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当然没恋爱。
华虞在北窗拱门处来回蹦蹦跳跳,许箴带着相机时而趴在岩壁上,时而蹲到拱门的背面。他从岩壁往下回撤找角度时,听到旁边一对华人夫妻用天津话谈论他俩。
其中一个说,“年轻真好。”
另一个人应和说,“嗯。小姑娘蹦跳着进到男孩子的镜头里。男孩子用镜头记录下来她的可爱跟自在。是啊,真好的。”
许箴听到后,弯了弯唇角,看了眼相机的录像画面,继续去寻找合适的拍摄角度。
在一路向西旅程中,华虞最佩服当然还是许箴的路线规划能力,其次便是他的拍照水平。他不是没有拍出可以P成表情包的照片,而是他在拍出那些照片的同时又能拍到更多自然状态下的照片。
她在北窗这里随意走动,他在岩壁下方从各个角度拍照。
夜色渐渐笼罩大地,周围的游客也只剩三三两两。
周围变得更加安静起来。华虞朝下方瞧了一眼,原本还在下方拍照的许箴不见了。她心里有一丝慌张,在原地转圈,从正面到背面,四处张望。
“小猫。”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华虞扭头回眸。
俩人的眼神一下子碰撞到一块。在渐盈凸月的微光里,在犹他州的旷野之中,她似乎已经从碰撞的交汇点看到了花火,又似乎看到了一支发射出来的箭。
夜色掩盖住了她的慌神和尴尬。她眨了眨眼睛,躲闪似的看向夜空,“你怎么上来了?这里有风。”
“我带着口罩。”许箴说。
“那也不行。”说罢她迈开步子准备朝右边走去。
许箴抓住她的胳膊,双手稳住她的肩膀,人站在她的身后。“给我三分钟从高处看风景的机会。”
“明后天还有机会呢。”华虞任由他扶着自己的肩,没再回头。
许箴轻轻咳了一下说,“明后天的风景就不是今天的风景了。还有两分钟。”
没一会儿,他的声音从她身后再次传来。“还有一分钟。”
“三、二、一。时间到。”许箴说到做到,言行合一。
“那走啦。”华虞转过身,再次看向下岩壁的一侧。
“小猫。”许箴却站在原处没动静,突然又喊道。
她又下意识地回头,“嗯?”
对面的人没说话却笑了。虽然是一闪而过的笑意,但是她还是捕捉到了。
华虞怒上心头,“你逗猫呢。又想提什么要求,一次性说完!说完了,你猫姐告诉你,所有的要求都没门儿。你这会儿就应该回酒店房间老老实实躺着。”
他走上前站她身旁,“我没有任何要求,就是想说,谢谢猫姐这三天的悉心照顾。”
华虞偏偏要向前迈了一步,站在他前面指责他更有气势。“真谢谢我的话就老实养病。这几天一切听我的安排。”
“好。”他乖顺服从。
“好。还不快跟上!”她瞪他。
华虞的爸妈对俩人在Moab停留一周也有所疑惑。
他们疑惑的方向根本不是虞时安猜测的方向,而是怀疑俩人去附近搞野外穿越。除了野外穿越路线,峡谷地国家公园还有适合山地自行车的白缘环路骑行路线,简直是冒险者的天堂。
这些非常规的玩法是虞时南听叶晴尘说的。
所以,他们夫妻俩私下交流,一致认为孩子们悄悄去冒险了。冒险就冒险吧,人安全就成。
第七天傍晚,一家人视频。虞时南再也按捺不住性子询问俩人究竟玩了啥。
华虞催许箴给爸妈发他们在拱门国家公园和峡谷地国家公园的四个傍晚和晚上以及三个清晨拍摄到的视频。
“哈哈。明天一早就走啦。我俩守到了十六的月亮穿越拱门的时刻。妈妈,真的超级漂亮。等下一次超级月亮出现的时候,我带您提前来守着。那绝对可以给您提供写作的灵感。”华虞说。
华歆点她,“能耐了呀。你这外行都要开始指导我写作了。”
“嘿嘿。我词穷呀。北窗拱门的月亮之眼和Mesa拱门的日出时刻,精妙绝伦又转瞬即逝的画面,我描述不出来,只会哇哇叫。妈妈,那种感觉跟咱们上次走马观花的游览很不一样。你俩请看视频。”
华虞说她只会哇哇叫当然是夸张。不过当时他们拍到超级圆月,她激动地抓住许箴的胳膊久久不放。
许箴补充说,“嗯。我俩前后进了六趟拱门国家公园和四趟峡谷地公园才看到这些时刻。”
虞时南问,“这几天你俩就拍了月亮和太阳?”
“呃。爸爸,等待需要时间和精力的。起早贪黑,守月亮,守日出,其他时间得补觉。当然,我们在白天也小小徒步了一下,没走远,几迈而已。白天太晒了。”
华虞没完全说实话。
他们徒步没走太多。许箴退烧后咳嗽又持续了三天,生病一周的猴儿落了一个弱虚公子的称号。鉴于他的身体状态,她不敢安排太过剧烈的户外徒步活动。至于开车稍微走一下非铺装道路,不算冒险。
虞时南说,“在户外带足水和能量棒。”
她回,“嗯。知道呀。车里储备的水果、水和吃的一直是两三天的应急量。”
爸爸又叮嘱,“在户外,别鲁莽。”
华虞不知道爸爸的意有所指,乖巧地保证,“放心啦。我俩这一趟可乖了。”
妈妈说,“小猫和小猴都晒黑了。”
“嗯。全是阳光的痕迹。”华虞说完后赶紧补救,“前些天就黑了,不全是在犹他晒的。”
妈妈又问,“这一路玩到现在是更累呢,还是更开心呢?”
