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是个工作日。
嘉宾们被集结在山顶上看日出。这场日出后,众人便会下山结束这场加更直播。
闻人骁这个人一向活得随意,对日出日落这种事情没有什么特定的执念和仪式感。他长这么大唯一一次看日出,还是某次回国的时候买到红眼航班,落地的时候五点多,走出机场大门刚好看见天边露出金光。
因此,日出这两个字对闻人骁来说只意味着困倦、疲乏和肿胀。
晚春的风从闻人骁耳边拂过,留下森森凉意,让人禁不住要打寒颤。
果然这种活动不适合我,他想。
闻人骁随意地选了一块岩石坐下,一抬头,看见前面不远处,严泠正站在护栏边,仰着头非常虔诚地等待着。
严泠的病刚好,整个人看起来苍白而脆弱。他双手扶在栏杆上,微微仰起头,一双桃花眼在风中看起来有些要哭不哭的样子。
闻人骁心中忽然沉了一下。
他想起昨晚,两人一起潜进民宿的公用厨房,偷了节目组放在冰箱里的食材,煮了一大锅牛肉河粉抱回房间吃。
一边吃,闻人骁还没忘记自己刚立的“体贴好友”人设,很殷勤地要把锅里的牛肉和鸡蛋全部让给严泠吃。
可严泠却拦住他想夹菜的动作,挺一本正经地表示一人一半就行。
闻人骁还想推让,然而严泠思索片刻后又补充道,“那天的事……你也是受害者,我没怪你,你也不必对我有什么多余的愧疚。不管是做朋友还是做搭档,带着愧疚只会让两个人都别扭。我们之前怎么相处,现在照旧就行。”
这话算是说的很明白了,明白到让闻人骁都有些下不来台。
……就好像他一整天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个笑话。
因此今天早晨导演组来叫早让他们出门看日出的时候,闻人骁心里还揣着那点说不明白的气恼,连看都没多看严泠一眼,话也没和他说一句,两人各走各的。
直到现在,他看着站在严泠被风吹起的那片衣角,才意识到早上严泠出门的时候只穿了一件浅卡其色的粗针毛衣,衬得整个人看起来薄薄一片,似乎被风一吹就要掉下山崖。
闻人骁别过头去,开始和安思华聊天。
这小老头平时都在幕后搞创作,昨晚一下子变成台前主角,此时兴奋劲还没过,拉着闻人骁就开始讲他昨天念的那首诗。
五点三十一,太阳从一片金光中冒出头。
闻人骁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甚至觉得这看起来像某种生产过程。他的目光不自主地顺着远处那个露出一半脑袋的火球,移回到护栏边的那个浅卡其色身影,那道身影此刻正兴奋地缩紧了肩膀,看起来似乎想要欢呼。
“我没想到昨天那首诗网上竟然有这么多人和我一样也喜欢,但他们喜欢的句子和我都不太一样,我喜欢那一句……”
安思华还在喋喋不休,甚至有要对着初晨的阳光再朗诵一遍的架势。
闻人骁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正欲起身,刚好看见严泠转过身来往这边看。
毫无预兆地四目相对,严泠脸上还挂着难得轻松的、毫无杂质的明朗笑意。
“如果我曾对你说过残忍的话——请相信那是我在黑暗中摸索你的手时,被自己的影子绊倒。”
安思华念完这句他最爱的句子,便笑着去给关冉拍照。
留闻人骁一人站在原地,有些怔愣。
严泠在殡仪馆的工作并不是完全坐班,有工作的时候老周随时都能把他喊回去,没工作的时候稍微出去偷偷闲也没人管。
这段时间又是上节目又是忙工作,确实有些忽略了严昶,因此一下山,严泠就只想赶紧回家。
他和闻人骁一辆车来,自然也一辆车回。
送严泠到楼下,闻人骁终于忍不住开口和严泠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我今天没工作。”
严泠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闻人骁轻咳一声,又说,“不请我上去坐坐?”
严泠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闻人骁面皮有些发红:“又怎么了,普通朋友不能去你家喝茶?”
