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杳杳整个人被吓得不敢动弹。
容清歌让其他修士保持戒备,她没拔长剑,只是掐诀,抬手挥出淡色的流光。
那流光如同石头落水荡出的波纹一般扩散开来,是用来涤荡重梦气息的,随着容清歌的动作很快将周围重梦的气息吞噬殆尽。
苏杳杳也有被重梦感染到,受流光波及,气息逐渐沉了下去。
身侧的苏杳杳没了声音,谢扶清眸色未变。
容清歌收手,这才注意到周围有很熟悉的灵气,是她之前给苏杳杳的符纸。
容清歌神色认真,绣花鞋踩在下过雨的泥地里,却受灵气庇佑,不被泥污侵扰。
“扶清公子。”
容清歌声音清亮,她一手不着痕迹地移到身后,不动声色地掐了个决,眼眸冷锐又戒备,扫过周围的一切。
只觉得触目惊心。
阿拾村的人大多已经没了气息,重梦之前被苏杳杳用符纸压制一次,现在彻底涤荡开来,被拢在薄雾中的村民鲜血淋漓,仿佛将彼此都当作了可供吞噬的祭品。
细雨冲刷下,血色融进褐色的泥土中,土腥味混合着鲜血的味道,一片尸山血海之中,祭台之上白衣青年稍稍抬眼,面色苍白。
“容姑娘。”
容清歌稍微松开手指,气息有些紧绷,沁凉的雨滴还带着冬日的冷意,像是一把锋利冷锐的刀,似乎能生生划开皮肉,
红色的薄雾散去,那些被燃烧出来的灰尘本应该被雨水打下去,却诡异地浮动在空中。
容清歌声音一顿,“我来迟了,苏姑娘她……”
她看不太清楚苏杳杳的情况,只是心道可千万别像是阿拾村的人一样。
谢扶清浓密的眼睫沾了点落下来的细雨,雨水冲刷掉了他面颊上的鲜血,他薄唇苍白,“她受伤了。”
谢扶清半边身子鲜血淋漓,被阿拾村的人割破的消瘦肩膀隐隐露出白骨。
容清歌心底一沉。
—————
苏杳杳又惊又怕了一整天,还淋了雨,不算孱弱的小姑娘还是生了一场病。
她整天晕晕乎乎,甚至都睁不开眼睛。
直到被灌了几副汤药,才算好了不少。
他们现在在阿拾村附近的池华阵里,这几天一直在下雨,苏杳杳有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还在下雨。
她听到外面哗啦啦的水声,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脑海中是不是闪现出阿拾村的影子。
没事了,但又不是完全没事。
她想起自己对谢扶清说的话,不自觉咬了下唇,有点后悔。
就在这时,咔哒一声轻响,似乎是放下窗棂的声音。
苏杳杳这才注意到屋子里不止是她一个人。
她抬头,看向窗户的位置。
谢扶清冷白的手指松开红木,神色自若,信步走了过来。
苏杳杳眼眸轻颤,琢磨着要不要躺回去装死。
谢扶清缓缓出声,“可是醒了?”
虽然是疑问句,却带着几分笃定的冷,谢扶清身上的衣服换成了灰白色的大袖,衣面上带着云纹,绘着复杂的术法纹路,像是一张铺陈开的网。
穿在谢扶清身上却并不显得束缚,反而有几分诡谲的神秘。
房间里燃着增温的暖炉,随着窗户关闭,房间里只余下不正常的温热充斥着整个房间,苏杳杳额头出了点汗,一时间没有分清楚是因为热的还是因为什么。
她转而将视线放在谢扶清身上。
他没戴白绫,浓密的眼睫下,茶色的眼瞳敛动,一如刚刚沏开的上好茶水,波澜轻轻荡开。
苏杳杳手指不自觉捏紧,出了声,“嗯。”
谢扶清缓缓笑了一下。
苏杳杳这才知道之前一直觉得谢扶清温和是件多么愚蠢的事情。可看了全文,还是犯了这样一个错误。
她皱皱眉,看着自己莹白的手指发呆。
谢扶清缓步过来,身上挂着的环佩随着动作发出细微的声响,玉石相撞,一如谢扶清的声音一般清冷悦耳。
苏杳杳仰起头,“我们现在……”
谢扶清低低咳了几声回答道:“是在池华镇,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他坐在一旁的位置上,眉眼清润,声音温和,“可是吓到了?”
