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诧异在对方进电梯后发现数字八亮着，没有再按下其他楼层按钮时达到了峰值。
八楼一共住了两户人，有一户是祁和家，另外一户人家因为孩子教育原因搬去了市中心，将这套房子挂在网上出租。
这么巧么？
新的租户竟然是段舒怀。
段舒怀看她呆呆的表情，出声问怎么了，祁和回过神，摇摇头说没事。
过于巧合的事实让她怀疑其中的真实性，其实也不一定住在八楼，段舒怀可能忘记按楼层了。
三十秒后，这个如泡沫般不牢固的想法在两人一齐走出电梯门时彻底化为乌有，祁和亲眼看着段舒怀输入了对门的密码，走进去。
睡前祁和翻开单词本背单词，在浓厚的睡意来临之前，脑海里尽是岛屿咖啡店内段舒怀的笑容。
翌日七点。
房门被祁智平敲响，祁和睡眼惺忪地应了一声，祁智平站在门外，语气严肃地提醒她今天的自习班不能早退，要认真学习。
两个月的自习课祁和就早退了这么一次而已。
缓慢地眨了眨眼，意识渐渐清醒，她应着祁智平，说知道了。
出门前祁和看了一眼对面的门，紧闭着的，没有任何动静。
本以为与段舒怀的偶遇是人生直线中一个毫不起眼的点，过了这个点会继续朝不同的方向延伸。
但没想到因为上一辈的情谊，直线出现转折点，两人开始产生交集。
开学前一晚，祁和结束两个月的自习班课程，提早回到家吃晚饭。林清也在，脸上是许久未见的轻松笑容：“好久没见书微了，这次她搬来紫苑，我也多个能说话的人。”
祁智平没有回应林清的话，反而先问祁和：“作业都写完了吗？”
祁和点头：“写完了。”
林清不满地皱眉：“你别总对小和要求这么高，每天除了问作业就是问成绩。”
祁智平察觉到林清的语气变化，示弱般地笑了笑，给祁和夹了快排骨：“好好，不问了，来，给我们小和夹一块排骨。”
“多吃点，长高个。”
这话从祁和小学一年级开始，祁智平就挂在嘴边。他的安抚简单敷衍，随便夹一筷子菜，再不分时间不分年纪说一句，长高一点。
林清吃完饭放下筷子，看了一眼卧室的门：“快让小年来吃饭吧，等会儿菜都凉了。”
祁年是祁和的弟弟，比她小五岁，今年刚上初一。
祁智平摆了摆手：“就给他布置了10道题，玩了一天也不知道写，等他写完再吃饭，长长记性。”
林清听罢没再说话，她着急和段舒怀的母亲叶书微去逛街。祁和也去了，因为林清说要给她买几身新衣服。
叶书微长相偏幼态，穿衣风格也潮流，完全看不出真实年纪，说是段舒怀的姐姐祁和也会相信。
她性格开朗，一见到祁和就笑，夸她出落得水灵。
一晚上三人把商场的服装店逛了个遍，林清和叶书微在一起时话多了不少，时不时就提起昔日同窗之谊，感慨岁月流逝之快。
“一晃眼都这么多年了，我记得我去美国的时候，小和才这么点大，”叶书微用手指比了个不大的圆，“现在都比我还高了，长得还这么漂亮。”
林清想起十几年前的光景，笑着说：“你们舒怀也是啊，我那天在电梯里看到他，长得真高啊，得有190了吧。”
“没有，186.7。”叶书微精准地报出了段舒怀的身高。
“记得这么清楚？”
“是啊，毕竟花了不少功夫才让他长这么高的。”
于是两人开始探讨关于小孩长高的秘方，林清说得帮祁年讨一些经验，怕他以后不长个。
叶书微：“不会，小和都这么高挑了，小年是男孩子，肯定会更高。”
话题跳到祁年身上，祁和没再留意去听，出神地跟在两人身后想其他。
原来她很小的时候就见过段舒怀，只不过那时两人都没有记事。
回去的路上叶书微问祁和想不想吃雪糕，祁和愣了一下，说都可以。
“刚才在商场，看你在冰淇淋店多看了两眼，我就猜你想吃冰的。”
叶书微热情地招呼祁和去她家里拿，祁和有些不好意思，正想找个借口推脱，肩膀上就多了一只手。
林清拍了拍她：“去吧，给我也拿一根。”
“……”
从电梯出来，祁和将手上的袋子递给林清，跟着叶书微走到门前，她输入指纹，将门打开。
屋内的地板一尘不染，祁和扫了一眼玄关处的鞋柜，只有两双拖鞋。
想起刚刚在车上听到的话，段舒怀的父亲在美国工作，这处房子目前只有叶书微和段舒怀两个人住。
叶书微穿上偏小的女士款，那双大的自然就是段舒怀的。
祁和没走进去，她在门外多停了几秒，想麻烦叶书微把雪糕送到门口。
但她很快送了一双崭新的拖鞋过来，上面印有小黄鸭的图案，笑着邀请祁和进去坐坐。
祁和不想叨扰，用轻快的语气婉拒，说自己身上出了很多汗，想快点回家洗澡。
叶书微明白她的意思，让她稍微等一会儿，转身往室内走去。
祁和往边上移了移，半靠在门边的墙上，垂着眼看手腕上的表，瞳孔跟着秒表移动的方向转。
“几点了？”
“10：37。”
下意识答完后才发现问自己话的人不是叶书微，而是放学回来的段舒怀。
段舒怀好奇地看着她，问：“怎么站在这？”
“在等叶阿姨拿雪糕。”祁和站直了些。
今天的校服上别了胸牌，段舒怀的名字和班级印在上面。
黑色的帆布鞋被他立好放在鞋架上，祁和听到他将书包放下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
哒、哒、哒。
很短暂的时间，大约只有三十秒。
段舒怀折返，递过一个白色塑料袋，里面装着四支雪糕。
“给。”
祁和停了一秒才抬手接过，交接的过程中食指指腹轻轻擦过段舒怀的拇指，很快就错开。
