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锵锵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睁开眼外面天已经黑了,她坐起身,头有点沉,喉咙干痒很不舒服 。
一定是白天出完汗,吹了风有点着凉,换季是感冒高发期,李锵锵没太在意。想着过会儿多喝热水,只要不是流感 ,熬过普通感冒的七天病程周期自然痊愈。
睡眠和时间是好东西,可以潜移默化地消化掉坏情绪。睡醒一觉,感觉之前发生的那些不愉快已经影响不了她了。
情绪好转带动了食欲,李锵锵觉得有点饿,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时针和分针刚好指向十点,这个时间阿姨应该准备休息了。
想到阿姨快六十的年纪,李锵锵有点不忍心去打扰她。
她厨艺不精,好在对食物没过高要求,能填饱肚子就行,家里备了不少速食,一顿饭很容易解决。
趿拉着拖鞋下楼,指纹锁自带的开门提示音突然响起,几声简短的音节在静谧无人的秋夜显得格外突兀。
李锵锵看见走进来的周显怔了一下,嘴比脑子先一步做出反应,“这么晚你怎么回来了……”
李锵锵说话瓮声瓮气,她自己听不太出来,落在周显耳朵里格外明显。
“谁规定,我回自己家还得需要看时间,”周显习惯性把话怼回去,然后才说,“感冒了就在房间好好待着,瞎出来嘚瑟干吗。”
周显咄咄逼人的态度,让李锵锵刚有所好转的情绪又开始走低,但她还是好脾气地说,“我饿了,下来找点吃的……”
一句话,短短十来个字,李锵锵说得分外艰难。
她觉得呼吸系统的症状比之前加重了,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声带的每一次振动,化成一把又顿又挫的刀刮擦着她的喉咙。
“想吃东西叫阿姨给你做,需要人特意教你?”
今天下午和李锵锵分开,周显嘱咐完陈赟给她们额外加菜,回到公司,处理完手头的事,他给家里阿姨打去电话,那时李锵锵正在睡觉。
知道李锵锵回来,周显交代阿姨,“以后她忙起来不着家,你把饭做好让司机给她送去,尽量别让她吃外面的东西,秋天燥,一到这时候她鼻子爱出血,你记得盯着她上药。”
“对了,我前段时间让人送回家的鱼胶她吃着怎么样?爱吃吗?爱吃的话……”
阿姨听周显絮絮叨叨在那说,自己见缝插针地答上一句。阿姨活到这个岁数,人生阅历不敢说多丰富,也算经过见过。
家里这对小夫妻处得别别扭扭,阿姨看着心累,尤其是男方,拖着那么大个行李箱离家出走,看架势像是要和人家一刀两段,实际是人走心不走。
背地里替老婆操碎了心,恨不得方方面面照应周全,可俩人一照面,他就像个净街虎,非把人吓得离他八丈远。
阿姨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很有服务意识,周显询问李锵锵的近况,阿姨想起她今天回来时脸色不对,就一五一十地说了。
听完阿姨的话,周显一直心不在焉,他又去问了贺繁星,自动屏蔽掉贺繁星阴阳怪气的态度,旁敲侧击地了解到李锵锵今天和章凤姿见过面。
说起这位岳母,周显给的评价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前几天在酒店的行政酒廊,他和金穗偶遇闲谈两句,被章凤姿无意中撞见,当时章凤姿看他的眼神,笃定了他对李锵锵不忠。
正常父母遇见这种事,多半会为子女出头,即便有个别,不愿见到子女婚姻破裂,表面不挑明,私底下也会质问男方几句,向男方替女儿要一个不再出轨的保证。
但章凤姿不会,依照她的行事风格,她会先贬损李锵锵一顿,说她笼络不住丈夫的心,周显在外面明目张胆和别的女人暧昧,完全不顾及她和李家的颜面云云。
等到构成破窗效应的条件齐备,章凤姿再抛砖引玉,让李锵锵这位‘婚姻中的受害者’回来和周显这个‘婚姻中的背叛者’提条件,以期达到自己的目的。
全然不顾亲生女儿的感受。
三年里,这种事章凤姿不知道做过多少,好在,李锵锵对周显出轨与否毫不在意,破窗效应在她身上毫无作用,章凤姿从来没有得逞。
章凤姿不知道,之前那些办成的事,是周显为了不让李锵锵为难,私底下知道后帮李家办的。
李锵锵今天这么反常,一定是章凤姿说了什么特别过分的话。
今天和海外公司有个视频会议,国内和海外公司的所在地有六个小时的时差,为了照顾彼此时间,会议时间定在晚上七点。
周显开完会,一刻没耽误,亲自开车回到别墅这边。
一开门就看见李锵锵从楼上下来,她的状态看起来糟透了,双目无神,脸色苍白,之前看着还是好好的嘴唇,不知道什么时候裂了两道细小的口子。
李锵锵这副样子,让周显想起三年多前,他们暌违多年再次相遇,她颓败脆弱的模样。
