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辛雨的动作果然很快，新项目在他的推动下进展神速。相应的，桑杞的工作强度也直接拉满。于是，当莫程飞告诉她明天就需要进场确认情况时，桑杞整个人都是懵的。
“……我记得按之前的计划，进场调查应该在第一轮资料审查结束后的一周内开始，现在资料审查还在做，还……”
“我知道，但客户说对方的几个主要部门人员只有这几天有空。”莫程飞也是一脸憔悴，眼眶发黑。“桑杞，你手上的工作看看能否安排给小朋友帮忙，明天的进场总得有人带队。”
“……好的。”桑杞只觉得眼前一黑。从工作内容上看，她的工作能够分派给别人的部分极少。但既然工作进度如此，也只好压缩自己的时间配合了。作为一个小律师，她可耽误不起客户的安排。
当夜桑杞一直加班到深夜，第二天为了能准时赶到位置较远的目标公司又起了个大早。疲惫驱使下她毫无心情收拾外表，只草草梳了梳头发，又用香水对着自己一阵狂喷。桑杞一向不喜欢化妆，但为了在客户面前维持基本的体面，她还是把口红眉粉腮红这种基本化妆品扫进了包，打算下车前随手画两笔，尽量节省时间。
到达目标公司时，距离进场还有一段时间。桑杞一边打呵欠一边在一楼大厅里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庆幸自己出发的够早没有赶上堵车。进场日通常是非常忙碌的，为了等下状态在线，桑杞在附近的便利店中买了一杯热咖啡和两个包子补充体力。掏出手机结账时，她发现饶辛雨已经在群里上线发消息了。虽然内容只是一些辛苦律师们今天进场之类的客套话，但桑杞依然心中暗暗感叹这年头甲方也够勤奋的这么早就起来工作了。
莫程飞由于手头几个项目时间严重冲突，早已确定今天不会出现在现场，但也已经上线，正与饶辛雨一来一回热情互动。桑杞回到自己的角落小沙发，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手机往外蹦消息。突然，饶辛雨的一条信息让她瞪大了眼睛。
“辛苦桑律师今日带队。结束后我们这边安排一起吃个饭吧。”
这……桑杞有点犹豫。作为律师，客户主动约饭通常是没什么拒绝的理由的。但想到手头堆积的工作，桑杞着实有些退缩。何况与奇机是头一次接触，她并不知道这家客户的商务聚餐风格如何。是简单吃个便饭就散场的程度，还是喜欢大摆宴席畅谈尽兴。莫程飞不在场，桑杞身边也只有刚毕业的小朋友，如果饭桌上聊到一些与双方合作有关的计划或构想，而她又不能做主的话……想到这里桑杞不禁心中有些打鼓。
她的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没有秒回这条点了她的名的信息。莫程飞像是猜透了桑杞的想法，发来了一条私信。
“你去就行。我估计饶总不会去，可能只是和他们中层的一个简单便饭。万一真的到时候如果有什么拿不准的，就说需要回来和我商量一下。”
有了这话，桑杞不再犹豫，果断在群中发出一条“谢谢饶总安排，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拜之前的缜密准备所赐，进场的工作异常顺利。这么看来，接下来的工作虽然繁琐，但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障碍了。合上电脑时，时间比预期的结束时间还早很多。桑杞满意地看了一眼尚早的天色，又和手下的实习律师分了分工，两人干脆在等待晚饭的时间里提前开始推进后续工作。目标公司的对接人给他们安排了一间单独的会议室。见会议室中的人只剩下他俩，实习律师不禁有些好奇又紧张地发问。
“桑律师……等下我们要和客户的领导吃饭吗？我还是第一次和客户吃饭……要喝酒吗？”
桑杞微微一笑。“能喝就喝一点，喝不了也没关系。不过益明，我记得之前团建好像你也能喝一点的？”
还略带学生气的王益明腼腆地笑了笑。“我是能喝一点的，不过酒量一般。但桑律师你是不是不太能喝来着？”
桑杞苦笑着点点头。“是啊，我不太会喝酒。不过今晚客户的高层不参加，只有中层领导，都是打工人，应该也不会喝的非常夸张。所以没事的，别紧张。”
