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云安十一岁这年,后宫之中来了新的客人,她是九州东北界六国中魏国的公主,自出生时起就被父皇视为掌上明珠,接受的荣宠从不逊色于任何一个皇子,况又天资颖悟,六国皆闻她聪慧的声名,因此听说从卫国来的那两个客人也是以聪慧著称,心里多少憋着一股劲,要看看他们可比得上自己。
卫国送来两个客人这件事她早便听说了,但是直到半个多月后才有确切的消息,客人已经快到了,这一日,冉云安正在宫里梳妆的时候,听到小宫女在一旁悄悄的说道:“听说卫国来的两位公子十分俊俏,年纪轻轻就英姿不凡,若是成年之后,想来风姿更是绝代”
冉云安搁下了梳子侧头问道:“有这么夸张吗?”
小宫女们点点头,“英姿勃发堪比天上谪仙”
冉云安自然不信,“那本公主也去瞧瞧”
在宫女们的簇拥下,冉云安走到宫道上,在他们入宫的必经之路的一处小阁楼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说是做客,其实谁心里都清楚,就是卫国孱弱,不得已送了他们的公子到魏国为质,以寻求卫国的安稳,这去别国为质可不像在他们本国那般养尊处优,甚至比寄人篱下还不如。
可是当她看向那两个人的时候,他们的脊背却并不刻意的十分挺立,其中一个公子看样子和她年纪差不多,另一个公子看样子比她稍小两三岁,但无人面上带着惧意,皆是不卑不亢,她自然先从心里高看他们一眼。
尹昭阳和君以泽自然是不知道他们曾被冉云安收入眼底,并且对他们的评价颇为不错,就即便是他们当面相遇,他们也绝对想不到他们隐藏在暗中的一生之敌,竟然是此时只有十一岁的冉云安。
当小宫女们还在为卫国二位公子的风采所倾倒的时候,冉云安只是淡淡的从阁楼上走下,心里却增添了一层忧虑。
尹昭阳和君以泽来到魏国王宫之后,便安住了下来,虽然住的是魏国王宫,但却并没有皇室的待遇。
他们的餐食是特别制作的,十分粗糙,魏国给他们的说法便是他们是从卫国来的客人,想必这里的餐食他们不会习惯,为了使客人感到宾至如归,所以特地做的他们家乡饭食,还笑言问他们对菜色是否满意。
他们自然是笑着回复满意的,这种对待是他们来之前便已经设想到的,其实吃的住的穿的这些并不是最重要,他们唯一担心的是在魏国没有办法正常的接受先生的授课,将来卫国的皇子和卫国的大臣不能是个无知的人,所以他们来魏国之时,带的最多的东西不是金银珠宝,而是夫子们连夜做了注释的经义,这样即便没有先生授课,他们的学业也不会一直停步不前,在看完这些书籍后,基础便已打下,之后即便书有一天会看完,他们也可以自学经义了。
这一切都落在冉云安眼里,她观察了那两人几日后,而后去找到了她的父王。
魏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来此,十分欣喜,问道:“云安怎想着来看父王了”
冉云安道:“女儿见后宫之中多了一群人,知道是卫国的客人,不过三岁看老,以小见大,卫国的这两个公子不一般”
魏王哦了一声,问道:“怎么说?”
