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五条悟带出高专、一起站在某条小巷外面的时候,白鸟梨生还是没忍住鼻尖一酸,再度落下泪来。
一路上不是没有过猜测,事实上,早在五条悟对她说“晚点就知道”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他们所谓的验证过程并不简单。
空气里的味道很难闻。
腥臭、恶心,刺鼻得让人胃部剧烈翻滚。白鸟梨生惨白着一张脸,在余光不经意扫过地面一摊白色黏糊状的残留物时,终于弯腰吐了出来。
但出来的只有声音,混杂在某个异常正经的声线里:“——大概一小时前确认到此处出现二级咒灵,原本交由三级术师祓除,但在术师过来路上,又监测到一股异常的咒力数据。”名为伊地知的男人站在五条悟身边,手里拿着台平板电脑,正在尽职尽责地进行汇报,“数据显示,原二级咒灵在短短十分钟内进化成准一级,不排除有升为特级的可能。”
“这么突然吗?”
“原因还在排查。”
五条悟捏着下巴沉吟,然后转头叫了一声:“小鸟。”他看着她惨白的脸色,问,“吐完了吗?”
白鸟梨生慢慢直起身,抿着唇角发苦的口水,视线扫过巷子深处落到五条悟脸上。
“好咯,别在那站着。”
五条悟命令:“过来。”
白鸟梨生没动,只是看着五条悟。
高大的白发男人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露出为难的表情:“就算跟我撒娇,该你做的事情还是得你自己去哦。”
他歪过头,尾音上扬,语调甜腻又轻松,在某个词上刻意添加的重音听得白鸟梨生越发摇摇欲坠:“不是说过会听话?”
“可、可是,”白鸟梨生牙齿都在哆嗦,就这么片刻功夫,她颊边的头发已经被冷汗润得一缕缕贴在皮肤上,“我看不见咒灵……”
五条悟这次的沉默时间更长。
白鸟梨生不敢大喘气,只能与他死死对视,虽然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或许是耐心告罄,也或许是开始纠结到底要不要用这种方式来确认她的身份——
“要我过去抓你?”
白鸟梨生的眼泪再次砸下。
她面色愈发惨白,整张脸的神情都僵硬了,两只不断涌出泪水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迈开第一步时小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但她稳住了。
苍白的喘息像敲打在鼓膜上的狂风,急促但浅薄。等少女反应过来,她已经往前走了几步,站定在五条悟身边。
头顶一沉,压下一道有力的碰触。
而与这个力道一同下落的,还有一句意思再明显不过的话:“活不活得下来,就要看它救不救你咯。”
白鸟梨生嘴唇蠕动两下,眼泪掉得更凶,但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沉默地往黑暗迈开脚步。
她会死吗?
她忍不住想。
五条悟会让她死吗?
她忍不住问。
可是,为什么不会呢?
他的统治地位被世界视为错误;他的身份被世界称之为老鼠;他的大脑更是又被裹挟着对她——这个世界找上的人产生感情。
他是最希望她死的人。
白鸟梨生一步步往前走,在那些粘稠的黑暗终于笼罩在身上时,听到身后五条悟和伊地知冰冷的、没有情绪起伏的对话。
“五条先生,现在下帐吗?”
“下吧。小鸟已经进笼了……”
*
这里很黑、很脏、很臭。
空气无比黏浊,呼吸间像胶水灌入鼻腔,残破的建筑里传出模糊不清的声音,白鸟梨生贴着墙站,身体死死抵住背后的墙,在这几乎无法视物的环境中,尽力睁大一双已经酸胀到疼痛的眼睛。
微风刮过,她便如惊弓之鸟般停下。
她眼睛看着前方,脸却偏向从风中传来的低语,屏息凝神,直到自己快要被憋死,才缓缓放开呼吸。
她再次往前走。
终于在巷子尽头的一栋破旧楼房下面,找到一个敞开了门的楼梯间。
她看着那些堆放在台阶下的垃圾堆,停顿两秒后,疯了似的往楼上窜。
脚步砸在台阶上的声音震得响亮,少女一步两个台阶,像是身后有什么看不见的凶猛东西在追赶,冲到每户人家门前企图拉动他们的屋门。二层打不开就去第三层,三层打不开就去第四层。额前的汗水随着奔跑洒在空气中,她不敢停下,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绝望。
这个打不开。
这个打不开。
这个也不行——!!!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突然间,白鸟梨生脚背一痛膝盖一软,整个身体在顷刻间便失去控制,猛地向前倾斜。
砰的一声响。
膝盖和额头重重磕在硬地板上,她一激灵,痛感便如一根细针扎入血管,再从血管里毫不留情地穿刺出来。
她没在地上趴多久。
撑着地面跪起来时,白鸟梨生再次哭了。她好痛,膝盖痛,额头痛,浑身痛,心脏跳得想从喉咙里掉出来一样。
死了会不会好点?
