽蒸发殆尽,血液喷发涌出,牵起强劲的跳动。
在绿灯还剩下十秒的时候,祁和抓住段舒怀的手腕往马路的另一侧跑去。风吹起两人的衣摆,撞出一幅生动的青春水彩画。
她松开手,后知后觉感到害羞,语气不自然地解释:“因为怕错过绿灯,所以比较着急。”
段舒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没有错过,都来得及。”
不论是红绿灯还是水族馆,都没有错过。
两人买了两个不同味道的棉花糖,吃完后一起乘地铁回家。刚上地铁就得到叶书微的消息,说祁年跟人打架进了警察局。
祁和立马想起昨晚的争吵,祁年竟然真的去找周远了。
离开地铁站,两人打车去了警察局。
祁和一上车就晕,屏息时发现段舒怀那侧的车窗打开了些,风灌进来,难闻的味道散去大半。
司机师傅:“小伙子,把窗户关上呗,开了冷气的。”
段舒怀:“师傅,我晕车比较厉害,开一会儿吧,也不远。”
祁智平打了电话过来,祁和接通。他语气不是很好,话里话外皆有祁和没有管教好弟弟的意思。
祁和有些无奈:“是我叫他去打架的吗?”
祁智平听了之后火气更甚:“你在顶嘴什么?你比他大五岁,长姐如母你不懂吗?”
祁和怕段舒怀听见,把手机音量调小了些。
电话那头传来林清的声音:“你一定要这么要求小和吗?”
再之后就是两人的争吵,电话也随之挂断。
两人在警察局外下车,叶书微已经到了,正在与周远的母亲沟通调解。
一进门,祁和就看到垂着脑袋的两个人,一高一矮,靠在墙边。
周远听见声音抬起头,祁和看见他眼下青紫一片,脖子上还有鲜红的抓痕。
一旁的祁年也好不到哪里去,嘴角带血,额头磕了老大一个包。
在看到祁和的瞬间,祁年瘪着的表情就变了。
他露出一个得意的笑,眼神里带着几分嘚瑟,好像干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周远的妈妈看见儿子被打成这副样子,心疼得要命。她指着祁年,激动地对警察说道:“警察同志啊,你看他都把我儿子打成这样了,就是个无赖,还不把他抓起来!”
祁年犟嘴:“你儿子也打我了,要抓一起抓。”
“你!是你先动的手,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狗东西,一点素质都没有!”
周远的母亲大声骂道,而一旁的周远垂着头一直没有说话,仿佛对他母亲这样的言语已经习以为常。
祁年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说话的啊?我没素质你这样骂人就有素质了?”
身边的几人立马拉住祁年,劝他冷静。
警察站到了中间,大声呵斥:“不要吵架,不要骂人!”
等两边的情绪都稳定了,他才缓着声音劝解:“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火上浇油闹大事情的,都冷静一点,好好反省反省,特别是打架的这两个,小小年纪不学好,国庆这么喜庆的日子还要打架。”
周远的妈妈不答应私下调解,口口声声闹着要去做伤害鉴定,要告他们。
祁年一点也不在怕的:“那我也去做,我也去告,谁怕谁啊。”
“你这小子!”周母额头上的青筋都鼓起,咬牙切齿,警察立马出来拦住这即将爆发的争吵。
后面林清打了电话给叶书微,简单说明了情况便叫叶书微将手机递给周远的妈妈,不知道说了什么,周远的妈妈答应和解,对待祁年的态度也好了些。
以祁和对林清的了解,肯定涉及金钱。
从警局出来后,叶书微要带祁年去医院。
祁年不去,她又放心不下,叫段舒怀陪她去药店买药。
祁和没走,带着祁年走到一旁。
祁年看了一眼身后,发现周远站在那,阴魂不散的:“烦死了,死鬼跟过来了。”
“你乖乖站在这里。”
祁和转身走去,在距离周远不到两米的位置停下。
周远脸上带着愧疚:“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你不用说对不起,这件事我弟弟也有错。”
周远:“今天打架我放水了,因为我知道他是你弟弟,如果不是的话,就凭他打我的劲儿,我会往死里打他。”
祁和没有对周远的这番话给出任何回应。
她只说:“回去吧周远,你妈妈在等你,以后见到就当做不认识。”
祁年在一旁把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祁和一过来他就问:“你和他说话一定要这么好声好气?他都快把我打死了。”
“为什么要打他?”祁和问。
祁年现在的样子有些滑稽,他听到祁和的话愣了愣,随即反驳道:“路上看到他,觉得不顺眼就打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祁和看到他手臂上的牙印,被咬得很深,隐隐能看到冒出来的血珠。
“祁年。”祁和语气很严肃,“我昨天告诉过你,不要去找他,不要管我的事情,你一句都听不进去是吗?”
“谁叫他要打你啊!我就受不了打女生的男的。”祁年拔高了声音。
如果祁年的拳头再重一点,如果周远妈妈的态度再强硬一点,等待他的就是拘留和处分。
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把自己的未来都赔进去,值得吗?
“你做事能不能考虑一下后果?你看不惯他的做法,却用同样的方式反击,拳头是你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吗?”
祁年又委屈又气,他吼出声:“那我还不是为了你!你要不是我姐姐,你以为我会管这些破事?为了你,我放了我朋友鸽子,他们骂我,那个鬼的妈妈也骂我,回去爸爸妈妈知道肯定也要骂我,现在你也要骂我。
他眼眶微微泛红:“祁和,做人不能这样,他们都能骂我,你不可以,也不能质疑我。”
“为什么不能?就因为你说的,是为了我?”祁和看着他,“祁年,我不需要你为我这么做,同样的,我也不会因此感激你。”
祁和不需要祁年为她做什么,也不需要祁年用这种激进的方式来保护她,风险太大,代价太大,对祁年的伤害太大。
祁年觉得这一刻比周远的拳头落在脸上还要痛。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祁和,以前爸爸和我说你很自私,我当时还不相信。现在我算是看清楚了,你就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没有感情,不懂感恩。”
“怪不得小时候爸爸妈妈要把你扔在家里,只带我去水族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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