冉云安道:“卫国二公子初来时腰背便十分挺直,一点也没有来到大魏为质的卑躬屈膝,这是他们骨子里便带的风骨,更何况既知在我魏国是来为质的,带的多是书籍而不是金银财宝,说明他们不惧受辱,在乎的多是卫国的来日,而不是一时的不顺,这种能屈能伸的性子,日后是能成大事的人”
“那依云安说,朕现在就应该杀了他们”
冉云安想了想初见那两位公子的时候,即便在高阁之上也好像有一瞬间的心跳加快,若真是让他们死了,好像也于心不忍,她思考了下道:“卫国二公子在我大魏为客,若是堂然死在大魏,不论是有原因还是没有原因,传出去怕与我大魏声名有损,更恐会激起其他各国的愤慨,女儿倒是认为,并不一定要除去这两位公子,还有其他的办法可以做的更加隐蔽”
魏王一直认为他这个女儿聪慧可比男子,若为男儿当为魏国太子,因此对于她的意见一直是原因倾听的,冉云安就此提出了一个令魏王出乎意料的提议,便是长达十年的潜伏计划,“腐蚀一个国家便应在内部腐蚀,这样即便上面的人再明智,也难以操控这下面的芸芸众生,我大魏应在各国广布耳目,让六国之事可为魏国闻,这样才能知己知彼,俯瞰各国”
魏王十分赞赏冉云安的建议,因此准了她的提议,就这样魏国暗中开始了以十年为期的潜伏计划。
后宫中她还是如同往常一样生活,谁也不知道她曾提过这样一个影响日后魏国大计的提议。
而她倒是不曾故意关注卫国二公子,只不过围绕他们在后宫中的事从来都没有消停过。
他们刚来不久,后宫的其他小皇子也知道宫里有外人来了,对这两个外人也十分好奇,最开始还不敢太过放肆,不过时间长了,他们也观察了周围人对待这两人的态度才敢渐渐朝他们放肆起来。
一日五岁的大公子带着四岁二公子来到卫国两位公子的住所,问道:“听说卫尹小国来了两个人,怎么也不主动些来拜见我们,难不成你们眼里没有我们魏国公子吗?”
君以泽和尹昭阳那时正在屋内捧着竹简看,来到魏国以后,他们一直深居简出,避免生事,没想到不去惹麻烦,麻烦倒是主动找上门。
君以泽率先走出来,放低姿态,迎接这两个并不好惹的小鬼头,道:“并非我们不曾去拜见二位公子,而是大魏国的王宫太大,我们来了多日,竟还没有找清道路,这才迟了些许,还请两位公子莫要见怪”
大公子颐指气使道:“你们知道就好”
这时尹昭阳也赶了出来,对着两位比他们矮一头的小公子一一行礼。
他躬身的时候,大公子道:“听说你们两个的脊背很不错,想来弯下来当人马来能够很是受用”,说着,短胖的手指便在前面地上一指道:“你们两个趴下来,我和弟弟要骑马玩”
这无异于是对他们的羞辱,若是应下了,必然有损卫国的国体,可若是不应,想来这两个小公子今日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君以泽想了个折中之法,“不然,请容许臣来做人马,我家公子腰椎有损,不能受力,臣的腰椎无碍,可以效劳”
这是弃车保帅,希望那两个小公子能见好就收,可是那两个小公子明显年纪还是太小了,他们脑子中还没有过多的东西,只是跟着这宫里的风想来耀武扬威一番,即便对方已经退让了一步,但还是丝毫不肯见好就收。
二公子吵着要骑人马,大公子执意说两个都得让他们骑,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冉云安从外走进,呵斥道:“小小年纪便学会欺负认了,是哪位夫子教你的道理,看我不向父王禀报,撤了他的职”
公子们一向是害怕他们这个王姐的,见到冉云安来此纷纷不敢再无理取闹,大公子笑笑道:“我们只是来找客人玩的,王姐不要当真”
二公子也应和着是啊是啊,大公子道:“对了,我想起来夫子留有的课业我们还没完成,我们这便先回去了”
两位小公子灰溜溜的走了,冉云安留下来善后,躬身向尹昭阳和君以泽抱歉道:“两个弟弟平时教养坏了,没想到竟然这么顽皮,给两位公子难堪了,不过童言无忌,想来两位公子不会与弟弟们计较的”
尹昭阳道:“两位小公子天真童趣,到是没有觉得难堪,多谢王姬挂念了”,冉云安轻轻颔首,有礼有节的告退了出去。
屋内就剩尹昭阳和君以泽两个人了,君以泽道:“原先看大魏国两位公子的样子还以为大魏国无人了,没想到这个冉云安倒是一个角色,只可惜她是一个女子,力挽不了狂澜”
