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感觉能接受事实了吗?”海英问。
“我不知道。”秦乐坦言。她喝了一口水,问:“陈若彬和王阿姨怎么样了?”
“都还活着。这你不用担心,他们都是老玩家了,尤其是王琼菲,她已经连续赢得了十四局游戏,有不少人都赌她赢。”
“你是说有人在看我们游戏?”
“是啊,我们在向全球直播呢。王琼菲是大热门,至于你,你差点把一切都搞砸了。本来只要两个人到安全区就好了,但陈若彬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把你也拽了回来,这也是为什么只有他和王琼菲收到了短信,因为按照系统判定你已经死了。”
“死了?”
“或者说被困在血雾里日复一日,直到你被吞噬成为它的一部分,然后下一局游戏我们会拿你做个彩蛋什么的。”
“那么在现实中呢?”秦乐盯着她的眼睛,“我也会死吗?”
海英眨了眨眼睛,低头检查起了自己的指甲:“这只是一场游戏。它和现实没有关系。”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来让我退出游戏呢?”
海英惊讶地抬起眼睛看着她,然后举起一根倚在床头的棒球棍,上面沾着血和头发:“你想让我这么做吗?”
“不想。”秦乐断然回答。
“这就对了,”海英放下棒球棍,“我看到了你是怎么走到这里的,你很顽强,所以我觉得应该给你一个机会。”
“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因为我也会为了自己的生存抗争,”秦乐举起一直紧握在手中的手电筒,“哪怕这意味着我必须杀了你。”
海英抬起一边眉毛,笑了:“行啊,那就保持着这股劲头,现在游戏双方都不会把你识别为队友,你要杀的人可不少呢。”
“你打算怎么带我出去?”
“我们在游戏里留了一条路,不会显示出来,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我们给自己准备的后门。包括这个房间也是一样,”海英抬起眼睛环顾四周,“从直播中是看不到它的,其他玩家也进不来。你喜欢它吗?”
“还行吧,”秦乐卸下猫包,“我可以喂小玄吃一点东西吗?”
“你的猫?不用担心,它只是个道具。”
“道具?”
“是啊,没有进食的需求,也不会乱跑乱叫。你可以把它留在这里,反正它也不会死,只是一堆数据罢了。怎么样,你要把它留下来吗?”
小玄在猫包里无辜地看着她。秦乐重新背上猫包:“不会。”
“我想也是。”海英弯腰掀开床单,从床下拖出一个背包,拉开拉链倒出一大堆武器,“挑一样趁手的家伙,然后我们走吧。”
秦乐挑了一根撬棍,攥在手里抡了一圈。海英关掉灯,打开窗户,拎起一瓶矿泉水扔了出去。矿泉水准确地砸中了一辆汽车,尖锐的警报声吸引了无眼人们的注意。海英推开门:“记住你不会再收到任何提示了。我就是你需要遵守的全部规则,明白了吗?”
秦乐点了点头。
她们一前一后地飞奔下楼,推开门冲进了黑暗的街道。警报声吸引了大多数无眼人的注意,但还是有几个注意到了她们,海英一挥棒球棍把其中一个打倒在地,秦乐敲中了扑到面前来的另一个。伴随着一声头盖骨破碎的闷响,温热的血液溅到了她的脸上,这是游戏该有的真实感吗?但她没有时间细想,跟着海英狂奔而去。
“快!”
海英拉开了一辆小汽车的车门,她们钻进汽车,一脚油门狂飙而去,身后远远地传来了枪声和叫喊声。从后视镜秦乐看到一群正在追赶她们的无眼人被子弹放倒,海英一个急转弯,拐进了一条夹在两栋房屋之间的小巷。从外面看巷子只有连个垃圾桶宽,汽车冲进去却畅通无阻,好像把两旁的墙壁挤开了一样。秦乐惊讶地抬起眼睛四下张望:
“这也是你们设计的吗?”
“准确来说它是个bug,但考虑到它可能有点用处,我们没有修复它,而是把它留了下来。”
“那我呢?”秦乐抓住了副驾驶侧把手,“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我?”
“我们得先逃出去再说。”
汽车冲出小巷撞倒了两个无眼人,秦乐听到他们的骨头被车轮碾压粉碎,拖出两道长长的血痕。他们重新拐上了公路,沿着秦乐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
“还要开多久?”秦乐问。
“这是一个很大的地图。”海英回答。
拐进第三个岔路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泛白,她们偶尔会听到直升机的声音,看到明亮的白光从路面上扫过。海英把车停在了山坡边上,她们顺着一条藏在枝叶间的小路爬上山,看到一座蛋形的白色圆形建筑矗立在山顶上,两个穿着蓝色防护服的人端着枪守在门口。她们躲在灌木丛后,海英低声说:
“我制造一点声音把他们引开,然后我们一人干掉一个。”
“你确定他们都会被引开?”
“我知道系统是怎么设定的。你先绕到后面去。”
秦乐照办了。海英往另一边的树丛中扔了一块石头,枝叶的窸窣声吸引了那两个人的注意力,当他们走上前去查看的时候她们从背后扑了上去,把两个人打晕在地。“现在换上他们的衣服。”海英命令道。卸下其中一人的配枪时秦乐发现他的手还在动,于是毫不留情地用枪托又给了他一下。
“感觉怎么样?”