“六楼,没电梯。”严泠解开安全带下车,“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来吧。”
事实上严泠家根本没茶叶,只有厨房还剩下两包用来煮茶叶蛋的红茶。
闻人骁的高定鞋踩过严泠家门口暗红色灰扑扑的出入平安地垫,跟在严泠身后进了门。
“不用换鞋,这两天没拖地。”严泠把钥匙随手放在玄关鞋柜上。
闻人骁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有些杂乱拥挤的两室一厅——餐厅和客厅之间没有明显的分区隔断,餐桌上半边都摆满了各种药品、糖果和空茶杯,茶几上则堆着没来得及收拾的期刊杂志。严家的沙发还是最老式的那种三座布艺沙发,白色的,看起来很小巧,扶手上还搭着两件外套。
这乱七八糟的屋子和严泠那看起来冷淡出尘、仿佛神佛一样能包容万物的性格完全就是两模两样。
严泠从冰箱给闻人骁拿了瓶外卖送的冰红茶:“来吧,请你喝茶。”
闻人骁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包装上的康帅傅三个字:“你这个人……和看起来还真是完全不一样。”
“他看起来什么样?”
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严昶安静地打开房门,幽灵一样站到了闻人骁身后,森森出声。
闻人骁一回头,对上严昶那双浅淡到几乎没有颜色的眼眸。他愣了两秒,然后意识到这就是严泠说的那个想要学纹身的弟弟。
“我哥看起来是什么样?”严昶又问一遍,目光不算善意地盯着闻人骁瞧。
严昶绝对算得上是《邂逅》最忠实的观众,每一分每一秒的直播,他都认真看完了。他看着严泠和闻人骁在镜头前亲密的讲小话,看着他们互相维护、互相配合,看起来默契十足。
严泠上节目之前没有和他商量,关于炒作合约的事也没提起半个字。因此闻人骁在节目中每一句“泠哥”,落在严昶耳朵里都像是一种挑衅。
闻人骁的英俊、健壮,闻人骁与严泠之间那种完全不同于兄弟之间的相处模式,都让严昶警觉甚至嫉妒。
“你哥看起来……”闻人骁拧开康帅傅喝了一口,斟酌了下用词,“看起来像是很有条理,不会有太大情绪波动的样子。”看起来是不爱看日出,不爱听摇滚,食欲不振还会把家里打扫的一尘不染的有洁癖的样子。
看起来是……在床上不爱叫的样子。
当然这话不适合在孩子面前提。
闻人骁有些欲盖弥彰的舔了下嘴唇,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都不敢往严泠那边飘,只能很没眼力见的开始试图和小孩搭话,从你几岁了到听你哥哥说你想学纹身,我今天正好有空,要不干脆带你们去认认门吧。
严昶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尽管学纹身也不是什么很私密的事,但他还是接受不了自己和哥哥之间的谈话内容被第三个人知晓甚至试图插一脚进来。他无法忍受似的想要开口拒绝,可却被严泠抢先一步。
严泠没察觉到小孩瞬间变得敏感的情绪,只是觉得不管从时间还是便利性上来考虑,闻人骁的提议都百利无一害。
他点点头,然后转身拍了拍严昶的肩膀:“小昶,去换衣服,等下带你去见老师。”
闻人骁和吕大鹏认识很多年,早就处成哥们儿,他之前推微信给严泠时就已经和对方打过招呼说家里小孩儿想学门手艺,吕大鹏当即非常仗义的表示随时欢迎。
闻人骁又掏手机跟老吕说了一声,问他今天有没有空,先见见孩子。
看起来老吕今天应该不忙,几乎是秒回。
「有空,你带孩子来就是了」
「多大的孩子啊,男孩儿?」
闻人骁看了眼严昶那扇刚关上的卧房门,指尖悬在屏幕上停顿片刻,才回复:「嗯,男孩。可能情况有点特殊,你看着教就行,别当着孩子面说其他话。」
严泠一直没买车,他自己出门一般都是靠公交地铁,带严昶一起出门的话就打车,这么多年倒也没觉得哪里不方便。
但是这几天阴差阳错给过上了车接车送的小日子之后,严泠才发觉这滋味还真不赖。
他看了一眼智能地图上自己家离吕大鹏纹身工作室的距离,在心里盘算着也许是时候该买辆车了,这样以后接送严昶去上课也方便,他自己上下班也方便不少。
吕大鹏的工作室在新区文化广场边上,闻人骁领着他们走到门口,按下门铃。
工作日上午,纹身店还真是没什么生意。老吕开门迎他们进来,因为知道有孩子要来,所以提前掐了烟,还开了窗通风。
吕大鹏这人,名字够糙,人却是完全相反的俊俏,高高瘦瘦的,看起来很年轻。只是不知怎么的,严泠总觉得这人身上有股浓到化不开的悲伤,和他在殡仪馆告别厅见过的那些家属身上的味儿很像。
“来啦。”吕大鹏笑着招呼他们,往严昶手里塞了个橘子,“是你想学纹身?叫什么名儿?”
“家里孩子”=老婆家里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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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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