尹昭阳道:“但若是大魏国未来的君主得她辅助,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个麻烦”
君以泽道:“这两位小公子年幼的时候可以受得了冉云安的压制,等渐渐年长之时,是否还能压制的住便要到那时再看了”
尹昭阳听他如此说道,朝外面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走回身坐下来面色低沉地与君以泽道:“听说母妃的孩子没有保住,妹妹长大了,来信时并没有报忧而只是报喜”,他放下信,同时眉头一沉,“可我同时也在想这些本不该由她来承担”
君以泽道:“既然已经身为卫国的皇族,便没什么应该和不应该承担的了,早些介入,对她来说是好事”
尹昭阳沉了一口气,他知道君以泽说的是对的。
冉云安去后没多久,便发生了一件怪事,某一日开始君以泽便腹泻不止,连日烧个不停,太医去瞧了,但也始终没有瞧好。
这事儿之后的第二天,尹昭阳也发生了腹泻,同时伴有呕吐的症状,冉云安知道没有这么巧的事,因此,便带了个太医去安远宫里瞧瞧。
太医给而二位公子号脉的时候表情十分晦涩,转头看向冉云安,她知道太医可能有话不好说,便让太医到外间去说,周围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太医才敢说出实话,“卫国的两位公子其实是中毒了”
冉云安脱口而出道:“他们不是另有小厨房给做饭吗,怎么还会......”,此话没说完,她其实也就了然了,正是因为另有小厨房给做饭才有问题。
她告诉太医道:“照顾好他们两个,我去去就回”
很快冉云安便到了殿里,皇帝正抱着几个还在襁褓里的皇子皇女玩,见冉云安风风火火的来了,有些诧异,但看出她有话要说,便让奶娘抱着皇子皇女们下去了。
“云安,这大热的天,跑这么快做什么,瞧你都出汗了”
冉云安跪下道:“卫国二公子的事,父皇实不该如此做,这样只会挑起两国的争端,留给其他国家话柄的”
魏王显然并不慌,他知道冉云安说的是什么,面色自如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可是朕实在是放心不下他们两个”
冉云安道:“可是潜伏计划不是正在实施当中吗,卫国王妃意外滑了胎,卫王若是不肯另娶,卫国便不会再有其他公子王姬,如此看来我们的计划是可行的”
魏王道:“可那样要等多少年,还不如速战速决,免得留下祸患,危害我大魏呀”
冉云安道:“可是这样其他国家只会认为我大魏是无信无义之国,日后怎还能认为我们是礼仪之邦?”
魏王道:“云安,这就是你身为女子的局限了,太过女儿家心性,真正强大的时候,拳头才是硬道理,即便是寡廉鲜耻之国最终也能成为众人口中的仁义道德之国的”
冉云安道:“可人们心里不会认同的”
魏王笑笑道:“但那并不重要”
冉云安自知自己说服不了皇帝,只好先行退下。
不过,没多久便有宫人来报,说王姬腹泻不止且口吞白沫,状似中毒之症。
魏王很快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大拍了一下大腿道:“云安啊云安,她可真是有办法”
没办法,他的女儿竟然亲自以身试毒,他总不能不要自己的女儿,只得拿出三份解药来。
尹昭阳和君以泽的危机解开了,他们在给尹昭昭回信之时,只说在魏国得了小感冒,不碍事,希望可以把尹昭昭糊弄过去,免得她担心。
冉云安这次虽然保下了卫国二公子,但却不代表可以一劳永逸,因此未避免卫国二公子再出现任何状况,她想了一个办法,便是与尹昭阳和君以泽同吃同住。
冉云安作为大魏王姬公然搬到卫国二公子居住的安远宫十分惹人非议,不过她可不在乎别人说的是什么,她在乎的是大魏的廉耻仁义。
魏王对此事十分愤怒,但又拿冉云安无可奈何。
到了安远宫里,冉云安才知道原来他们二人在魏国的饭食都是先经过君以泽,再过尹昭阳的,所以那时君以泽所中之毒才会更严重一些,由此,她对君以泽倒是高看一眼,不过,能得如此忠心的属下,尹昭阳一定也非同寻常。
冉云安一个女子住到安远宫里,一开始尹昭阳和君以泽虽然觉得别扭,但很快便看出冉云安对他们没有恶意,三人便十分有默契的互不戳破,每天各自做自己的事互不打扰。
