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完蛋了，钟斯与从梦里跑出来，出现在了她家浴室里了。
她当时都惊呆了，慌慌张张地跑开，等她壮着胆子再回去想再确认，浴室空空如也，哪有什么钟斯与？
这中间最多两分钟。
林冬橘心灰意冷，完蛋，她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钟斯与？他又不是鬼，他每天活生生的，今天林冬橘还在学校球场看见他了。
又是一晚失眠夜，再这样下去，她怀疑自己活不到鬼魂死亡警告的三个月后，她就得猝死。
是那个偷了她卷子的鬼魂在作祟吗……可是为什么她会在幻觉里看见钟斯与？
第二天一大早，在餐桌上，冬橘咬着油条，状似无意地向母亲确认：“你跟爸爸真的没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都说了没有，你这孩子，”沈芸担忧地看着女儿，“我倒是看你最奇怪，怎么这个脸色……”
她以为林冬橘不舒服，提议要不要请假一天在家休息，林冬橘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不要在家，绝对不要，学校再讨厌也比家里安全。
现在已经发展到出现幻觉的地步了，家里只有她有症状，这很恐怖，她得自救。
可是更恐怖的是，万一那不是幻觉呢？
钟斯与分明还活着，他不是鬼，怎么会像鬼魂一样突然出现又消失？
她必须确认一下。
要找到钟斯与的照片一点都不难，学校官网里一翻就是，除了单人证件照，还有和其他同学老师的合影。
他的所有照片几乎都不见笑意，一点都不明媚，也许是林冬橘的心理因素影响，总觉得他气场低迷，和其他人对比，有种说不出的锋利气质，好像不在一个图层上。
林冬橘盯着男生的脸，反复确认，反复怀疑。
昨晚上她看到的鬼脸真是他吗？
当时隔着厚玻璃，她看到的那张脸是模糊的，阴郁的，像雨季来临前的气候一样潮湿的。
她的目光细细描摹他的鼻子、嘴巴、整张脸的轮廓，他的眼睛，凝视镜头时很有穿透性的目光，仿佛在透过照片审视她。
明明钟斯与是个活人，可是看着他的照片，总觉得他像是混在人群中的一只鬼怪。
她默念这个名字，揣摩他的照片，感觉自己快要不正常了。
要是被人看到，肯定以为她是个变态。
梦里那个死人，该不会真是他吧？
她住进钟斯与家，梦见了他的死亡；
现在钟斯与还活着，而他未来的鬼魂已被她惊扰，发现了她的存在。
“……”
林冬橘头好痛，这是什么现在未来失控交叠乱七八糟的剧情？
二楼浴室在冬橘房间门口，是她上下楼的必经之路，每次经过，她都忍不住往里面瞄一眼，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三天了，冬橘不想在自己的专属浴室洗澡，回回都去楼下。
林建信出差去了，冬橘带着枕头去投奔沈芸，她最近不敢一个人睡觉。
至于理由？那太简单，两个字：怕鬼。
“都多大的人了……”沈芸无奈，“还怕鬼。”
冬橘闻到妈妈身上让人有安全感的味道，放松地问：“那要是真的有鬼要怎么办啊。”
沈芸关灯，拍了拍冬橘身上的被子，言简意赅：“那就找人做法抓鬼。”
……恐怕不太行，对方是个硬茬子，不仅不怕，还主动放《大悲咒》挑衅她，难怪人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呢。
梦里，天空是诡谲而绚丽的紫红色，像是要烧起来了。
她跑进房子里，少年在楼梯上徘徊，他的校服溅上了斑斓的猩红。
他的脸染上脏污，他抹了把脸，却只是把那刺眼的颜色晕得更开。
突然大雨倾盆，无视屋顶的存在砸进房子里面。
血水顺着他的下巴和指尖落下，四周弥漫起浓稠的雾气，他抹去雾气，一张失去了表情的脸出现在玻璃之后，沉默地和她对视。
冬橘醒过来，一把抓住了沈芸，吓了她一跳：“你……要不放假我带你去找人看看？”
