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准备完毕——“
”安拉准备完毕——“
对讲机似乎受到电子干扰，渐渐有些嘈杂，把对讲机塞进大衣的侧兜，月渡抬起头，走向顶楼的出口。
很好的天气，对于星穹歌剧院的剪彩仪式这样一个大事件来说也是理所当然的好天气，在下城区从未有过的好天气。
一步步走向天台，离过分蓝的天空愈来愈近，安德烈总统洪亮的演讲声响彻耳畔，五十岁的总统去年刚刚就职，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期，两鬓苍苍却精神矍铄，向他的国民们慷慨激昂。
那道令人嫌恶的身影在视网膜上仅停留一秒，月渡垂下眼帘，视线自纷纷嚷嚷的人群滑向脚尖，拿出温热的对讲机，摁下开关。
”队员全体听令，行动开始！“平日温柔含笑的声音如淬了刀锋一般，尽管在失真的机器中也冷意森森。
他轻轻阖上双眼，任高楼上的狂风席卷衣角，从这栋大楼到对面宏伟优雅的星穹歌剧院，脑中的图景似在云端，将此时此地一览无遗。
倒数第四秒。
黑衣的狙击手在落地窗前屏息，鲜红的准星静止在了那道众星捧月的身影。
倒数第三秒。
扣动扳机，枪口释出的火花在乌鸦的眼前绽开，金色的轨迹跃过人群，流星般划破天际。然后——
第二秒。
流星坠落在了总统的手臂，鲜血随尖叫飞溅起来，人群骚动着，把不安的目光投向今天的舞台。总统惊惧地嗫嚅着，面色灰白，身后的保镖蜂拥上前扶住他将欲倾倒的身体。
最后一秒。
红衣女子鬼魅般出现在月渡身后，轻轻抬起斗篷下的手臂，只见几百米开外舞台上淋漓的鲜血似有实体，在红毯上挪动着，一点一滴，缓缓拼出八个英文字母——
【NULLGATE】
“空门吗？听起来很像什么狂热宗教信徒的组织，不过在总统的剪彩仪式上做出这种恐怖袭击的事情也是很大胆了......”
安德烈的助理——一位高挑且精致的女性，她虽然并没有实际的职位，但确实是安德烈的左膀右臂，帮他准备了无数份演讲材料与会议记录，是安德烈最信任的人之一。
现在，这位优雅的职业女性正在安德烈的病床边与难缠的情报科打交道:“五月份的报告显示不成气候，十月份就可以在剪彩仪式上恐袭总统然后全身而退吗？天呐，你在开什么玩笑！”
对面似乎补充了什么不可理喻的话，她修剪得体的指甲在电话上敲击数下：“我需要提醒你下城区警署在职警官中异能等级最高的才B级吗？你想让他们去送死？”
安德烈僵硬地试着抬起一只手臂，无奈床边的女士沉浸在通话中无暇注意，他只好猛烈地咳嗽几声，使得电话内外两人都停下来，显然他有什么意见要发表。
“贝拉小姐，请转告陈固安先生，我不处理情报科职权越界，这是历史遗留问题，不代表我能放任你们无法无天甚至无所事事，这种程度的恐怖袭击已经足够出动鹰眼了吧！”
电话那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是我这边情报科也有历史遗留问题啊......鹰眼本来就更偏向于服从环塔那边，毕竟‘环’关系着他们的身家性命......总理大人，我衷心提议，您还是先与环塔协商，如果环塔同意，我自然愿效鞍马之劳啊。”
还未等安德烈发话，贝拉小姐手中的电话就传来阵阵忙音，总统大人既惊且怒，却无可奈何，只好叹出一口浊气：“那就按照流程做吧。”
贝拉小姐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推推眼镜，“我立即准备向环塔申请动用情报科力量的提案。”
“——还有我和下城区区长的视频会议，那帮天天吃软饭的警察们早该动动筋骨了。”安德烈加上一条。
如果说让总统安德烈头疼的事情有排名，那么第一位与第二位一定是环塔与情报科。
环塔，这个科学狂人聚居的地方掌握着全联盟异能者的身家性命，被贝拉誉为“一群正大光明反人类的疯子”，而情报科，这个由身为公务员的异能者组成的，几乎独立于政府之外的机关部门，更是被她誉为“一群光天化日反社会的疯子”。