尹昭阳和君以泽十分自律,在这里虽然没有教书的夫子,但是他们每天都有固定看书的时间,也有固定练剑的时间,二人互相为师,互相精进,虽然无人教导,但她相信比很多有夫子教导的皇子还要学有所成,她不禁感慨,也许父王说的莫要妇人之仁,以免给自己留下一个强劲的对手是对的,可是不知怎的,她竟有些舍不得。
冉云安在安远宫的日子没待多久便被魏王打破了,魏王令宫人强行将她带走,不然她继续在安远宫内与卫国二公子形影不离的。
尹昭阳意识到魏王可能想对他们下手,在这种危险之境,他还不忘趁机取笑君以泽道:“这下子魏国王姬不在了,王妹也不会吃醋魏国王姬倾心于你的事了”
君以泽道:“我看太子还是莫要取笑于我了,先想想眼下这个处境咱们该如何去办”
尹昭阳道:“魏王强行带走了冉云安,便是已经对我们心存了杀心,如何能在改变他的心意,怕是只有听天由命了”
君以泽摇摇头道:“自己的命运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我们从卫国出发时虽然带的多数是书籍,但是也有一部分的金银财宝如今便到了他们的用武之地,大魏有一宠臣,长有三寸不烂之舌,又喜好财宝,若能得他美言,我们也许还有转机”
尹昭阳道:“即便有那宠臣肯为我们美言,但这种是如何改变魏王的心意”
君以泽道:“那便首先要弄明白魏王为何要非杀我们不可”
君以泽自然是明白其中的原因的,冉云安被魏王带走后没几日便放了她自由,她又可以出入安远宫,冉云安既然恢复自由,那便是君以泽的法子奏效了,尹昭阳果然好奇,问道:“到底是什么理由能让魏王改变心意的?”
君以泽道:“我让那宠臣与魏王说的中心要义便是与其多一国为敌,不如多一国为友,卫国太子十分倾心于大魏国王姬,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三日不见兮辗转反侧,日后若能回卫国掌权,自然会唯大魏命是从的,多一国帮大魏抵抗康常两国对大魏只会有利无弊的,魏王听了后,想必是被这番话打动了”
尹昭阳拊掌笑道:“不愧是你君以泽想出来的办法,果然奏效”
冉云安被魏王解除了控制之后,并不像以前一样与他们如影随形了,她知道魏王对他们的杀心不再,因此也没有必要再住在安远宫里了。
不过相比于那些被娇惯坏的弟弟妹妹们,她还是更愿意和卫国二公子相处,她见他们两个自学经义,与其如此还不如卖个人情,便让他们两个来乐安宫里和自己一起听先生授课,魏王倒是没有阻拦,卫国二公子也欣然接受。
三人一起读书的过程中,尹昭阳明显发现冉云安与他的妹妹不同,妹妹读书时多是为了看君子,而冉云安读书时却心无旁骛,甚至比他这个时常溜号关注别人的人还要专注,一思及此他甚觉羞愧,遂偏回头来专注于自己的竹简上。
有一天在安远宫里尹昭阳和君以泽闲来无事的时候,君以泽突然和他道:“以前倒是没发现公子与王姬有哪些相像之处,如今看来这行事上倒是十分的相像”
尹昭阳诧异君以泽这是从何说起,不解的看向他,君以泽笑道:“读书不是读书,看人倒是真的”
尹昭阳这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回击道:“我看你还以为有多两耳不闻窗外事呢,原来这窗外事是一点也没落下”
君以泽道:“那既然公子这么说,臣怕是不能再替公子承担了,这外界都以为冉云安对臣有想法,公子虽推了我出去,但臣怕是日后不好交代”
尹昭阳道:“这你便不用顾虑了,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于是,在魏国的这几年,他们相处最多的人便是冉云安,除了读书,尹昭阳发现冉云安也十分擅长武艺。
听宫里的人说冉云安时常晨起练剑,这个与他们两个倒是不谋而合,因此平常相处时也会偶尔问到剑法技艺。
冉云安虽是女子,但是在剑法一道上也很有自己的见解,虽然力气不够,但是出剑迅速,快准狠三个字掌握到位,若是加以好好磨练,在剑法上也能有很大的造诣。
有一次清晨,也不知冉云安怎么那么早会跑到安远宫去看他们练剑,他们彼此相熟,冉云安去安远宫就像回自己的乐安宫一样。
冉云安走入安远宫中庭,静静看他们过招,他二人休息时,朝冉云安这便走来,与她交谈。
三人谈话时,冉云安提出了想与他们切磋剑术的提议,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点到为止,尹昭阳则欣然接受了冉云安的挑战。
