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什么安排。”第二天，顾越陵一边对着镜子打领带一边问。
“和湟川的朋友们打个招呼，再找个新助理，之前的助理虽然能力上很出众，但是是监视我的人，被监视的感觉真恶心。”迟奚道，然后走到顾越陵旁边看镜子。
他觉得新奇，硬把领带从顾越陵手里夺过来，非要亲自给顾越陵系，三秒钟之后差点把自己的手指系里面。
顾越陵自己把领带系好，又开始系钛金属嵌宝石的袖扣，那枚袖扣很漂亮，银红色的，表面蒙着一层珠光，“有事打电话，记得拨私人号，不然会打到助理那边去。”
“能有什么事呀。”迟奚还有些困，声音很闷，他使劲儿睁开眼睛，然后失败。
其实迟奚是为了陪顾越陵吃早饭特意早起的，现在还打哈欠。他甚至算得上是嗜睡，一天怎么也得赖床上半天多。
“困？”顾越陵忍着笑点迟奚的头，“那就再去睡一会儿。”
“我缓缓就好了。”迟奚一点起床气也没有，此刻温吞地笑着，“哥哥要好好上班，多赚钱。”
顾越陵也笑，双眸盯着迟奚，“赚那么多钱干什么？”
迟奚对着顾越陵脑子不转，想了半天还是说，“当然是给我买虾吃。”
顾越陵特别适合穿西装，他身段好，长得也好。他的脸型轮廓来自他做影星的母亲，眉眼像他当商人的父亲，眉骨高，有些眉压眼，瞳孔的下缘和下目线相切，眼尾上挑，唇角尖锐且微微挑起，很聪明的长相，眼神锐利，沾霜带雪。
其实顾越陵小时候长得特别艳丽来着，唇红齿白，眉眼含春，女孩一样。中间有好几年没见过他的面，再一见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时间真是神奇。
迟奚一边舀粥一边目送顾越陵出门，过了一会儿手机响了他才点开看手机。
是周继哲的消息。
BlueZ：我帮你又不图什么，咱俩的关系也这么些年了，这么点忙还不帮哪说得过去。
现在才发过来，不会想了一晚上吧。
周继哲不肯收那只好给他的生日礼备厚些。托人办事，给点报酬是应当，不是利益勾兑，那么就只能消耗两个人之间的情分。
大润发鲨鱼人：那我省下的钱请你吃饭用吧，怎么样周少？
BlueZ：。
周继哲直接给他来电话，“你别这样，你这么臊我好玩吗？”
“周少是不是不想跟我一起吃饭呀？”迟奚笑着，眼睛里藏着一点光，倒是彻底睡醒了，“你谈好了咱们总得见一面吧。”
周继哲一听迟奚那句带着调笑意味的“周少”起就什么都听不见了，反应过来时才惊觉自己答应了什么，于是连忙叫王助理带黎今上来。
他走之前跟黎今再三确认，“记住你答应过我什么，他身体不太好，不要惹他生气……”
黎今被说得不耐烦眼睛一翻要出言不逊，周继哲才作罢。
吃饭定在老城区的一家私厨里。私厨的前身是个旧使馆，有峻挺的罗马柱和文艺复兴式的雕塑和小喷泉，是浪漫的意式风格。这里的蔷薇很负盛名，已然开了七十来年。
窗外就有一株粉蔷薇，半开不开的，被这几日的风雨淋得垂着头。
迟奚仔细一打量黎今的长相。宽膀细腰，穿着一件普通的墨蓝卫衣，袖子挽到肘部，露出的小臂线条十分流畅有力。往上看，一对眼尾略挑的瑞凤眼，脸上没什么表情，长得很酷。
“这是黎今，”周继哲介绍道，“黎今，这是你现在的老板。”
“先吃饭，你也点几道菜吧。”迟奚冲黎今笑。
把点菜用的平板递给黎今的空档，服务员上了两壶滇红。
周继哲先给迟奚倒茶。
迟奚问周继哲，“上椰子汁吗，我记得你爱喝，每次都点，这回怎么改了？”
“你又不爱喝，我当然先顺着你——”他余光看见黎今抬头看他，马上改口，“你俩。那谁，你喝吗？”
黎今摇了摇头，“我过敏。”
“那我点自己的。”周继哲马上要给自己勾上。
那谁才慢悠悠地补充：“忘了说，一点椰子味儿也闻不了。”
故意的吧他，就非让我不顺心么！气得周继哲咬牙。
过会儿总算点好菜，除了之前的，又加了几道，迟奚克制着点了一道甜的。
“你爱吃多要几道。”怎么束手束脚的，那可怜劲儿。
“只是想尝尝，”迟奚说，“点多会浪费。”
依次点了姜汁藕片、蓑衣黄瓜、银耳川鸭、葱烧海参和五香脱骨鸡，外加一道汤品两样点心和时兴的果切。
周继哲几句话把助理合同聊好就没黎今什么事儿了。
合同大致是黎今转行当迟奚助理，从下个月开始，薪水是每月三十万。当然比不上大红大紫的演员，但就生活助理行业来看已遥遥领先行业平均水平，所以黎今一点意见都没有。
合同一签黎今的用处就剩下好好吃饭以及听周继哲和迟奚他俩说话。
菜还没开始上，桌上只放了一盘果切。
迟奚早上吃的好，就没怎么动，周继哲也一样，专盯着迟奚找话题搭话了。
却见黎今直勾勾地盯着果切，抿着嘴，像是饿了。
于是在周继哲扯着他谈东讲西的间隙，他催了下餐。
周继哲没注意，专心的和迟奚讲话，他几乎忘了还有第三人在场。
“万视马上要进C轮了，现在融资市场这么冷，走到这一步真不太容易，这段时间快把我累惨了。”周继哲说，“过了这段时间就轻松了。”
“恭喜啊，苦尽甘来。”迟奚弯着眼睛，语调很轻盈，像一片羽毛落在周继哲的心头。
“嗯、嗯！”
又卡壳了。
他和迟奚一起念初中的时候，他也总是卡壳。