可她不想死。
至少不想这样窝囊地死。
白鸟梨生呜咽出声,又很快将声音吞回去。她踉踉跄跄起身,混乱中手不知道抓到什么,咔哒一声,身体再次失去平衡砸到地上。
她懵了几秒,立刻转头,透过朦胧的视线,看到一条摇摇晃晃的门缝。
宛如流星划破黑夜,她立刻爬起来,用手扒开门缝挤进屋里。途中不知道哪里碰到什么,一阵钻心的疼痛又刺了过来。
但她不敢停下。
整个身体爬进屋了就扭身关门,甚至因为关门动作太急,不小心夹到了手。
又是一阵酸胀的痛。
白鸟梨生倒在地上,疼痛、疲惫、害怕、愤怒,种种情绪,最终都化作剧烈起伏的胸膛和颤抖地拿着铁棍的手。
她不敢缓太久。
抖着手从地上爬起来,她在屋子里接连找了三个房门,才找到厕所的位置。
铁棍砸在肮脏的陶瓷洗面盆,少女弓着背发出痛苦的呕吐声,什么都没吐出来,然后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你在吗。”
她发出气音。
两秒后,她呼吸变得更重。与此同时,声音也如碎玻璃般,更加清晰地从喉咙口的位置滚过鲜红的舌尖:“你在吗?”
尾音克制不住颤抖,她赤红着眼睛,刚平稳的呼吸再次紊乱,像是意识到什么,也像是某种可怕的猜测总算被证实。
“你不是要我的身体吗……”
白鸟梨生喃喃,从低声到高声,从询问到质问,从气咽声丝到声嘶力竭,之后仿佛被抽去所有力气,双膝一软,跪倒在洗面盆前。
“不是要我的身体吗……”
白鸟梨生深深垂下头,双手还盘在洗手盆的两边,整个姿势让她看起来像是在祈祷。而眼泪更是大颗大颗从眼眶滚落,像豆子一样落到地上,溅开成一个个带着尖刺的小圆点。
她不知道哭了多久。
从被世界意识找上、到被咒术师找上,这前前后后的日子,她第一次这么纯粹地为自己哭。她不甘、害怕、委屈,开始想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所以这辈子才要遭受这样的折磨,迎接这样的结局。
她只想平平静静活过这一生而已。
仅此而已。
这追求很过分吗?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情绪逐渐被眼泪抽干,她疲惫地将额头靠向手臂内侧,啜泣着,思绪空白,然后逐渐地,眸光聚焦到陶瓷面上某个不正常的黑点。
她盯着看了会儿,视线沿着黑点和它旁边的大片痕迹,慢慢转头,抬眼。
她看到了一对漆黑的洞。
洗手间里昏暗无光,半具血肉模糊的男性尸体正挂在浴缸边缘看她,用那双空荡荡的、漆黑的眼眶。在他身下,深色的痕迹混杂着碎肉涂满浴缸边缘,一朵深色的花被喷溅着绽开在墙面上。
白鸟梨生感觉到冷,毛骨悚然的冷。
她想,她果然就这样死掉,才是最好的结局。
*
“悟。”
“五条大人!”
靠在车上的五条悟偏头,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下一秒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晚上好哇——你们吃的什么?有我份吗?”
“有哦。”
菜菜子拿着个牛皮袋,一下子蹦到五条悟身边,脆生生的:“夏油大人说你喜欢吃红豆口味,所以我们特地给你买的抹茶!”
“怎么这样~”五条悟接过牛皮袋,虽说抱怨,语气倒是很开心,“不过我该夸夸你这次没有把我的份吃掉吗?”
夏油杰走到五条悟身边站定,闻言轻笑出声:“这个就是给你买的,菜菜子和美美子今天去看了牙医,要严格控制甜食的份量。”
言下之意就是她们想吃也不可以。
“诶?”咬了一大口抹茶可丽饼,五条悟一边嚼一边问,“可是硝子不是说,这两个吵着要你带她们去新开的甜品店?”
菜菜子:“什么叫这两个啦!”
美美子:“……”
夏油杰温和地笑:“去而已。”
菜菜子:“夏油大人!”
美美子:“……夏油大人……”
五条悟毫不客气喷笑出声。
夏油杰轻轻摇头,揉了揉两个气鼓鼓的小姑娘全当安慰,然后抬眼看向面前的帐,问道:“里面什么情况了?”
“唔,不是很顺利呢。”
五条悟将嘴巴塞得满满的,活像饿了好长一段时间,咀嚼间,甚至可以隐约听见牙齿研磨过食物的声音:“那家伙这次很警惕,可能是拜上次的教训,到现在都没出现。”
“娃娃呢。”
“……”
五条悟将最后一口可丽饼塞进嘴里,咀嚼着咽下后,一双湛蓝的瞳眸才转向表面风平浪静的帐:“快死掉了吧。她很弱。”
夏油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和他一起靠到车上,笑着说:“行吧,但我还是想提醒你,如果娃娃的尸体被撕成了碎片,硝子也会把我们两个撕碎的。”
我写着写着突然想起今天是七夕,但是看着我写的内容,并不敢祝七夕快乐……
但我还是要顽强地祝福大家!
毕竟文里现在不是七夕!(?
ps:我才发现我没有给本文开段评,火速去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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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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