王益明连连点头，心中却暗暗下定决心，如果真的要喝酒自己得挡在前面，给顶头上司桑杞留下一个好印象。再者，无论如何桑律师也是女生，总不能让她喝多。虽然加入团队时间不长，但王益明对这位一直悉心教导自己的带教律师颇有好感。在选择这个行业之前，他早已听闻因为工作压力大，大部分律师的脾气都大的惊人，发起脾气来六亲不认。但从他在桑杞手下干活直到今天，无论他犯了什么样的错，桑杞也只是平静严肃地告诉他问题所在，如何补救，以后如何避免，却从未因此冲他大发脾气。在王益明心中，桑杞虽然为人冷淡，除了工作从不与他闲聊，即便团队聚会也不会交流很多，以至于他一度认为这个律师有些端着架子不好接近。但时间久了，王益明逐渐发觉，桑杞称得上是一个用心教人的好前辈。他从她这里学到很多干货，却从未因此被她勒索过任何的情绪价值。如今在王益明眼中，桑杞甚至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牛马活的气质。因此听说要和桑律师单独与客户聚餐，王益明倒不知不觉为桑杞捏了一把汗。他心想，万一桑律师无法应付酒桌上的人情往来，自己还得发挥当年在学校外联学到的本事，帮她一把才好。
“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出发吧，别让客户等。”桑杞看了一眼手机，起身开始收拾包，打断了王益明飘散的思绪。他慌忙起身，抱起电脑跟在了桑杞的身后。
如莫程飞与桑杞预料，奇机信息派来接待的人只是法务的主管和职员，并没有任何高层。人数不多，桌子也不大，自然也没有夸张的推杯换盏。桑杞与对方的主管从业务聊到行业，再从行业聊到学校，称得上是宾主尽欢。王益明看着桑杞始终上扬的嘴角和不断抛出又接住的话题，不禁有些惊讶。他从没想过桑杞居然还有如此善于交际的样子。
一顿饭在双方的有来有往之中逐渐接近尾声。奇机的法务主管接了一个电话，暂时离席，想来是顺便去买单了。桑杞趁此机会，侧身轻声询问王益明等下计划如何回家。作为带队律师，她必须确保带出来的人都能无事到家。还没等王益明回答，法务主管却回来了，言语之中略带无措。
“桑律师，我刚接了我们饶总的电话，说他们也在附近吃饭。听说咱们选在这边，想跟您再聊聊今天的情况。您看您的时间……”
突发情况完全出乎了桑杞的预料。她克制住想要皱眉的冲动，尽量维持住平静又讶异的表情。
“……我的时间没问题，但饶总他们的饭局肯定是在谈其他事情，我这样过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法务主管本来殷切地看着桑杞的眼睛，一听她说“时间没问题”立刻双眼放光。
“不会的不会的，饶总也只是和我们公司内部的人吃饭。他们该聊的应该都已经聊完了，您现在过去应该也就是和饶总聊聊这个项目。既然您时间没问题，那我叫车把您送到……”
看着对方已经掏出手机开始打车，桑杞心知这个临时突发的加时工作汇报环节大概率是无法回避了。她心中长叹一声，尽力压制住烦躁的心情。王益明在桑杞身边，也被突发情况搅得不知所措。他转头看向桑杞，正对上女人平静的目光。
“益明，你先回吧。今天辛苦了。到家和我说一声。”
“……好的，桑律师再见。”
走出餐厅大门时，王益明回头又看了一眼正和客户站在一起等车的桑杞，心中不知为何有一点担忧。桑杞没有注意到手下人的目光，只是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内心快速地整理着今日进场的情况和有提示价值的重要信息。法务主管一定会陪着她送到目的地，所以不存在在车上掏出电脑临时复习的机会。好在今天的工作非常顺利，大致情况与走向都与团队之前预想一致。想到这里，桑杞的心烦意乱消失了不少。她打开手机，刚才向莫程飞汇报了临时突发情况后一直没有收到回信，但现在对话框里已经静静躺着一条“好的，就按照我们之前说的和他们说。”按灭了手机，桑杞轻轻出了一口气，跟着客户跨上了一闪一闪的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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