套上防护服后海英问她。
“还可以。”秦乐在面罩后闷声闷气地回答。海英帮她调整了配枪的姿势,然后走到紧闭的金属大门前摁下密码。
“我妹妹的生日。”大门升起时她小声说。
她们走进了一条明亮的白色过道,不断有穿着蓝色防护服的人来来去去。别在意,海英压低声音说,他们都是些NPC。她们拐进另一条走廊,来到一间安着玻璃门的大会议室前,里面围坐着一圈西装革履的人,正在严肃地讨论着什么。海英小声说:
“等下我开枪打摄像头,你打门,把里面的人全部干掉。我们需要他们的证件。”
秦乐深吸了一口气,端起枪。只不过是一些NPC,她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枪声响起的同时整栋建筑物内警铃大作,红色的灯光在她们的防护面罩上闪烁。还没等屋里的人站起身秦乐就再次扣下了扳机,子弹将一排人拦腰扫成了两截,肠子和鲜血一起流了出来,在洁白的地面上汇成暗红色的一滩。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海英迅速从其中一个人脖子上扯下证件,两人沿着走廊狂奔而去。
“掩护我!”
这次不用她提醒,秦乐便转过身端起枪,对着冲上来的人疯狂扫射。滚烫的子弹壳落在她的脚下,电梯门在她身后打开,海英一把将她拉了进去,两人面对面紧贴墙壁,躲开在门完全关上前飞进来的几颗子弹。电梯开始下降。
按钮上的数字是10楼到-10楼,然而当她们到达-10楼后显示器上的数字仍在跳动。-11,-12,最后在-15楼停了下来。门开了,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是另一条明亮的白色走廊,只是走廊上没有门,没有行人,什么都没有。海英摘下防护服的面罩:
“我们走吧。”
啪嗒,啪嗒,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上回荡,衬得包裹着她们的寂静更加沉重。海英在走廊尽头停了下来,把手摁在空白的墙面上,只见一扇门的轮廓浮现出来。她推开门:
“进去吧。”
秦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屋内的陈设和她的出租屋一模一样。床,衣柜,窗户,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小玄的猫窝,一切都一模一样。她转过身想向海英提问,却看到后者当着她的面把门关上了。
“喂!你们是不是把我送回来了?”
无人回答。秦乐伸手去按门把手,打不开。她卸下枪,脱掉防护服,拉开猫包把小玄放了出来,然后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窗外正是早晨,景色和她记忆中相比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当她想去推开窗户时,却发现它像焊死了一样怎么都推不动。
她真的回来了吗?
秦乐打开手机,发现微信里一整排的消息都不见了,就好像血月从来没有升起,她经历过的一切从未真正发生过一样。小玄在地上打着滚,秦乐把它抱起来坐在床上,低头把脸埋进乌黑光亮的猫毛,突然她想起了什么,放下小玄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了一本小小的记事簿,翻开,上面赫然印满了她的字迹:
2024年x月xx日
昨晚收到了市政府的警告,让我们千万不要抬头看月亮,等待今天八点疏散去安全区。这是我们一层楼的人员名单……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秦乐闭上眼睛,感到前额一跳一跳地疼痛。也许她应该休息一会儿,昨天晚上她实在太累了,手臂还受了枪伤。对,枪伤,秦乐转过头检查自己的手臂,却发现衣服完好无损,衣服下的皮肤也没有任何损伤。她再回过头去找扔下的枪和防护服,却发现它们都消失了。她刚才明明就把它们扔在门口了啊?秦乐伸出手一只手想去摸小玄,摸到的却只有床单和被褥。
小玄也不见了。
秦乐翻身从床上下来,虽然前额的还在疼痛,但她根本没有心思休息。她打开衣柜,掀开床单,把整间房里里外外搜了个遍,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小玄消失了,留下的只有它的猫窝和食盆。
不,猫窝也消失了。
秦乐非常确信就在刚才她还把那个猫窝拿起来检查过,而现在它消失了,好像融化进了空气一般无影无踪。猫食盆也消失了,然后是印着蓝色海豚的小地毯,挂在墙上的相框,她的抱枕……房间里的东西在一样接一样地消失。秦乐转过身扑到门上又是锤又是踢,而门纹丝不动,她终于精疲力尽地滑坐在地上,一只手依然紧握着门把。
她现在只想逃出去。
再次回过头时房间已经变成了一片空白,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那么她呢?她也会消失吗?秦乐伸出双手抚摸自己的脸,头发,身体,感到心脏依然不依不挠地捶打着胸腔,就好像她捶打着房门想逃出去一样猛烈而徒劳。她想哭,但哭不出来,她甚至不敢闭上眼睛,生怕一闭眼的时间她自己就会消失,无影无踪。
抱起双腿时她感到口袋里有个东西硌到了她。是那个记事本,秦乐把它掏了出来,咬破手指然后用血写下:
回到了家,但是一切都消失了
她写得大而凌乱,十二个字就盖满了两页。秦乐合上记事本把它紧紧按在怀里,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把她拴在现实世界的稻草。手指还在流血,秦乐对着伤口狠狠咬了一口,现在只有疼痛才能证明她的存在。
门开了,磕痛了她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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