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一进门酒气扑鼻，郭珍喊了几声：“王勇！王勇！”
没有人应，卧室敞开的大门传出呼噜声。郭珍几乎绝望，今天中午她特意请了假从打工的饭店那里赶回来把家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叮嘱男友把自己的卧室清理一下把东西搬到她的卧室里。
现在看不仅没有搬卧室，还弄得一团糟，窗户外面晾晒的床单和被子也没有收。
酒精味、烟味和饭菜变质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不过半天时间，干净整洁的小窝又变成了一个垃圾场。
郭珍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冲进卧室里把王勇推起来：“你起来！你起来！你怎么老是这样！”
“别烦我！”王勇好半天动弹了一下，咒骂了一句。
郭珍站在床边不知所措，听到外面一阵剐蹭的声音，走出卧室就看到柳韧拿着扫帚把地上的垃圾扫进簸箕里。
柳韧夹着扫把，把地上捡的塑料袋抻了抻，套到簸箕上面，朝郭珍笑了笑。
郭珍顿时就哭了，一屁股坐在垃圾上哭得惊天动地，而里面的人如死猪一样熟睡。
柳韧连忙走过去，围着郭珍团团转，急得挠头，不知道怎么安慰郭珍。她刚刚在门外站了一会，踌躇着要不要进去，郭珍的心情明显不太好，自己要是还留在这里的话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想了一下她还是进去帮忙清理一下垃圾，想着把垃圾给她带走会不会好一点？
她其实并不太会游刃有余地和人相处，学不会委婉，揣测不准别人心思，也觉得太累，所以总是按照当下的想法说话做事，过后才发现不太合适。
“对不起……我只是想把垃圾带走，我想你这样会不会好受一点。”
“谢谢，”郭珍突然轻声说，抬起头朝她笑笑，“谢谢你。”
柳韧松了一口气，抱了抱郭珍，轻轻拍她的后背，一股无言的情绪在她们之间流动。
她和郭珍认识并不久，也不知道这个男朋友什么情况，并不好贸然说什么。
“要不你今天先和我睡吧，明天他醒了我再跟他商量一下，他平时不这样的，可能是今天喝了酒。”郭珍说。
柳韧没有面临过这种状况，她觉得她应该去那个黑网吧应聘晚班，住那个小房间，就是教郭珍不太方便，柳韧和郭珍两个人都是只有晚上有一点时间开展学习。
但是她意识到她住在这里似乎更不方便啊……
“我没问题啊……就是你真的希望我住这里吗？”
“嗯嗯！我真的希望。王勇他平时在工地做工，很少回来，他平时……不会这样的。”
柳韧不置可否，继续麻利地清扫垃圾。两人重新躺回狭小的床上时，郭珍已经没有精力打开课本。
被子有好闻的阳光的味道，郭珍把一只洗得发白的熊玩偶给柳韧抱着。两个女孩躺在床上都感受到久违的放松。
柳韧问郭珍：“小珍，你之后怎么打算的啊？”
郭珍说：“饭店那里的工作我准备辞了，我找了个面包店的工作，五点钟就可以下班了，然后再去英雄广场那里摆个摊到七点去上夜校，十点结束，再回家刷题复习。”
柳韧有点惊讶：“我以为你会选择在家学习，我可以帮你呀。”
“我觉得还是不好意思……我基础很差，肯定要花更多的时间专门学习，总不能一直让你教我，能请你帮我讲解题就可以了，等到了明年我可能就不会打工，专门学习了……你应该也有很重要的事情对不对？”
这也是郭珍深思熟虑的结果，她小学都没读完，考试谈何容易，必须付出破釜沉舟的决心，报一个培训机构是效率更高的办法。
柳韧冷不丁听到郭珍反问自己，仿佛被看穿了内心：“你……怎么知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你看起来是一个目标很明确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目标是什么，但是你给我一种感觉，无论你处于何种境地，你都会风雨无阻地完成自己的目标，没有人可以阻拦你，所以我觉得我也不能阻拦你。当然也是因为我觉得报一个培训班对我来说效果更好，我很久没学习了，很需要这种氛围。”
郭珍很少在生活中看见这样的人，柳韧自己也许并不知道，她看起来就像一块闪闪发光的宝石，在人群中一下吸引别人的注目。她没有告诉柳韧，其实她下定决定认真复习考一个大学，就是在网吧遇到柳韧的那一晚。
柳韧吸引着她的目光，也传递给了她力量。虽然柳韧并没有对她做什么，但是郭珍觉得，林珺妍如果还活着，也许就是柳韧这种模样。
“谢谢，这个评价太高了小珍，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很坚韧，就像战士一样。”
“什么？”郭珍感觉到一块石头击中了自己的心脏，胸腔充斥着一股奇怪的涌动，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原来她形容不出来的的感觉叫做——战士，她们都是战士。听起来就让人心潮澎湃。
“我说你像战士一样呀，不是打仗的那种战士啦，就是……无畏生活。”柳韧并不擅长恭维别人，但是对于发自内心欣赏的人她很想告诉对方。
柳韧更多认识的是那个龙虾馆的老板，走路带风，雷厉风行，在夜宵一条街生意最好，大方接受别人艳羡的目光，说：我就是做龙虾也要做得最好吃。挂在嘴边的是要开龙虾馆连锁店。
后来就真的开起了J省的连锁店。
她经历了怎样的过程变成了那样的人呢？柳韧忍不住好奇。
郭珍没有说话，侧转过去，背对着她。柳韧以为她睡着了，也闭上了眼睛。
泪水打湿了枕头，郭珍觉得很开心，也很难受，她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对待。
“你呢？”不知过了多久，郭珍轻声问她，“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我？”
柳韧想了想，郭珍说她是个目标明确的人，但她很迷茫，她想救柳韫，想看到滑雪之星绽放在全世界的赛场上，而不是死在选拔赛的前夜；她想提前找到林月圆，让她早点进入幸福美满的家庭；她想避免岳星川被绑架，让明朗张扬的少年一直恣意地成长，虽然她更爱那个有些阴郁的青年。
她想让她们都活着，想命运的车轮改变方向。
“我想让这个世界按照我的意志运转。”柳韧笃定地说。
郭珍从没有听过这么离经叛道的话，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怕有人从黑暗里冒出来把大放厥词的人带走。
“！你咋比我还能想，没想到我相比来说竟然还是比较合实际的，我想先考一个专科，再专升本，再读研，甚至还出国留学……”如果这个时候MBTI流行，郭珍就会知道她自己叫作J人，而柳韧叫作P人。
郭珍畅想着未来，人真的需要一些精神幻想来支撑自己走过艰难的路。在柳韧面前她可以说这些，不怕被嘲讽。
“天呐太酷了！”柳韧激动地抱住了她。
郭珍回抱住了柳韧，有些骄傲地说：“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去旅行，我想给自己放一个长长的假期去玩，我还从来没有去旅行过呢。”
“那我们一起去吧。”
夜色静谧，只余两个女孩轻柔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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