这一惊一乍的，真让人担心。
林冬橘心跳过速，咚咚咚，一声一声乱哄哄地提醒着她还活着。
睡不着了，她出去倒水喝，一个人坐在只开着幽黄壁灯的客厅里，感觉自己就快变成鬼了。
梦里那股血腥味非常真实，她现在想起都浑身发冷。
无论如何，这种不能轻松生活，担惊受怕，连洗澡自由都没有的日子……她是再也忍不了了。
冬橘放轻动作回自己房间，打开小夜灯，房间里好像亮起一缕鬼火。
她挺满意地躺到床上，这氛围才像闹鬼嘛。
万一太亮堂，某只鬼不肯出来怎么办？
她发现对方白天好像不怎么出来，大多在夜间出没，可以，这很符合鬼的作息。
“你是谁，你到底想做什么？”林冬橘两眼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好像有什么正在那里，她近视眼加散光，实际上看到的只是一团无意义的黑雾。
无人回应。
鬼是听不到，还是压根不想理她？
林冬橘拿手机简单搜了一下，网上比较有名的几种招鬼游戏，四角游戏需要四个人，扶乩太复杂她操作不来，就连看起来最简单的笔仙游戏，都需要两个人。
不行啊，她总不能现在去楼下把她妈摇上楼玩招鬼游戏吧？
林冬橘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停在门口的穿衣镜前，和苦瓜脸的自己面对面，她愁眉紧锁，面色苍白，长发披散，好像一只死去多时的幽灵。
她暂时放弃了，躺回床上作挺尸状，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将小熊玩偶抱在胸前寻求安全感。
或许是心理作用，她老觉得有双阴恻恻的眼睛，在一旁看着她睡觉。
但是恐惧究竟是没敌过数日来的疲倦，她睡着了。
她睡得极不安稳，身边总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她听见细碎人声、开窗关窗的声音，还有古怪的音乐……又是大悲咒吗？
这只讨厌鬼到底想干什么，故意在挑衅她吗？
林冬橘气恼，她想坐起来，却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身上好像压着什么，她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心脏在失速狂跳，耳鸣声刺麻麻地叫人犯恶心。
她好像是遇到传说中的鬼压床了。
这种感觉太无力了，她像是被扔上砧板的鱼，任人宰割，却看不清黑暗中鬼祟的那张脸。
好难受……快喘不过气了……
想起来了，妈妈说过，在这种时候就要骂脏话。
她气急败坏，把自己生平知道的脏话通通骂了个遍，声情并茂的那种。
管用了！不知道具体是问候到鬼的哪一位家人，林冬橘终于能抬起手指，她欣喜若狂，眼皮缓缓睁开一道小缝，
房间里有个黑影，就在她的床尾走过来走过去。
那张脸转过来……
那不是鬼，却是比鬼可怕千倍的东西。
她看见了她自己！
不对，她明明躺在床上，那一定是鬼怪伪装的她！
林冬橘瞳孔剧震，心中悚然，她缓缓坐起来，皱着眉，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你是谁？”
另一个“林冬橘”没有反应，她正在房间里来回忙碌。
“林冬橘”从另一边的书架上拿起一个亚克力装饰摆件，将它放在书桌上。
摆正后，她满意地点点头：“可以，很透，就拿它当镜子用。”
连声音都跟她一样。
从书桌上随手拿起一只笔，抽出一张白纸，她闭着眼睛，紧握着笔，口中含糊地念念有词，完全听不清在说什么，像是什么咒语。
念到中途，她突然卡住，紧皱着眉晃了几下脑袋，“想起来了！”她自言自语着，接着继续念咒。
林冬橘都看傻了，这、这……这是在干嘛？
这个“林冬橘”念一半忘词的样子实在既视感太强，她好像看到了她自己。
有时候她脑子突然抽风忘了什么，她也会这样晃晃头。