周继哲家是暴发户，暴发户在他们那个中学处于食物链的最底端。他每天被一群富家子弟变着法子折磨的时候只咬着牙，怎么也不肯服软。
迟奚的家庭表面来看倒没什么出奇，一次迟奚偶然撞见围殴现场，一眼就看见躺地上额头冒血的周继哲，迟奚打110、120，现场的二代愣是没几个敢吱声的。周继哲那个时候都快被锤晕倒了，没来得及给人道谢满头是血的就去医院了。
出院之后他想感谢迟奚，迟奚却说没什么要紧的，他只是做了正常人应该做的事。他怕那些人找迟奚的茬，急忙乱打听，却发现每个人都对迟奚挺客气。那么为什么呢，有的摇着头不说话，有的就说是因为高年级有个有权有势的学长在追求迟奚。
哦。原来你迎接的都是这样的追求。周继哲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觉得早恋可真不是一件好事。
周继哲没办法为迟奚做什么事了，所以只好每天真心地对着财神爷许愿：请让这个人一生都顺遂。
这两天一直有事儿在周继哲心头盘桓不去。纠结了半天，周继哲还是问：“那个，我听说，不不不，我就看见，闻檀是不是回来了吗？”
周继哲个人是觉得迟奚多少得防着点儿闻檀。就拿他自己来说，他妈死没几天他爹就领进门个后妈，后妈还带着个儿子，他一问那个儿子才知道人家也是亲爹死没几天妈就领着改嫁了。周继哲心里顿生同病相怜之感，什么都让着继弟，亲了没两天发现继弟还真就是他爹的种，之前说什么亲爹死了也是编出来哄着他玩的。
所以闻檀这个事吧，周继哲觉得不好说。闻檀虽然说是寄养在迟家的，但防不住就是个私生子什么的，细看闻檀和和迟奚还有点像。但闻檀和迟奚到底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要是他真这么说了，说不定迟奚要跟他翻脸，连朋友都做不着。
周继哲这个纠结啊。
等了几秒，迟奚还没有说话，周继哲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转身去看他。
这一看把周继哲吓了一跳。迟奚脸色苍白得吓人，但问他只说他没事。
“真没事？你别硬撑着。”周继哲带着关切的脸让迟奚一阵恍惚，几乎分不清幻境与现实。
刚刚过去的几秒内，几年后的周继哲冰冷的话语犹在耳畔。
首先周围全都是大片大片的白玫瑰做装饰，来往的人中有不少熟面孔，无一例外的是胳膊上都缠着一圈黑纱，表情肃穆而平静，像一座一座的石膏像。
这是一场葬礼，他站在一所教堂门口的罗马柱一旁，彩色的玻璃花窗映着惨淡的日光，千年一日的在讲述圣母的故事。
面前站着周继哲。几年后的周继哲明显成熟了许多，眉眼间沉淀着成年人的疲惫和沉稳。他没戴平常那些夸张的耳饰，身上是平常最讨厌的纯黑色西装，他胸前也别了一枝惨白的玫瑰花。
周继哲脸上也尽显憔悴，眼周浮肿，眼白上布满红血丝，现在在跟他说话。
“你还有脸来这里。”周继哲咬着牙，声音从嗓子眼里硬挤出来，“今天他下葬，你别在这里恶心他了。”
周继哲眼里泄露出一丝狠意，“你怎么有脸过来？”
下一秒他就被掼住，脖子被周继哲的手肘抵着按到柱子上，让他呼吸一下子变得困难起来。
空气艰难的从喉管里涌入肺腔中，再简单不过的一次呼吸变得无比艰难。
“我忘了，你嗓子坏了，报应。”周继哲说，满脸都是冰凉的恨意。他手一松，他脱力似的滑向地面，趴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记忆最后定格在周继哲的背影。
“系统，我刚刚看到周继哲在掐我脖子，怎么回事？”
系统狗腿的出现了，“哦哦哦你触发这个了！这种未来映像本来就是该给你提供的前置信息，现在数据受损，只能一段一段随机冒出来。”
迟奚没说话。
回神的时候现在的周继哲正凑到他脸前望着，眼里的担忧多得要溢出来，再不说话周继哲好像就要打120了。
迟奚抬起手，手指慢慢划过周继哲右耳的耳骨，最终落在耳垂上，轻巧地捏了一下周继哲的钻石耳钉。
周继哲手心开始冒汗，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迟奚的眼睛，说不清是期待还是什么。
“周继哲，”迟奚轻轻地说，“你会把它摘下来吗。”
周继哲很认真的说，“你不喜欢的话，我就摘。”
“别人让你摘掉呢。”
“我管别人干什么。”周继哲不假思索道。
“那么还是戴着好了。”迟奚说，露出个温煦的笑来，“你戴着耳钉更好看。”
“好。”周继哲马上答应下来，但又假装为难道，“那我八十岁了还要为了装酷戴一堆这种玩意儿吗？太尴尬了吧。”
他本意是隐晦地撒个娇来着，迟奚却道：“你八十岁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去世很多年了，那时约定就不做数了。”
“你说什么呢！”周继哲急了，“你肯定活得比我久。”
而且，我会保护你的。我对财神爷发过誓，我会保护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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