“虽然如此，不管从联邦建立的历史，还是与我们新官上任的总统大人面对的现状来看，短时间内可能只有警署会来找我们麻烦。我有足够的理由推断他安德烈没法动用真正的国家异能者力量。”
月渡略有些调皮地眨眨眼，这种活泼的动作让他似乎过分俊秀的面部多了一些生动，“总而言之，我们可以着手开展下一步计划了。”
听闻此言，桌边的异能者们都正襟危坐起来，NullGate里的异能者大多都是被放逐者，一群或违法乱纪，或成王败寇的家伙们对于搞事向来是心动不如行动，此刻也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月渡显然注意到了异能者们的状态，微笑道：“不过大家也不要太激动，我与N先生暂定的计划只需要部分的技术人员，也就是我们的美子小姐和萨尔瓦多先生。”
萨尔瓦多是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沧桑大叔，闻言只是点头留下坚毅的眼神，他的异能是“数据入侵”，以这本就稀少的科学类异能再加上他的计算机背景，N先生当初可是大出血才把他从地下市场买回来。
然而向来害羞的美子小姐似乎没有想到会提到她，她瞪大了镜片后的眼睛，双手在桌下绞紧，咬着唇挤出几句：“可是，我还没有做过这样重大的任务......”
也不怪美子小姐怯场，半泽美子，一名正儿八经的国立大学毕业生，还是计算机竞赛预科班的高材生，向来的好孩子与乖乖女，刚刚进入政府机关就被卷入了换届之际的党争，稀里糊涂被剥夺了上城区的政治身份，甚至差点被灭口，如果不是彼时月渡与其他几位异能者刚好经过，那么现在半泽美子早就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不必担心，萨尔瓦多先生会协助你的，你还没有见识过他的异能‘数据入侵’吧？那可是A级异能，非常厉害哦~”
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月渡挑眉在半泽美子面前打了个响指，“所以，放心大胆地去做吧，我相信你的能力。”
于是半泽美子的脸很不争气地涌上一股热流，感谢上帝，咖啡氤氲而出的热气在月渡看到她的红脸蛋之前及时登场。
一条消息提示音很突然地响起，月渡瞟了一眼他亮着屏的手机，是N先生发来的消息，“哎呀，N先生说今天的体能训练要延长两个小时，为了接下来的大战做准备。”他笑眯眯地扫视了一圈哀嚎的众人，“我就先走一步，制订详细计划了！”
刚走到会议室门口。月渡想起来什么似的，靠在门回头上对着众人笑道：“对了，延长是长期计划哦~”异能者们再度哀嚎。
十月，是下城区的犯罪高发季，某位大学生的毕业论文中这样写道。
虽然真实性有待考证，但是对于一位穿着精致，拥有看起来像是随时会出现在时尚大片中的长相与身材，和下城区格格不入的金发男人而言，不乏有几步三回头的少女少男，当然也少不了小偷与扒手。
不过遗憾的是，这些鬼鬼祟祟的犯罪者们将会在打动这个念头，并悄摸窥视男人的时候，做一个不是那么友好，甚至于让他们从此留下心理阴影金盆洗手的噩梦。
金发男人走走停停，在破破烂烂的小旅馆办了入住手续，顺便迷倒了旅馆老板假期回来帮衬家业的女儿，电梯上行得吱吱呀呀，房卡在他的手中转来转去。
走廊很幽深也很长，他刚刚踏出第一步，似有所闻，微微摆了摆头，向前第二扇房门顿时沉闷地被什么东西敲响。
门开了，在他面前生硬地摩擦着地板，门后俨然是一具沉重而恶臭的男性躯体，活的，视线再向后，同他料想那般，女孩睁大的眼睛尚未回神，发丝凌乱地贴在身上，破碎的衣领间隐隐流动着银白色的光泽。
他以尽量轻的脚步靠近她，试着用安抚的眼神告诉她自己没有恶意，女孩渐渐自颤抖中平静下来，艰难地从角落站起身，捡起仓皇中摔落的手机。
啊，明明只是来度假，怎么会遇到突发事件呢，如此想着，他见女孩已经无事，把男人拽回房间，抬起头，正好瞧见了窗外稀薄的月光。
