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杞在昏暗而安静的酒吧中眯着眼睛寻找饶辛雨的桌子，身边的酒保见状，上前贴心地为她指明了方向。桑杞道了谢，深呼吸，接着大步流星地向着角落走去。
凭借着群里头像上模糊的人像，桑杞成功辨认出了饶辛雨的脸。比起他的头像，本人倒不那么像个运动员。她走过去，正要打招呼，饶辛雨却抢先一步主动站了起来。
“桑律师吧？在群里聊了那么久，终于见面了，幸会。不好意思啊，这么晚打扰。”
桑杞赶忙伸出手与他相握。“饶总太客气了，应该的。幸会幸会。”
饶辛雨的桌子在酒吧的角落，一排宽敞的沙发被高大的植物隐在背后，对面则是落地窗外繁华的城市夜色。沙发上本来坐着几个人，见饶辛雨起身，也跟着一并站了起来。饶辛雨表示都是公司高层，并一一向桑杞介绍。昏暗灯光下，桑杞对不上人脸和名字的老毛病又犯了。她在心中叫苦不迭，面上却必须不露痕迹，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一一寒暄。好在饶辛雨大手一挥，“你们都先回去吧，我和桑律师简单聊两句项目的情况。”听到这个指示，桑杞心中长出一口气。毕竟如果只有饶辛雨一个人，她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认错了。
送走奇机的几位高管后，两人重新落座。饶辛雨客气地示意桑杞要不要喝点什么，桑杞也同样客气地表示柠檬水就好。服务生已悄无声息地离开，饶辛雨便开门见山，开始询问今天进场的情况。
饶辛雨的问题基本没有超出桑杞事先预料的范围。在她流畅的应对下，不出半个小时，项目情况已经沟通完毕。看着饶辛雨若有所思的表情，桑杞不禁逐渐紧张起来，生怕他问出什么超出自己回答或决策权限的事情，导致场面尴尬。还好，这种情况并未发生。饶辛雨的沉思已经变成了微笑，他飞快地在手机上点了几下，随后换了一个更加轻松随意的姿势坐在沙发上。
“桑律师辛苦，之后也拜托莫律和您了。”
“应该的，您不必客气。”桑杞也放松下来，顿时觉得口渴难忍。柠檬水快要见底，正当她犹豫是否再要一杯还是忍到家再说，饶辛雨适时地递上了话茬。
“既然工作谈完了，要不要喝一杯？这里的酒还是不错的。”
随便什么都行，让我润润嗓子吧。桑杞心想。
“那我就要一杯尼格罗尼吧，谢谢饶总。”
饶辛雨笑了笑。“桑律师经常喝酒吗。”
桑杞赶忙摆手。“不不，很偶尔喝一次。我不太会喝酒，只喝的惯这一种。”
饶辛雨没再追问，抬手叫来了服务生。点单完毕后他坐回刚才舒适的角度，一副要与桑杞闲聊的模样。
“今天确实有点晚了，不好意思啊。等下我叫车把您送回去，或者您打个电话让男朋友来接一下吧。”
桑杞此时放松不少，她微微一笑。“饶总，您不用这么客气，等下我打车回去就好，不远的。”
“怎么，心疼男朋友大半夜出来接人？”
“哈哈哈。”桑杞笑了两声。“倒不是心疼，只是我单身。您知道的，我们这行比较忙。”
饶辛雨“嗨”了一声。“这年头大家都忙。不过倒是没想到桑律师还单身……”
“老饶。”
一个声音突兀地从桑杞身后传来。她回头去看，却被店内摆放的高大绿植遮住了视线。饶辛雨懒懒一抬手，看了一眼转过身的桑杞，又站了起来。
桑杞见状赶忙也跟着站了起来。饶辛雨面带微笑，向她介绍着。
“桑律师，这是和我一起投奇机的邢年，邢总……邢年，这是桑律师，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项目的负责律师。桑律师今天刚进完场，我请客喝一杯。”
说话间，邢年已经绕过绿植，站在饶辛雨身边了。桑杞从看清来人是谁的一瞬间，心中便响起异样的警报声。在这个项目里遇到邢年的可能性在她心中早已为零，以至于她此刻对于应当如何对应毫无头绪，只是呆呆地听着饶辛雨介绍。邢年倒是十分平静，向桑杞伸出手。
“您好，桑律师。”
“……邢总好。”
两手相握的一瞬间，桑杞生出一种冲动恨不得立刻逃跑。不知道为何，无论是当初在飞机上，还是后来手机中的沟通，甚至是此时此刻，她对与邢年接触一事仿佛总有种暗暗的排斥。邢年的手指划过桑杞的手背，两人相握片刻便松开了。但桑杞能感觉到，对方的握手并非商场上寒暄的虚虚一握。结合之前莫名的经历，桑杞的本能在深处警铃大作，提醒她要和邢年保持距离。