他二人过招的时候,君以泽就在一旁观看,冉云安果然是剑法有所提升后才敢来找他们过招的,一招一式都像模像样的,而且胜在精巧,所以在过招之中并不吃亏,尹昭阳凌厉的剑势总能被她四两拨千斤的化解。
冉云安并没有察觉尹昭阳是在放水,而是以为自己真的有实力可以和尹昭阳过招,因此心里升起了一股自信,出剑的剑势变得刁钻了些,尹昭阳回剑之时明显受到制约。
若他用尽全力相抗,又恐会伤到冉云安,可若是不反击的话,自己只是防守的话会十分吃力,可是冉云安的剑势如雨点一般密集,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尹昭阳来不及思考只能先行防守。
这一剑冉云安差点刺到尹昭阳的腋下,在来不及反应之下,尹昭阳只得侧身硬躲,胳膊果不其然地被冉云安之剑划伤了,伤势倒是不重,没有伤及筋骨,只是滴了些血来。
冉云安有些抱歉,放下剑道:“说好了点到为止,是我太过争强好胜,弄伤了你”
尹昭阳道:“我没事儿,这点小伤总比在王姬身上留下个伤疤要好”
冉云安道:“我这便叫太医来给你包扎”
尹昭阳宁可自己受伤也不肯伤她,她是看在眼里的,心存愧疚之下,之后几天又叫宫里送来些滋补益血的食物。
君以泽不免笑尹昭阳,“也不知你与王姬过招那日是真的假的”
尹昭阳边吃边道:“假亦真时真亦假,你这么聪明,又何必分那么清呢”
再之后冉云安虽然会多多关照他们一些,但也不再经常来安远宫里找他们了,此时,即便是深陷在魏国王宫中的他们也感觉到了各国局势之间的一些变化。
君以泽心中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看来他之前给卫王的提议生效了,赵国开始有所行动了。
冉云安来安远宫的次数更少了,魏国后宫中的气氛很不寻常,而这一年已经是他们来到魏国的第五年了,竟没想到一晃儿他们已经远离故国这么久了。
赵国要攻打康常两国,康常两国提议东北六国需要团结起来一致对外,这个时候不能有其他国家再有异心,大魏虽然强大,但毕竟比不上康常两国,且他与康常两国中间隔着卫国,若大魏继续扣押着卫国的公子们,届时若卫国投靠康常两国,三国联合起来派兵攻打大魏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吃不消的事情,所以魏国王庭之中一直在商讨一件事情,就是放还是不放卫国二公子。
大臣们之中一直没有讨论出个结果,最后还是魏王私下问向冉云安的意见,冉云安抛弃个人私心给魏王全面分析了一下六国局势以及与九州大陆其他板块上国家间的关系,最终给出的建议是趁着六国商谈之机,将卫国的客人送回卫国,以全各国的脸面。
对她自己来说,她自然是不舍得尹昭阳回去的,但是为了卫国,她必须这么做。
于是尹昭阳和君以泽顺利的回到了卫国边城泽阳城,就在他们刚刚到达卫国泽阳城后不久,留在魏国的冉云安接到了一个消息,就是赵国之所以想要攻打康常两国,似乎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有某种势力在背后推波助澜,虽然一直还没有弄清楚在背后鼓动赵国的势力是谁派去的,但从现在的受益者来看明显就是卫国。
冉云安不得不合理的怀疑这是卫国在背后做的手脚,可惜的是即便现在发现了,也为时已晚。尹昭阳君以泽回到卫国之后,再想让他们入大魏为质便难于登天,看来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只是政敌而已了。
冉云安与尹昭阳分开的那几年后,他们之间不再有任何通信,但却一直在暗中关注对方的消息。
冉云安已经年十六岁了,魏王给她说了几门亲事,每次尹昭阳得知冉云安被说亲的消息都不由得提心吊胆一阵,但好在冉云安始终未曾答应任何一门亲事,但他知道她不可能永远不成婚,并且成婚的对象永远不可能是他。
卫王虽然没有给尹昭阳说亲,但是康国来求娶尹昭阳的妹妹尹昭昭这件事冉云安是知晓的,她一向知道尹昭阳对于他这个妹妹十分宠爱,必是舍不得让他的妹妹嫁给那个和他们父亲一样大的康国国君,只是没想到最终他们还是答应了这种婚事,并且是由尹昭阳和君以泽亲自护送尹昭昭前往康国和亲。