苏杳杳喉间一哽,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从喉间哼出一点气音。
床榻边的桌子上放着凉好的汤药,谢扶清摸索着碰到温和的药碗,轻轻端起来递了过去。
他的动作太过于自然,苏杳杳不由得伸手去接。
她把药碗捧在手里,看着褐色的药汁问道了熟悉草药的味道,苏杳杳动作突然一顿,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谢扶清的手腕。
如同一片跌落的羽毛一般,视线微不可查,又很快消失。
苏杳杳松开一只手,不自觉捏紧药碗的边缘,也说不一定,毕竟谢扶清的脾气她到现在都没有摸准。
她怕药碗里有血,迟疑着不敢动口。
谢扶清看不到,却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犹豫,慢条斯理声音平静地阐述道,“之前的几副药也是我为你准备的。”
他手指抬起,冰凉的指腹碰触到了她的手腕,带动她抬手,谢扶清面上的笑容越发温和,“为何不喝?要凉了。”
手腕处贴着的触感仿佛冰凉滑腻的蛇身,苏杳杳汗毛一根一根立起来,她小幅度地喘息了一下,抬头对上谢扶清的脸,鼓起勇气,声音还带着刚醒过来的哑和黏,“公子,我是你的平魑是吗?”
面前清贵如仙君一般的人闻言笑意收敛了一些,似乎有些诧异,他鸦黑的眼睫轻颤,忽又弯唇,仿佛在逗弄路边的蚂蚁。
谢扶清松开手指,他起了点身子,散落的青丝随着动作滑落在肩头,尾端蹭到了苏杳杳空着的放在身前的手指,她手指不自觉一动,然后收了起来。
他眼睫搭下,遮住那双漂亮的眼睛,温和安抚,“是,莫要再怕了。”
苏杳杳闻言,稍稍放松了一些,最起码在她和阿拾村的人一样显露凶残“本性”之前,谢扶清应该不会为难她。
她望着手里的药,开始发愁,昏迷的时候不觉得,现在让她喝药这种干苦干苦的药,也是挺有挑战性的。
但她再怎么纠结,也不能当着谢扶清的面把药扔了,苏杳杳犹豫片刻,一咬牙,捏着鼻子一饮而尽,但因为喝的太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苏杳杳趴在床边狂咳。
有些不能理解,她在阿拾村只不过是莫名其妙晕了过去而已,就要躺那么多天,还要喝药。而谢扶清被剜了块肉还能过来看她,也不容易。
苏杳杳缓了缓,眉头紧皱也找不到可以压下干苦药味的东西,一团苦气凝聚在舌尖,让她咳了好几下。
谢扶清的声音平静温和,“莫要着急。”
苏杳杳抬起头,忍耐片刻,将舌尖的苦味完全压了下去。
他说完,狭长的凤眼中有淡色的情绪不动声色地氤氲起来,苏杳杳一眼看到他苍白如玉一般的面容,不由得想到阿拾村的时候,谢扶清面冠如玉,血水从他脸颊上滑落,像是悲悯众生生出血泪的神像,又如同从修罗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两种极端的对立在他身上绞杀撕扯,却又融合得极好。
苏杳杳道,“我喝完了。”
她把药碗放在一边,谢扶清闻言,唇角笑意温和,带着赞许。
苏杳杳不着痕迹地扫过他的眉眼,陡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虽然是有系统在身,但谢扶清为什么那么轻易就接受了她的说法。
他似乎也是受了闻禅大师的影响,对于渡化这件事有种极为执拗的偏执,但也并不是谁来他都会搭理的。
他似乎极为凉薄,却又饶有兴致的挑选着人选。
如果苏杳杳没有穿越过来,原主也是要交代在那的,能同阿拾村一并被清理的人,为什么他还会再给一次机会。
系统之前说可以帮助她遮掩ooc,不会让人发觉出异样,苏杳杳不敢往下想,只是抬眸盯了会谢扶清。
有股子窒息感悄然扼至喉咙,让人难以喘息。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外面的雨声连绵不绝,像是用细密针脚织成的网,拢在耳边,莫名其妙,苏杳杳觉得房间里的热气充盈,不知不觉打湿了后背的里衣。
苏杳杳蹭了一下手心里被热气逼出来的细汗,贴着被子蹭了一下。
雾吞花舒展枝叶,却仍旧被细风摇动一般枝叶颤抖,谢扶清眸色微敛,苏杳杳不经意地转过视线,看到谢扶清浓密的眼睫微掀,一双茶色的眼眸蒙尘一般。
面冠如玉的清贵公子仍旧是在阿拾村中的温和和清冷,看不出任何一点异样,却让苏杳杳觉得毛骨悚然。
雨声繁杂中,他缓声问,“怎么了?”
苏杳杳听空了片刻,刚想开口仔细询问他问了什么,房门陡然被人敲响。
她下意识注意力被打断,不由得抬头看向房门的方向。
“笃笃笃。”
声音响了三下停了下来,修士推开房门,没有抬头,他也是仙门人士,对谢扶清多有听闻,望着谢扶清毕恭毕敬地道,“谢公子。容道友邀您移步楼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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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阿拾村(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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