小猫抢答,“更嗨皮!”
“HAPPY!五个字母都大写,还有一个感叹号。”许箴说。他之前讲过这是他们师门表达情绪的独特方式。
“那就好好玩儿,慢慢走。”妈妈的叮嘱始终如一,慢慢走,好好玩儿。
华虞朝妈妈撒娇,“妈妈,您一点都不想我们,不着急我们回去。”
“赶工作呢,没空想。”妈妈说。
“爸爸,我妈说她没空想你。”华虞故意曲解妈妈的意思,朝爸妈撒娇说。
她爸妈同时送了她一个嫌弃的眼神儿,完全没打商量却前后脚挂了她的视频。
“他俩居然挂了咱俩的视频!”
“该。”
“猴子……”华虞刚喊了名字便听到他的手机铃声,扫了一眼屏幕,是薇姨打来的。她示意他先接电话。
许箴摁下通话键,同时点了外放。“妈。”
“你感染了新冠?”许晓薇的声音传过来,听得出来有紧张和担忧在。
华虞闻言跟许箴对视,当下俩人心里有了共同的嫌疑人。许箴直接问,“何宴告诉您的?”
许晓薇从他的问题里提炼到了信息,再次问道,“现在症状如何?好些了吗?”
母子俩较起劲儿来,许箴接着问,“他怎么跟你描述的?”
“何宴说你得了新冠,你女朋友在照顾你。现在怎么样了?”妈妈先回了儿子的问题,继续重复她的问题。
儿子得到答案也回答了老妈的问题。“症状跟新冠挺像的,不过一直没检测出来。三天前退了烧,昨天其他症状消失了,已经完全好了。”
“那就好。小猫呢,没事吧?”许晓薇接着问。
在一旁听得费劲的华虞赶紧接了话,“薇姨,我没感染。还有,何…何叔他一开始误会我跟小猴是小情侣。我俩因为他是陌生人便没解释。”
这通电话直接证实了她的脑洞为真。那么,作为硬币的另一面,何宴眼里的她和许箴,真的是真的,假的也是真的,这些真假信息,如今又都一股脑儿被传递到薇姨跟前。华虞有点后悔那日的过度防御了。反正,就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许晓薇说,“哦,你俩做的对,出门在外跟陌生人解释什么呀。我刚跟他说了,你也是我女儿。他这会儿在风中凌乱呢。”
华虞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时可怜何宴了。“薇姨,这不太合适吧。”
“你不是我闺女?”许晓薇反问。
华虞弱弱地回,“是。”
“那不就是。好了。你俩没事就好。挂啦。”许晓薇利落地挂断电话。
“哎,薇姨……”华虞仰头长叹。薇姨不在眼前,她儿子还在跟前。“小猴,咱们以后不能再那样了。”
“哪样?”许箴笑着反问。
“不能被人误会是男女朋友不澄清了。以后有人误会就辟谣。”她说。
许箴自问自答,“向陌生人澄清?难度有点大。恐怕我们要随身携带个大喇叭或者随时穿着定制字母的T恤才行。”
“我是这个意思吗?”华虞心想,他怎么这么讨厌,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
许箴解释说,“小猫,何宴误会的时候,他是陌生人。咱们出门在外,遇见同胞微笑打招呼问好,这些礼节都遵守。唯独向陌生人透露**,这是原则问题,做不到呀。”
管不了别人,那么就管住自己。华虞追根溯源,“他误会是因为咱们举止亲近。那天在山上,你见他搭讪便拉了我的手。”
“你是我妈的女儿,我是爸妈的儿子。咱们出门在外,面对一个过分热情的陌生人,在心里共同防备他,用肢体做防御姿势,没错呀。小猫,不要用结果去怀疑过程和初衷。这些都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何宴。你薇姨都替咱们定性他是陌生人了。”他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小猫,你不会是在偷偷磕他俩CP吧?”
华虞瞪他,“你转移话题的手段真生硬。”
“小猫。”
她听到他叫自己,本以为他又要调侃,抬眼望了过去。
不料,他却用深邃的眼神注视着她,表情里有着难得的庄重。
“小猫,我牵你的手,有时是想带你奔跑,有时是想跟随你的步伐,有时是想躲闪掉我们可能的麻烦,有时是想要传递温暖,有时是想牵手一起走。我不需要向除你之外的人,尤其是陌生人来解释行为举止背后的意义。你也不需要。”
说到这里,许箴停了下来,扭过头背对着人,轻咳了两声。
“还有,猫猫,在这趟旅程的任何时间和任何地方,你跟我就是最亲近的。这种亲近就像咳嗽一样,掩盖不住的。”
过去一直大大方方,挺好的。现在小猫非要掩耳盗铃,许箴不由地要想多了。
这趟旅程中,他们就是最亲近的。
在这趟旅程开启前,他们也是亲近的。这种亲近之中有无条件的信任,有不计得失的付出。不然,华虞也不会几乎没有犹豫便跟许箴开启这趟五千多公里的旅程。
许箴在华虞沉思的时候,继续说,“猫猫,与其想何宴,不如期待一下我们接下来几天的行程呢。”
“谁想何宴了?”
“你因为他纠结了一刻钟。还有你以后可以直接叫他的名字,不用叫他叔。”许箴现在转移话题的手段才高明。
华虞丝毫没察觉,顺着他说的反问,“为啥,他跟薇姨没戏?”
“不是。他俩有戏。”
“等等,你又知道?”
“电话刚接通的时候,背景音有两个惊鸟铃碰撞的声音。”惊鸟铃就是护花铃,许晓薇挂了两只在客厅的窗口。“何宴现在在我妈家。”
“这会儿?晚上九点半。不对,有时差,旧金山晚上八点半?哦,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不能让他那么容易当叔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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