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沙人生的前十四年，过得不太容易。
就在刚刚，他的父亲被他亲手杀死，变成了灰烬。
可能是觉得不太人道而且卫生堪忧，他没把那把灰冲水喝掉，而是埋进了土里。
处理好男人的后事，比尔沙开始找书签。
事实上，他已经找了这枚书签整整六年。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或许他要一辈子困在这座公馆里，去找那枚不知道还在不在的书签。
比尔沙现在只知道找书签，除了找书签，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家里已经只剩下他自己。
他在公馆里面到处走。走过每一个落灰的墙角，走过每一株杂草的根部，看过每一道逼仄的缝隙。
某一刻，比尔沙把精力短暂地从寻找书签中抽了出来，他察觉到公馆里来了客人。
比尔沙去到大门前。
一道很眼熟的人影站在那里。
他身形颀长，眉目柔和但疏冷，眼睛是寂静的灰色。
但与初见时不同，他没有穿那身令人印象深刻的，透着浓厚古韵的黑金色服饰，而是穿着一身常见的长风衣、衬衫、西裤，显得好接近了些。
比尔沙为客人打开大门的同时绞尽脑汁：这位客人叫什么名字来着，我不出声是不是不太礼貌……
他还没思忖出个合适的对话来，一个盒子就递到了他的眼前。
比尔沙看着盒子愣了一下，“这是……？”
灰眼睛的来客平静地说：“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比尔沙接过盒子，心中莫名升起一种预感。
这种预感是如此玄妙，好像有精灵与仙子带着晶亮的星点，偷笑着来点他的额头，然后悄悄在他耳边告诉他：比尔沙，世上最笨的孩子，你这一生要找的东西就近在眼前了。
打开这个神秘的盒子吧，你的生命将在这一刻重启。
于是比尔沙遵循着灵感的指引，有点不敢置信，有点虔诚，慢慢打开盒子。
一枚黄金雕刻的书签就安静地躺在上面，好像睡着了，又好像在默默和他对视。
只需要一眼，比尔沙就知道。
这就是他苦苦找了六年的，妈妈留给他的书签了。
鬼使神差地，他接过这枚书签，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耳边。
他听见一道温柔的声音从书签里传出来，轻轻地叫他的名字。
比尔沙低头，把糊了满脸的眼泪都抹到沾满灰尘的袖子上。
-
系统说：【他要赖上你了。】
十三四岁男孩子只有一米五左右，季挽怜爱地摸了摸埋在自己胸口的那颗金色脑袋，“我看的出来。”
系统干巴巴地问，【哈哈。那现在要怎么办，要带走他吗？我倒是觉得他一个人也能养活自己。】
“我不会带走他，邪神太危险，应该被远离。”季挽还在摸比尔沙的脑袋，“至于一个人养活自己……他确实是一个很能干的孩子，但这些都不是他自愿的。”
系统从来不知道，原来能干还分是不是自愿，一时间沉默起来，绞尽脑汁地思考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挽暂时堵住了它的嘴，转而对着比尔沙轻声问，“你接下来有想做的事情吗？”
比尔沙抬头看着他，手中攥紧了书签，眼里的泪花还在止不住地翻涌着，“可以带我和妈妈去看极光吗？我会给您报酬的。”
季挽摇头：“看极光当然可以，不过我不需要你的报酬。”
系统从思考中抽出空来，【这么说起来，你一来，他全家就死得只剩他一个了。】
“呵。”季挽语气阴沉了一瞬，“怪物值得去死。”
系统噤声。
金发碧眼的男孩子还在掉眼泪，好像要在今天把一辈子的眼泪掉完，“不给报酬是不对的，我一定会给您报酬的，但是在看极光之前，您可不可以等我一会儿……”
他顿了顿，被泪水遮掩的蓝眼睛里似乎有凶光乍泄，“我要去……找一个人。”
把妈妈的书签带走的人。
他闻得见。
就在刚刚，打开了盒子的一瞬间，他的嗅觉忽然变得异常灵敏，各种杂七杂八的味道浓墨重彩，差点把他熏得眼前一黑。
只要他想，连百里之外的味道，他都能嗅得清清楚楚。
当然，他也闻到了书签上的味道。
很熟悉，他人生的前七年，几乎每天都能闻见这个气味。
苍老的，浑浊的。
那是妈妈很信赖的人。
带回了书签的客人答应了他的请求。
比尔沙开心地笑了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望着孩子高兴离去的背影，季挽说不清是放松还是难过，“他以后不会再遇见这样的事情了。”
腐蚀人心、扭曲神智的邪神，疯狂怪诞的“家人”，还有匪夷所思的离奇童年，都将离他而去，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
系统似乎预料到了什么，【等等，他要去干嘛？找那个老仆人算账吗？】
季挽说：“他算不了账的。”
系统：【？】
它立刻好奇起来了，定位到了那个老仆人。
老仆人居住的地方，离公馆所在的城市有两百公里远。
他实在是太老了，很多老年病都找上了他。
而他的家人就守在病床旁边，当着他的面说，明天就要拔掉他的管。
很明显，他被他的家人们抛弃了。
系统算了算时间，发现比尔沙有机会在他咽气的前一秒跟他见上面。
季挽显然很早就探测到了这一事实。
他走进公馆，随便找了一个舒服点的沙发，准备在这里等比尔沙回来，语气平静地陈述：“比尔沙以后不会再杀人了，他会好好长大。”
系统心情复杂，【天资横溢的十四岁少年杀手忽然金盆洗手，背后的原因居然是……】
【但你既然决定不带走他，为什么还要答应他一起去看极光？】系统困惑，【藕断丝连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
季挽叹息一声，“你看看明客江在哪里。”
系统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看了一眼明客江的位置，一眼震惊：【卧槽。】
【几天没看着，他怎么跑到极北去了？】
“现在是极夜，刚好会有极光。”季挽，“我们就把比尔沙交给毂吧，想必他们会好好对待比尔沙的，毕竟比尔沙现在也是异能者，是稀缺资源。”
系统更懵了，【不是说不让他再去面对那些……？】
进入毂的话，总得去对付那些怪物吧？难不成让比尔沙去做文职？
季挽说：“毂不会让未成年上战场。”
“比尔沙今年十四岁……在他成年之前，我会把所有事情解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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