她将触碰后泛起微麻的皮肤贴上袋子，冷意顺着指尖蔓延。
“谢谢。”
段舒怀：“没事，不过这个雪糕很冰，不建议太晚吃，容易着凉。”
提着雪糕回家时，祁和忽然就想起林清对段舒怀的夸奖，她说段舒怀是个温柔体贴的孩子，说叶书微教导有方。
看来也不无道理。
推门入室，林清坐在沙发上，祁和径直走到冰箱前，将雪糕放进冷柜里。
她对林清说：“妈妈，太晚了，吃雪糕太凉。”
林清拿着手机在回消息，职业精英的身份让她连休息时间也无法完全私有。她朝祁和点点头，嘴上应着客户需要发送文件的请求，往书房走去。
没一会儿祁智平匆匆忙忙从房里出来，他接到一台紧急手术，睡衣都没换就出门了。
祁和洗完澡后听到厨房里传来窸窣声，这种在家也能做到像小偷一样穿梭的人只能是祁年，他正在厨房煮面。
也只有祁智平不在家的时候祁年才敢半夜偷跑进厨房煮面吃。
十分钟内祁和听到三次碗块摔在地上的声音，她不放心，走去厨房看了一眼。
祁年一见她就拿着锅盖做出防御的姿态：“你干嘛，这是我的面，你别想偷吃。”
祁年总是这样幼稚，即便祁和在与他争抢东西这方面已经做了足够多的让步，但他总是无法完全放下心来，始终带有攻击性地去看待祁和。
“我没有想吃。”祁和平淡地说。
祁年放松了一些：“那你来厨房干什么？”
祁和面色平静地打开冰箱门，从里面拿出一支雪糕：“看到了吗？我拿雪糕。”
这天晚上祁和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吃雪糕，巧克力混着奶油的味道，吃到后面有些齁人。
不过她没有浪费，一整支全部吞咽下肚。
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就打了个喷嚏，在凌晨吃完一支雪糕引起的连锁反应确实不容小觑。
祁和换好校服，将胸牌别上，背着书包出了门。为了避免和段舒怀撞在一起下楼的尴尬，她特意从猫眼往外望了一眼，确定没人后才出的门。
今天是铭川正式开学的第一天，按照历年来的流程，都有开学典礼。原定时间在早晨，但因为音响设备故障而延后至傍晚。
流程不长，二十分钟就结束了。
之后跟随广播安排，各年级老师分发便利贴，组织学生写下目标大学和座右铭，贴在操场边缘放置的一排黑板上。
领了便利贴，祁和没着急写。
同桌林书意凑了过来，小声吐槽：“真是形式主义，非得写吗？快要晒死了。”
她不知道从哪搞来一顶宽大的遮阳帽，下楼时也没见她拿。祁和碰了碰帽檐，问她帽子藏在了哪里。
林书意大大咧咧笑了一声：“吴飞扬帮我拿的，我怕峰哥看到说我娇气，就让他拿。”
吴峰是她们的班主任，吴飞扬是吴峰的侄子，一点也不怕他。
“你的目标大学写什么？”
林书意拿笔在便利贴上写着，祁和扫了一眼，右下角的座右铭是——没什么特色人特色。
“没想好，”祁和回答她，“你这个座右铭，是能写出来的吗？”
林书意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几千张便利贴呢，逮到我那算我倒霉，反正都是随便写的，你的拿来，我帮你一块儿写了。”
说完她拿过祁和的便利贴，写上和自己一样的目标大学。祁和无所谓这些，她看着‘北城大学’四个字，缓缓道：“座右铭就写，风雨过后是彩虹。”
“……”
林书意嫌弃太土，让她再想一个。
祁和没主意，由着林书意写，她一笔一划写得格外端正——今天多一份拼搏，明天多八个男模。
两人围着操场走，打算找个空地方贴上便利贴。林书意嫌热，把帽子摘了下来，懒得用手拿便戴到祁和头上，美名其曰给她挡太阳。
遮阳帽帽檐宽大，松松垮垮耷拉下来，挡住祁和的眼睛。她往上抬了几分，在人群中寻找林书意的身影。
“在这！”
正前方的女生朝她挥了挥手，祁和走过去。
倏然，一阵强劲的风穿过，头上一空，帽子被刮走了。祁和顺着风的方向去追，有人却比她更快，在转身不到一秒的时间里，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接住了半空中的帽子。
动作那样轻巧自然，好似冥冥之中，这场风就是因他而起的。
心不受控制地乱跳。
原本无风的晴天起了风，风把她的帽子吹走，又被段舒怀接住。
这件事情发生的概率是多少？
她在心里粗略计算，混乱估计，大概是万分之一。
段舒怀收回手，拿着帽子朝她走过来。
在祁和没有接过帽子，茫然看着他的第四十五秒，轻声说了句“抱歉”，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帽子戴在她的头上。
这个概率是十万分之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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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P.蝴蝶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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