“怎么不说话,我捂着你嘴啦。”看李锵锵垂着头,逆来顺受的模样,周显更气不打一处来。
人上了年纪,觉轻,睡得浅,两个人的声音不可避免地惊动了一楼保姆房的阿姨。
阿姨披着衣服出来,看两人的情形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和周显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就对李锵锵说,“您起来了,是不是饿了,我去给您做点吃的。”
“不用,”大晚上和周显闹这么一出,还把阿姨吵醒了,李锵锵有点过意不去,“我就想简单下碗面吃,不费事,你回去睡吧。”
阿姨一脸为难地看向周显,“这……”
“这有我呢,你回去休息吧。”
“……那行,有事再叫我。”周显的态度,明显不想有人打扰,阿姨没多纠结,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周显把脱下来的外套搭在温莎椅的靠背上,腕表摘下来随手往餐桌上一放,衬衫袖子被他挽到手肘,长期坚持不懈的身材管理,让他小臂线条看起来紧实流畅。
他看着一直站在原地,表情有点呆滞的李锵锵,不耐地说,“愣着干什么,去餐厅等着。”
“……哦”感冒让李锵锵反应变得滞后。
她坐到椭圆形樱桃木餐桌旁,周显的外套就搭在她旁边的那把椅背上,她看了一眼总觉得衣服会滑到地上,伸手拿过衣服平摊在桌上,四角对齐叠成一个板板正正的矩形,再放回椅子上。
做完这些,李锵锵的目光又被桌上的腕表吸引,Ref.3974三问万年历,市值七位数,这是她送给周显的新婚礼物,只不过借章凤姿的名义送到他手里。
几年过去,之前的皮革表带换成了铂金材质,看腕表整体的磨损程度,主人佩戴它的频率应该很高。
周显打开冰箱的冷冻区,熟门熟路找到分装各式高汤的抽屉,这些汤是他让酒店熬好送来家里的,他随手拿起一盒,看见盒盖贴着的标签是母鸡汤,想起听谁说过,感冒的人不能喝鸡汤,就放了回去,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盒猪骨汤出来。
“就骨汤面吧,别的你现在不能吃。”周显说。
关上冰箱门,周显想,改天得在冰箱里备点菌菇汤蔬菜汤什么的,再碰上这种情况,李锵锵能吃得清淡点。
“都可以。”想了想,李锵锵又补充了一句,“别做太多,我吃不下。”
“嗯。”周显这么说,但还是在面里放了一小把青菜,三颗荷包蛋,和比面多一倍不止的拆骨肉。
她李锵锵看着面前这碗蛋比菜多,面比蛋多,肉又比面多的骨汤面,举着筷子一时不知第一口该吃什么。
周显坐到她对面,看她一脸踌躇不决的样子,以为是被这碗面的分量惊到了,就说,“能吃多少吃多少,一会儿得吃药,不能空着肚子,剩下的我吃。”
“……噢”反应过来周显说要吃她剩下的,李锵锵想起自己正在感冒,没检查,不知道是普通感冒还是病毒感冒,怕传染给周显,起身重新拿了一副碗筷。
盛出自己要吃的量,把盛面的斗笠碗和没用过的新筷子一并推到周显面前,“我感冒了,不能传染给你,你吃这个。”
周显没说什么,但把他这碗里的拆骨肉夹了两大筷子到李锵锵碗里,又把李锵锵碗里唯一的荷包蛋夹了回来。
“我之前做的时候忘了,感冒的人不能吃发物,鸡蛋你不能吃。”
面对周显间歇性释放出的善意李锵锵没有深究,她和周显难得有这样平和相处的时候,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都很珍惜。
李锵锵和周显都是在祖父母辈分的人身边长大,被老人养大的孩子一般分为两种,要么被溺爱得不像样子,要么被调|教得很有规矩。
他们俩属于后一种,除去应酬聚会,吃饭的时候严格遵守食不言寝不语的老规矩,非说不可,也要等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才可以张嘴。
两个人相对而坐,偌大的餐厅偶尔能听见筷子触到瓷质餐具发出的闷响。
李锵锵一直埋着头,吃得很专心,没有看见周显时不时瞥过来的目光。
周显看李锵锵眼帘低垂,纤长卷翘的睫毛,在被热面烫到时,微微震颤,像在给花授粉的蝶。
周显喉咙发干,胸口烧起一团火,心跳失去原本的节奏,不自觉的跟着她眼睫的频率而律动。
胸口那团火,沿着胸骨、腰椎,一路烧至小腹。
周显做了个深呼吸,极力克制着突如其来的**。
面很好吃,骨汤香浓,面条爽滑,青菜挺脆,拆骨肉酥软,李锵锵吃得舒心舒肺。
眉目舒展地抬起头,看见面前同样摆着一个空碗的周显一脸严肃,两道入鬓的剑眉,眉心拧成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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