虽然在情理上她难以理解尹昭阳为何会答应,但是从国家大义上考虑她便理解了卫国上下的选择。
但不知为何听到此事的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在她的脑中出现,也许是为了帮他们,也许是不想卫国做大,她行了一个计划,一直隐藏在康国的细作开始有了行动。
康国国君因不明原因突然暴毙,由是康国和卫国两国的联姻自然被终止了,尹昭昭不用嫁给那个老头子,尹昭阳也不用为他妹妹的幸福犯愁,唯一需要愁的可能便是康国对他们的憎恨。
一切如她预料的一样,康国上下果然一致认为这件事是卫国做的,即便国败了,但康国公主还在,并且成了常国国君的宠妾,他们的矛盾依旧存在,大魏便可趁此机会大力发展了。
又过了两年,常国暗中派人前来大魏商谈灭卫之法,常国人提出了反间计一法,令常国与大魏假意交恶,由魏国威胁卫国要借道伐常,卫国若是不肯借道,魏国便光明正大派兵攻打卫国,若是肯借道,魏国便趁机攻入他们的都城,而常国则会在与卫国接壤的地方驻兵,以给卫国施加压力,届时卫国的土地由他们两国互相分割。
魏王自然是欣然答应,他对卫国与大魏接壤之地的丰腴土地早就觊觎已久,这次终于有机会可以吞并卫国的土地,他自然是乐于与常国结盟的,因此同意了常国的提议。
这次行动需要动用已潜伏在卫国多年的细作来帮助魏常两国隐藏他们真实的意图,扰乱视线。
十年潜伏,终得一用,可是最初提出这个潜伏计划的人,却已失去了对他们的掌控,他们听从于魏王的指令,即便她此时已经狠不下心来如此做,但一切已经不由她控制了。
卫国也发现近来国内的气氛安静中有些诡异,国内加强了戒严。
公主大婚一事得到国内众多百姓的期待,但这其中似乎隐藏着不安的因素,可是卫国的天机卫经过调查后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因此卫国一边内外紧张,一边如期举行大婚。
他们不会想到大魏的奸细竟然已经隐藏到了悬安卫里,毕竟那是十年前就开始进行的计划,潜伏的人早就成为卫国人身边毫不起眼的普通人,是他们从小便看着长大的人,任谁也想不到竟是大魏从他们孩提起便派来的细作。
这些人迷惑住了悬安卫卫长沈辞,也迷惑了那个九州三十六国最年轻的丞相君以泽,更是迷惑住了十分信任君以泽的尹昭阳,也许有人察觉到了危机,只是他们都没有预想到危机会以这般触手不及的方式来临。
尹昭昭大婚之日,大魏军队借道卫国之时,大魏细作利用林染对君以泽的嫉妒之心,在卫**队在境内没有形成合围之时便调头回攻卫国的都城,卫国不信任大魏,这个大魏一直都知道,他们互相都是在将计就计,只是看谁能笑到最后罢了。
胜者为王败者寇,卫国败了,他们的都城被攻破,皇室被覆灭,一场大婚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血色洗礼。
卫国终是小国,抵挡不住大国的碾压,最终只能遗憾的消逝于历史的车轮里。
尹昭阳在那场混战中不知所踪,因为大魏军队在之后清扫战场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尹昭阳的尸体。
而奇怪的是,在大魏完成了一场可以记载到史书里的胜利后,大魏国的历史里关于他们的王姬冉云安的记载便再无只言片语。
这个本可以执掌大魏一部分权力或是在大魏朝廷中发挥一定影响力的人物就这么突然其然的消失了。
后人在研读这段历史之时都不免觉得有些诧异,有人认为冉云安是突然得了怪病,也有人说是冉云安功高盖主,魏王为了不使王姬干政,好让权力顺利交给其他公子,暗地里处死了王姬。
虽然众说纷纭,但始终无人知道真相,之所以想弄清这一点是因为若冉云安还在,大魏一定不会在灭了卫国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后便覆灭的,这令一些人不免有些惋惜,但历史有时就是这样,总是充满遗憾,却又如此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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