她看向饶辛雨，笑容有些僵硬。“邢总也在群里吗？之前好像没有见过邢总说话。”
饶辛雨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两人的互动，听到桑杞的问题随意摇摇头。“邢总不在这个项目里，他没有在奇机任职。”说到这里他笑了笑。“我们邢总是自带资源来的。他本人喜欢搞艺术，投资只是业余爱好而已，陪我们玩玩啦。”
邢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别夸张了你。桑律师，你别听他胡说。我虽然没参与你们的这个项目，但平时也都是在看项目的。”
服务生不知何时已经端着桑杞的尼格罗尼站在一边。饶辛雨见状，招呼两人坐下，又替邢年要了一杯酒。刚点完，他的手机突然亮起。饶辛雨看了一眼屏幕，立刻接通，随后一边示意一边接着电话走远了。
桑杞晕乎乎地坐下，拿起酒杯呡入一大口。尼格罗尼苦甜交织，酒精味极冲，桑杞被这味道一激，脑子反而清醒了过来。此时此刻继续装作不认识邢年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她略一思索，冲男人扬起笑脸。
“没想到又见面了，邢总。”
经过了几个几乎无法入眠的夜晚，此刻邢年头痛欲裂，但他依然勉强自己露出笑容。
“是啊，真巧。我们几个经常在这家喝酒，今天我在附近办事，完事儿过来喝一杯，没想到刚好遇到你们。”
邢年的态度并没有任何不妥，想来是没有计较自己在飞机上和假期中对他颇有些拒绝的态度。想到这里，桑杞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
“确实好巧，我也没想到居然真的有机会和您的公司合作。”想到刚接触项目时的担忧，为防万一，桑杞还是暗戳戳地想要打听这次合作的原因。
邢年状似随意地摆了摆手。“奇机信息不是我的，我只是一个给钱的罢了。老饶这次选到你们的团队，只能说是咱们有缘。不过说到这个。”邢年话锋一转。“我确实在想什么时候请桑律师吃饭赔罪，毕竟当时我说了一些……不太礼貌的话。”
桑杞的心猛的一沉，连连摆手。“不不不，邢总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哪有什么不礼貌，我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反倒是我，您好不容易去一趟我老家，我却没尽地主之谊……您不怪罪我就已经很感谢了。”
也许是因为桑杞酒杯中的香气，几夜没能成眠的疲惫此时一起涌了上来，让邢年意识逐渐朦胧，几乎听不清桑杞后面的话。饶辛雨的电话适时打来，将他从困意中震醒。邢年微微一颤，接起了电话。
对面的男声轻快又嘈杂。邢年一边听，一边对发小这种狂踹自己屁股推进度的做法默默无语。他放下手机，看着脸上夹杂着紧张和好奇的桑杞，一时不知该怎么把电话中饶辛雨的精心安排告诉她。
“……是饶总的电话吗？”桑杞忍不住发问了。
“对……他突然有急事，说让我送你回去。刚好我还没喝酒……”
“不不不，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好。”桑杞这次比刚才拒绝饶辛雨拒绝的更加用力。为了不让邢年产生不好的感觉，她特地加了一句。“您看起来很累，也不太合适开车了。要不我也给您打辆车，咱们各自回家吧。”
邢年确实有些支撑不住，但又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便选择了折中的方案。“这样，我来打车，先把你送回去，我再回。”
桑杞也已经到了能够和邢年单独相处的极限，此刻她想不了更多，只是一个劲儿点头。“好的好的，那就麻烦邢总了。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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