下城区的空气污染要比工业革命时期的英国严重得多，以至于居民们要定期做价格高昂的肺部清理，因而月色并不美好，显然也不适合度假，但恰恰是薄雾般的月光，在他的金色发丝上蒙上了一层牛奶的白银。
女孩怔愣地盯着那头金发，男人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并未回头，开口道：“不必担心，他大概率会成为植物人，我施加了足够击溃他心理防线的梦境。”
“这是......异能吗？”
他默认了。
措不及防地，女孩突然啜泣起来：“......谢谢您，我真的......我会永远记得的，不，您能给我您的联系方式吗？我会想办法报答的......”，掌缝间露出一只流泪的眼睛，“对了！我也是异能者，但是我的能力只有F级，我第一次见您这样强大的异能者。我太弱小了，有了还不如没有好......至少不会被他们抓住。”
金发男人突然注意到了女孩话语中的重点，眉头拧紧：“你刚刚说，‘被他们抓住’？”
“是的！您一看就不是下城区的人，一定不了解，那大概是一年前吧，当时我还没有觉醒异能，他们——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也是道听途说，当时出了好几桩失踪案，最后失踪者也下落不明，有人说这些失踪的人都是异能者，而且都死了......”女孩说到这里又后怕地瑟缩了一下，“也报过警，但是您知道的，这里是下城区……然后，就是今天。”
“那么，你怎么确定现在这个男人就是‘他们’呢？”
女孩遥遥指着倒在地上的男人的衣领：“他的脖子上！他刚刚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脖子上没有‘环’！”
闻言金发男人走过去，略有些嫌弃地将地上的那一坨肉拨拉一下，银环的流光在暗处一般会更为明亮，就如同他自己的那个。
但是这个男人，他的脖颈上空空如也，只有一圈曾被勒过的痕迹，大概是主人长胖后原本的项圈大小不合适的产物。很显然，女孩说的是真的。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胸前衣兜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金发男人小指勾住手机壳上的珍珠链，把手机提出来，看到屏幕上倒立的“情报科”三个大字，啧了一声接起电话。
抢在对面的陈固安，这位凡事亲力亲为的情报科总负责人前，他把电话拿在嘴边：“下城区恐怕有大事要发生。”
对方沉默了一瞬，对于向来游刃有余的情报科总负责人陈固安来说这向来很少见，也许只有兰斯能让他如此无奈：“这我用得着你跟我说？你看新闻了吗，你不会一直在度假吧兰斯。”
在总统大人的政府正在为恐怖袭击的后续事件忙得团团转的时候，谁能想到，这个被称为是情报科最大杀器，让“环塔”都避之不及的，据说因为太过危险而被监视着的男人——兰斯，正在下城区“悠闲度假”呢？
“不，我在......”兰斯把男人昏睡的躯体踢到一边，又找了处干净的沙发坐下，才开始回答陈固安的问题，“应该是日行一善，总之我在为联邦的治安贡献力量，你知道的，我是个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
“我不管你的私人活动，但是这次安德烈可是下了大功夫，环塔已经同意了他的申请，要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来给你派任务的。”
“我觉得你应该派人来调查一下，说真的。”兰斯认真道，随后报了一串地址，“就是这里，相信我。或者你去督促一下警署什么的。还有，我已经看过新闻了。”
兰斯如此认真的时候不多，陈固安决定相信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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