就好像现在，她想起那个惊悚小说常出现的的词，叫什么谷效应来着？恐怖谷？
“林冬橘”念完咒语，停下来了，房间昏暗，镜子里她的眼睛幽幽的发亮，下一秒黑暗中似乎就会钻出邪恶的怪物。
她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握着笔，很用力，笔尖悬在纸上。
“告诉我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在我家不走，缠着我想干什么？”
这难不成是在招鬼？笔仙？可她听过的游戏版本，笔仙得两个人玩才行啊。
林冬橘内心：而且一口气三连问，太心急了呀，鬼想老实回答，怕是也写不了那么多字。
可是，等等……
镜子里好像有什么在动。
白纸上赫然出现了一滴血，“林冬橘”吓了一跳，她抬起头看天花板，眼角神经质地细微抽搐着，下一秒她才看见面前有一只手。
那只手从镜子里伸出来，鲜红的血顺着指尖滴落，在雪白的纸上晕染出绯丽诡异的花。
镜子里，有一张陌生的脸和“林冬橘”的脸交叠在一起，那张脸逐渐变得清晰，像是一具水下沉尸浮出水面。
林冬橘已经忘了怎么呼吸，只晓得呆呆看着这一切，她好怕这张脸会从镜子里出来。
然而没有，对方停在镜子里面，只是突然用那只手握住了“林冬橘”手里的笔，那只手用力到指尖泛白，像是要夺走她的笔，而她也不甘示弱与对方争夺起来。
对方力气似乎很大，“林冬橘”用力到咬牙切齿：“你到底是谁？！”
“你又是谁？”那张脸隔着镜面，他的声音模糊低沉。
林冬橘认出他的脸，那不是……而“林冬橘”似乎也认出来，她愣怔地望着那张脸，陷入困惑中，时间仿佛停顿，她都没注意到手里的笔在争夺之下，推拉顿错，在雪白的纸上落下痕迹。
因为太过用力，甚至划破了纸。
“林冬橘”如梦初醒，她低下头，看见纸上赫然出现的鬼画符般的凌乱线条，明明乱到无法分辨，能把人眼看瞎，可她就是有种鬼上身般的敏锐，意识比落笔速度更快。
那是两个倒错的名字。
林、冬、橘和，钟……钟斯与？
怎么又是他？
她愣神的片刻力气放松，对方趁机将笔夺走，顺便攥住纸页想一起带走。
她反应够快，在那只手飞快抽回，已经大半没入镜面中就快逃离之时，她一巴掌用力拍在那只手背上，可惜没能将笔打掉下来，还好抓住了纸，“嗤拉”一声撕成两半。
对方短暂地呆了一下，然后飞快抽离，攥着剩下那一半，整只手隐没回镜中。
镜面上只映出少女惊疑不定的脸，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死一般的寂静，钟斯与消失了，就好像他从未出现过。
窗外吹入一阵风，写着名字的白纸落在地上，“林冬橘”弯腰捡起来，却突然停住不动，像是被按下暂停键。
她仿佛感觉到什么，缓缓转头看向身后。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
那种惊悚无法形容，忽然林冬橘不知道她到底是人还是鬼。
“你……”
林冬橘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她眼前一黑，刺耳的嗡鸣像是有无数只蝉争先恐后地往她耳朵里钻。
她向后跌坐在椅子上，睁开眼睛，她正坐在书桌前。
所以刚才只是一场梦？
可是，亚克力装饰就摆在她面前，她还捏着那张纸，她抬起手，看见手掌上赫然一道黑线，从她的腕线一路延伸到生命线的尽头。
她想起来了，是刚才那只手抢走笔时划下来的。
刚才不觉得，现在感觉有点疼。
所以那不是梦，她一不小心真的把“鬼”招出来了，大名鼎鼎的笔仙游戏，白纸黑字地写下了鬼的名字，她甚至亲眼见了鬼。
可为什么鬼会是钟斯与，他明明还活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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